閻守信的話沒猜錯,胡繼生在他離去的三天後就去世了。臨去世前的一個時辰,胡家老少都聚到了他的床前,上百口子人,每一個人心裏除了巨大的悲痛,就是巨大的惶恐,老爺走了,這個家怎麽辦?在這之前,大太太在佛前跪了三天,祈禱佛祖能給胡家指一條明路,但佛祖一直無言。此時,面對着奄奄一息的老爺,這位風燭殘年的老妪幾乎哭死過去。她跟随老爺一生,患難結發,她深知自己這位夫君的珍貴。無論是人品、才能、氣魄還是對她及這個家的責任,那都是沒有說的。風風雨雨半百,如今驀然要去,怎不讓她痛斷肝腸。眼下她守在老爺的床前哭得喘不過氣來。但是她的哭忽地被梁恒健用手一拍她的肩給止住了,梁恒健低沉地說:“太太,先別忙哭,老爺看樣子有話要說.”
大太太急忙止了哭,擦了眼淚,發現老爺正哆嗦着嘴唇要說什麽。滿堂的人都鴉雀無聲,但聽不清老爺說的什麽。大太太把耳朵貼到他的臉上,胡老爺那虛弱而包含切切地聲音說道:“這個家以後……交給小鳳嬌了,不,是梁恒建。記住我的話,梁恒建以後……以後就是這個家的當家人。母親大人……是……是這個家的大當家的,我……我是二當家的,梁恒建就是……三當家的。你們要叫她……三爺,明白嗎?”
大太太急忙點頭。胡老爺繼續說:“她比當年的母親……有過之無不及,這個家只有給她,我……我才放心。你……告訴孩子們,要聽她的話,不可違背”。說到這裏,胡老爺顫抖着一只手将一塊巴掌大的方形的印章遞向了大太太說,“這是咱……繼生堂的印章。是……是母親大人傳給我的,這塊印章只有……胡家的當家人才配擁有。這塊章我……我決定給……給梁恒健。你……你現在給她。”
大太太再次連連點頭,接過那塊章當着胡老爺的面雙手捧給了小鳳嬌。然後大太太向着滿堂兒女及胡家所有在場的人高聲說:“老爺已經把胡家當家的印章傳給了小鳳嬌,從今往後這個家一切交由小鳳嬌,不,是梁恒健來管理。她就是這個家的當家的。她比起當年你們的奶奶來,有過之無不及。老爺既然這麽安排就不會看錯人。以後她就是這個家的第三個當家的,你們要叫她三爺。這是老爺的臨終遺囑,任何人不得違背!大家記住了?”
下面齊聲說:“記住了”。胡老爺這才滿意地微笑了笑,喘息了會兒才問:“老九呢?……讓他……過來……”
大家忙滿下裏找老九,結果才發現他根本不在。二太太怒火中燒,對一個下人厲聲吼:“快去找這個死鬼畜生去!”
那個下人叫胡梁子,當下他撒開腳巴子就向外跑,出了大門就直奔了蘭婷書寓。這一次,二蘭婷沒有攔他,因為他闖進門就急風急火地問:“我們家九少爺呢?——老爺臨咽氣要見他。”
二蘭婷往二樓的一個挂着帶有“小桃紅”字樣的燈籠門口一指,胡梁子就像一只兔子噌地竄上了二樓。一擁房門,房門竟然沒闩。他劈頭沖進去,看見九少爺正抱着個小桃紅在床上翻滾。胡梁子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上去就扯住胡九少的辮子喊:“九爺!——老爺快咽氣了,快回去看看吧!”
九少正在興頭上,被他這麽一拽,興致全消。九少惱得火竄有三丈高,提上褲子照胡梁子臉上就是一巴掌,咬牙切齒地罵道:“□□瞎的東西,什麽局你都敢攪!急得奔喪似的,你爹要死呀!什麽咽氣不咽氣的,我就是回去他就不咽氣不死了!”
胡梁子被他扇得又窩火又不服氣,捂着臉說:“老爺不是您的親爹啊!他臨死之前想看你一眼,你心再硬也該回去看一趟。”
胡九少不吭了,虎着臉半天才說:“那你先出去。老子交了錢,還沒開始玩兒呢就讓你攪了。你先走,我馬上到。”
“少爺!——”胡梁子大聲叫,“人死就這一回,可這蘭婷書寓裏女人那是天天都有。您還是走吧!”
胡九少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穿衣服,臨走,指着櫃臺裏的二蘭婷說:“爺的錢先押在你這兒了,你欠爺一回,你記着你。”
等到家,胡家已經是滿門哭聲。胡梁子一跺腳哇地一聲哭出來,喊了聲:“老爺!——我們來晚了!”
九少卻懊喪地一跺腳:“早知來晚還不如不來呢。”
對于父親的去世,胡九少的心裏并沒有多少傷感和失落,相反的反倒有一種解脫地輕松感:此後這個家再也沒有人用嚴厲地目光和嚴厲地語氣來審視他來呵斥他了。從小到大,他一直在老子的這種目光中長大,這讓他對“父親”這一詞極逆反和壓抑。如今這兩個字終于在這個家消失了,他只有前所未有的輕松。于是他計劃着等到給父親圓過墳以後,就弄只百靈鳥提在籠子裏,圍着這個家好好地轉一轉。然後再擺場酒宴,把他賭場上、鬥雞場上、吃喝場上的朋友全招來,在這個家裏大擺一場,好好地放松放松。結果這個計劃只在他腦中這麽一閃,就被一個人給徹底打散了。這個人就是這個家的爺,梁三爺。這還是九少從他母親胡二太太嘴裏聽到的。他母親這樣告誡他:“這是你父親臨終前的叮囑,全家莫不聽從。而且從上次招馬子的事情以來,全家都認為這個爺還是有兩下子的。你爹這麽安排了,誰不服從就是最大的不孝。再說,就是不服從,你大娘那裏也說不通。”
九少當時滿不在乎,憤憤地說:“我爹他是讓病給折騰糊塗了,什麽爺不爺的,這個家除了姓胡的稱爺,就沒有別人在這兒當爺的份兒。你們買那女人的賬,我不買!”
誰知讓胡九少想不到的是,他不買那女人的賬就是不行。三日後,梁恒健在胡家的議事大廳裏召開了一個全家的議事大會。會上,梁三爺用威嚴地語氣,冷靜地看着胡家老少上百口人說:“我,梁恒健,受老爺臨終遺托,從今往後擔負起整個胡家的局面。承蒙老爺厚愛、賞識,蒙大家不棄,梁恒健必将不遺餘力,肝腦塗地為胡家的基業獻出自己的一切。也希望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以胡家的大局為己任,以胡家榮為榮,以胡家衰為衰,只有這樣,我們這個家族才會永遠立于不敗之地。臺兒莊雖然地方不大,可這個鎮上盤龍卧虎,相互之間虎視眈眈,窮心苦計,這不是好呆的地方。一個不小心,你就會被人家吃掉,而且可能會被吃得片甲不留。那将是一個家族最大的悲哀!所以,我們一定要齊心協力,同舟共濟,只有如此,我們才能立于不衰不敗之地。明白了嗎?”
下面齊聲說:“明白了!”
接着,梁恒健又頒布出三條新規定:一、胡家大小人員不分等級,一律按人頭發工錢、份錢,錢賬均有專人管理。太太們每年的份錢是二百兩銀子;奶奶及各位爺們的每年份錢也是二百兩。小姐、少爺們的每年是一百兩;其餘傭人根據分工不同訂工錢。二、每個店鋪每年要向家中交付定額的盈利金,交不上的人員撤回。三、每一個商鋪,各設管賬,所有商鋪再設一個總管賬。以上規定有膽敢不遵守的,或有貪污,有盜竊,有玩忽職守的,一律杖棍四十,再罰以三月的份錢、工錢。
梁恒健的公布還沒完,九少先吼了起來:“我不服!不服!一個人一年二百兩銀子夠個什麽?連買只鬥雞都不夠!我不服!”
“你不服也沒用。”梁恒健冷厲地說,“一個縣太爺一年的炭敬還不足一百兩銀子呢。二百兩銀子足以讓三十戶的貧苦百姓擺脫窮困,過上富裕。你一個人怎麽不夠!”
“我說不夠就不夠!”胡九少近乎撒野地吼起來,“老子花錢花慣了,花再多那也是我們胡家的錢!老子花得舒服,花得心安理得!誰要想約束老子,對不起,老子不吃那一套!”
“可以,”梁恒健冷笑了一聲,“不吃這套,那就請你離開這個家,自謀出路,花你自己掙的錢去。那樣才更光彩,更心安理得。老九,別拿你那一套來對付我梁恒健。這樣你不光要落個目無長幼之名,可能你還要受皮肉之苦。”梁恒健說這話時,下意識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趙一龍。趙一龍正毫無表情地漠視着胡九少,胡九少被那眼光瞅得發毛,他心虛地垂下目光不吭聲了。
梁恒健接着說:“胡家能有今日的基業不易,每掙的每一分銀子也不易。如果不以克勤克儉之心來持家,何以對起先輩和祖上,又何以能使胡家長久不衰。所以,在此我希望在場的每一位能記住我的話,大家同心協力,讓胡家代代繁榮,代代昌盛。但我還有個請求:如果我梁恒健有什麽說的、做的不對的,也懇請各位多多指教,以便及時改正。一句話,一切為了胡家的發展,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心往一處用,勁往一處使,就不愁胡家不永遠繁榮昌盛!”
胡九少抓過一只茶碗“啪”地一下摔到了地上,随着那只茶碗的粉碎,他對着八個坐在面前的哥哥怒吼了起來:“胡家的人都死光了嗎?啊!讓一個外姓的娘們來這兒折騰!不就是死了一個老頭子嗎,我們弟兄幾個不都還活着嗎!老大,你還喘氣兒吧!”胡長平不語。“老二,你也沒死吧!老三、老四……,你們都充孬種是吧?!任這娘們張狂!外邊的人把咱兄弟們的牙都笑掉了,你們知道吧?你們要都不敢吭聲,我老九明天就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進家門一步!”
胡長平終于長嘆了一聲說:“老九啊,你別瞎喊了,說來說去還是怪我們弟兄幾個沒有用。要是有用的話,爹就不會這麽安排。咱爹那是一世英明,什麽事都料到別人頭裏,他老人家能這麽安排,我認為沒錯。再說,梁恒健她确實有能耐,別的不說,就說她去杭州那次吧,我都束手無措了,可人家就跟縣太爺挂了一面,也不知用的什麽方法,可人家縣太爺就買她的賬,乖乖地就把咱鋪子上的封條給撤去了。老九,你行嗎?”
老二胡長安不吭聲,老六長祥唰地一甩扇子說:“古人雲,能者上,庸者讓。無才者乃庸乎,何争乎?”
老四長貴哼了一聲說:“咱臺兒莊有句俗話:舐牛領墒驢擋道,娘們當家胡吊鬧。從古到今就沒聽說哪個娘們能像爺們似的撐起半拉天的。我敢說,這娘們要真當這個家,那就是當年的武則天。不把胡家搞他個烏煙瘴氣那就算胡家祖上積了德。再說了,胡家光血生生的漢子也有九條,還沒有一個在墒溝裏尿過尿的,憑什麽讓一個打野來的娘們當領墒牛。等着看吧,老胡家以後有的好戲看了。”
大家不吭聲了。老七這時結結巴巴說:“俺,俺覺得姓,姓梁的有,兩下子。就說老九,添孩子那會兒,都光顧着高興,了,要不是她,提前安,安排,咱家還,還不得讓馬,子搶光了。所以,俺,俺贊成她。”
“好啊,七哥,”九少沖他吼起來,“你倒挺會見風使舵。怪不得姓梁的把咱家的地全部交給你管理,敢情你還拍上她了!”
“我,我哪,兒呀,老九,你別不服,氣,要把這個家交,給你,你,不出三,年,非倒閉不,可。”
九少撇嘴,抱住了膀子,大言不慚地說:“這個家要給我,我準能把它搞得越來越鼎盛。你們——沒一個真正了解我的。說起來還是俺老丈人好,就他最了解我,知道我老九不是尋常之輩。等着吧,将來我非幹一番事業給你們看看……”
“行了,老九,別吹了,吹牛不當飯吃。”老三胡長富終于說話了,“叫我說,姓梁的,咱就先看她一陣。她真不管,咱就真把她攆滾蛋。咱爹既然留下這樣的遺言,咱就別惹他老人家心煩。才給咱爹燒過五七,一個家真鬧騰起來,只能讓外人看咱的笑話。”
“你以為這樣下去就沒有人笑話咱?”九少反問他,“外邊的人現在都快把大牙笑掉了。有人說,胡家那一幫龍虎竟然成了窩囊廢,眼睜睜看着一個青樓女子,一個外姓人輕而易舉把咱爹的位置給占了。可胡家的七龍八虎,竟然沒有一個敢吭的。真是悲哀啊!悲哀啊!……”
九少這話是不錯,梁恒健當權沒幾天,他一個人在順河街中段一個小酒館裏喝悶酒,胡梁子在旁邊陪着,小聲勸他:“九爺,您老別喝了,再這樣喝下去可就傷身子了。”
九少也不理他,只管左一盞右一盞地往肚裏倒,等他倒到兩眼昏花時,他看見跟前坐了個人。九少一下沒看清,使勁睜了睜眼,只看見霧騰騰的一張黑圓臉。九少使勁把嘴張開,擠了個字:“誰?……”
“九爺,先別問我是誰,”對方溫和地說,“咱們都是這一個鎮上的,低頭不見擡頭見,老鄰世居呗。我是看九爺這心事忒大,也跟着心裏不好受。九爺,您這心事我理解,您說這胡家也在這鎮上幾十年了,那可真是家風顯赫,威望遠揚啊。可沒想到的是,胡老爺這一倒頭,這胡家就沒有了他老人家在時的光景,竟然憑着一個青樓女子掌管了這個家。唉!胡家可是五龍四虎啊,哪一個比不得那個娘們?胡老爺一世英名,沒想到臨老臨老,怎麽幹了這麽一件糊塗事,真是胡家家門不幸。悲哀啊!……”
九少當場就抓起一個酒杯摔在了地上,圓臉漢随着那酒杯的摔碎轉眼不見了。九少肚裏的火卻被那酒杯摔得滿腸子滿腦子都是。所以他起身就踉踉跄跄走了出去。連歪帶扭走到家,也不管胡梁子的勸阻,一頭紮進梁恒健的屋裏。梁恒健的住所與大太太隔壁,是一棟二層小樓。樓下是會客廳,樓上是卧室和書房。那時天還沒有黑,梁恒健正在樓下客廳裏陪一個寧波的商人談話。寧波人操着一口比鳥語還難懂的寧波方言,咿哩哇啦地跟梁恒健談着生意,好在他旁邊專帶了個翻譯。翻譯跟梁恒健說:“施先生說,月河街中段路北,也就是米家茶館對過,往東全是你們胡家的商鋪,其中有一半是經營的陶瓷。而且多是景德鎮和宜興的陶瓷,瓷質雖然不錯,但是價格也很不菲。要比起我們寧波莓山的仿宋官窯的陶瓷來,那就差距的甚遠了。”姓施的趁機拿出幾件陶瓷樣品來,皆是莓山仿宋官窯産的酒具、茶具、餐具及花瓶等,每件餐具美奂美侖,晶瑩潤澤。梁恒健看得眼前發亮。姓施的繼續操着他的鳥語往下說,翻譯跟着往下翻:“這只是幾件簡單的樣品,梁爺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到我的船艙裏去看看,包讓您喜歡。而且價格要遠比景德鎮來的低得多。只要梁爺您相得中,咱們一切都好談……”
正談到這兒,九少一步趕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那蠻子的一件樣品,啪地一下就摔到了地上,接着就舌根發硬地罵起來:“什麽……他娘的……狗……屁東西,滾!給我滾!這是姓胡的家!胡……家!不是她媽的梁……家!”
南蠻子當時被吓壞了,站起來就向外跑。梁恒健冷靜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看着胡九少。九少還在用腳跺着地上那些碎瓷片。跺着,咬牙切齒地罵着:“你他媽的算……個屁!跑……到我……們胡家……來撒野,老子就……是不服……”
梁恒健一直沒發話,直到胡九少的火發得差不多了,她才對站在一邊發愣的胡梁子說:“扶你爺去房間裏休息,以後不準他喝這麽多酒。知道嗎?”
“是,三爺。”胡梁子對梁恒健的話莫名其妙地脊背發涼,急忙過來架起九少就向外走。九少不服從,掙紮着走到梁恒健面前,兩眼通紅瞪着她。梁恒健平靜地對他說:“老九,回房休息吧,有什麽話等明天再說。”
第二天天明,梁恒健也不用別人喊,直接去九少房間裏找他。她知道在整個胡家當中,對她抱着什麽心思的都有,但唯獨老九的态度最強烈,最明确,那就是堅決反對她梁恒健來支撐這個家。也就是說,老九是這個家中與她為敵最大的一個人。她梁恒健不想與他為敵,她想盡量用言語來給他溝通好。她也想明确告訴他:她梁恒健,出于報恩,受老爺遺托,對這個家她沒有絲毫私心。除了勵精圖治,把這個家往最好處治理,她再沒有二心。他們胡家所有的人都應該對她放心。尤其是老九,她更想告訴他:胡家的鼎盛就是成功,就是至高宗旨。只要保持這種至高宗旨,就會永遠立于不敗之地,不被對手打到,不被外人笑話。你老九要行,我可以把大權交給你。可你行嗎?你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養不了。但是等她進到老九的房間裏時,九少奶奶抱着個孩子正在哭鼻涕抹淚,看見她,擤了把鼻涕說:“這個死鬼半夜裏就走了。爺,他外邊有養着小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在我這兒才多會啊,現在您把他的財路一掐死,他沒招了,養不起女人了,所以就來家裏鬧騰。爺,您這招就是對了,老爺活着時就把他慣壞了。現在就該您來勒他的性子,要不然他沒個好……”
閻放洲是第一個知道胡家的梁總管接替胡老爺掌管胡家一切事務的消息。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老子閻守信時,閻守信目瞪口呆了半天。半天後他吸了口氣,沉思了半晌說:“胡老刁子一生老謀深算,如果他真把胡家的大權放在了一個外姓人手裏,這其中必定有文章。這個梁總管絕不是一個等閑之輩。”
閻放洲說:“可我聽說,這個梁總管年齡不大,二十郎當歲。胡老爺過世之前幾年,只要去外地都帶着她。我好像聽人說,這個梁總管可能就是他的一個小妾,而這個小妾的來歷外面也衆說紛纭。有人說,一個貧家的女兒窮得吃不上飯了,才賣于他;有人說這個小妾就是蘭婷書寓裏一個差點被老鸨打死的青樓女,因為不肯接客,以絕食來抵抗,絕食到第七天,只剩下一絲氣的時候,恰巧被胡趕到,花了一百兩銀子買回了家。也還有人說,這個青樓女被胡繼生認作了幹女兒,留在家裏一直未嫁。總之莫衷一是,也不知那一條是真的。”
閻守信說:“不管是哪一種說法,有一條是真的:這個梁恒健現在接替了胡老頭的權力。這就說明一條,此人絕不是尋常之輩,也更非胡家的尋常之人。以後我們爺們千萬注意着點兒。搞不好,下去一個胡老刁,又上來一個比老刁還難對付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