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瑾季提及木越 ,木子面上冷意更深:“我倒覺得,季王與之相比不遑多讓!”
瑾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好容易緩下來,咳得眼角含着淚看着瑾淩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如今也到了我該還債的時候了,只是這裏面的樁樁件件附兒未曾參與分毫,你對我或刀或剮我都受着,只求你放附兒一馬,驅逐陌國也好,流放塞外也罷,只要留他一命,不要做絕了才好!”
“父王!”瑾附喚道,“孩兒就是寧願與父王一起死,也不願一人茍活在世!”
“世子好骨氣”瑾淩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言語裏都是贊嘆,可聲音卻冷得出奇。
見瑾附說得決絕,視死如歸,瑾季無奈只有搖頭嘆了嘆。
瑾淩拂袖起身,與木子一起大步向牢外走去,遠遠地扔下一句話,“唐餘,廢了他的武功”
瑾季聞言臉色變得青白,想瑾附自幼就愛習武,苦修數十年才有今日成就,如今瑾淩輕輕巧巧的一句話便将這些年他費盡心力鑄造的一切毀為一旦。
将為人最引以為傲的一事毀掉,這怕是比殺了他還痛苦!
瑾季至今才聲淚俱下地護在兒子身前道:“要殺就殺!何苦要折磨人!”一句話未落,早已咳得喘息不斷。
瑾附雙手被枷鎖所縛,看見瑾季如此,心疼不已,可無奈動彈不得,七尺男兒流下一滴淚,看着運足內力,一掌揮向他丹田處的唐餘,嘴角卻是帶着笑道:“父王,無需跟他們多言,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木子聽得牢裏傳來的瑾附一身悶哼以及瑾季嘶聲力竭的哭喊,想到瑾附與柏秣的春宵一度,只是不知瑾淩對此是否知曉了。
她眉梢都是笑,看着瑾淩道,“接下來你準備如何?”
瑾淩看着莫名歡喜的木子,“自然是褫奪瑾季王位,貶為庶民,流放邊疆。”
木子笑意更甚,“皇上仁慈!只是貴妃娘娘怕是要戀戀不舍了”
瑾淩聽得眉頭一皺,知道柏秣告知他瑾敏玉佩一事 怕是在瑾附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只是不知他們到了何種地步!
“并非是朕仁慈,而是天下人在看!瑾季縱有再多不是,在外人看來他都是扶朕繼位,長朕一輩的皇叔!要以儆效尤,也不該拿他開刀!”
“這事上,貴妃大功一件,自然要好好嘉賞才是!”
木子想着連自己的身體都狠得下心搭進去的柏秣,點頭贊許道:“貴妃再往上就是皇後了,皇上可是要許她皇後之位?”
瑾淩見着一臉壞笑的木子,答道“天下尚未一統,立後之事也不急在一時”
“瑾季既然除了,你便搬出密室,在皇宮裏另外尋一處居所,給你住着”
木子聽他如此說,終于斂了笑,“皇上是要納我為妃嗎?我羽國雖已國滅,天下人都想要我的性命,可我身為公主,就是死也決不為妾!”
“況且說,當年可是你與木清一同嫁我!”
見木子又提及當年,瑾淩眸光微眯,如同一頭正在捕食獵物危險的狼,“看來,朕今日還得再讓你見一人!”
他拍了拍手,冰山美人釋穎捧着一個木頭盒子走來,瑾淩示意木子打開,卻見是一顆帶着血污的人頭。
這人頭模樣與木舞塔有七八分相似,血污凝固,皮膚褶皺發白,可見是死了多日,正是許多年未見的木清。
瑾淩看着默然不語的木子,聲音不自覺地放柔道:“朕從未想過要納你為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木子識趣道:“即不為妃,住着也就住着罷”
瑾淩回去便拟了聖旨:楚人貴妃柏秣 ,淑慎性成,勤勉柔順,淵清玉潔,端靜純良,克娴內則,賢良淑德。着即冊封為皇貴妃,欽此。
就連原來的貴妃宮殿也下令修葺一新,親手書寫一幅字,修德,做成匾額,懸挂與宮殿上,名為修德宮。
柏秣手裏拿着傳下的聖旨,看着朱筆寫的“淵清玉潔”,“賢良淑德”只覺得諷刺萬分。
原來,她萬事做盡了,得的不過是皇貴妃一位,始終為妾!
第二日,木子便搬着進了一座位置偏僻環境清幽的小院,院中種着她最喜歡的木棉花。
每日她左不過是讀書畫畫,天氣好便出去觀魚賞花,像是回到了當年在陌國被囚禁的時日,只是這時的她高床軟枕,每日殿裏還有來來往往服侍她的宮女,太監,定時定點為她診脈的太醫,形影相随的冰山美人釋穎。
她在這後宮百無聊賴,瑾淩在前朝忙得熱火朝天。
瑾銘虞造反被常勝将軍瑾科大義滅親,帶兵前去平叛,并被生擒。
瑾銘虞為自保,招了不少與他一起密謀造反的藩王,一時間,瑾淩雷霆手段,整頓朝綱,殺了不少別有用心之人!
朝堂上血雨腥風,人人自危。
正當人們嘆帝王寡情涼薄之時,可他偏偏對于弑君造反的瑾季,手下留情,饒了他們父子一命,只流放邊疆。
對于功臣瑾科,更不惜權力下放,封瑾科之子瑾奉為王,賜下富庶廣袤的封地。
流放邊疆的消息傳來,瑾季摟着癱在地上高燒不退,意識不清的瑾附,憂心忡忡。
瑾附自那日武功被廢,如同被奪了半條命一般,當晚便發起了高燒,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他重傷未愈瑾附又重病纏身,三餐無法溫飽,就是牢房裏的老鼠都敢視若無睹地在他們身上爬來爬去,入了夜,饑腸辘辘的老鼠趁瑾季不備,一口咬向瑾附的手指,待到瑾季從夢裏被瑾附的哀嚎所驚醒,半個手指已入了鼠腹。
瑾季氣急,脫下衣物将這老鼠裹了來,一腳踩下,腸子流了一地,這些天的壓抑,饑餓一觸即發,瑾季紅了眼,蹲下身體,拿起老鼠的屍體,茹毛飲血,生生地吃了下去……
第二天,瑾季與瑾附就被押着出了宣城,三月初春,天氣涼薄得很。
在蕭索的囚車裏,瑾季摟着瑾附,看着熟悉巍峨的宣城越走越遠。
押着他們的牢頭嘴角揚起一抹詭笑,仿佛帶他們踏上的是一條黃泉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