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評論

第二天,曹璨回府半日,也不見歸來。霜合方覺有些心神不定,午後,一輛馬車停在了別院之外,家丁進來向她彙報時,她心裏打了個突,趕緊去了門前,馬車上一個矯小的身子跳了下來,臉瑩如玉,見到霜合喜笑顏開的叫道:“合姐姐,可見到你了。我想你的緊呢!”

霜合也有些意外,喜道:“琳兒,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

曹琳三步并作兩步走至霜合身邊,笑道:“我娘現在可沒空管我,我大哥就讓她一個頭兩個大了……”突然覺得自己說的過了些,忙捂住嘴,小心的看着霜合的臉色,道:“對不起啊,合姐姐,我……”

霜合拉起她的手進了別院,“沒關系,現在你府裏的情況我多半也猜得到,倒是你還念着我,我心裏很高興呢!”

“真的嗎?”始終是小女孩,曹琳被霜合哄兩句,立馬又笑了,霜合帶着她走進倚水亭裏坐下,這裏臨水而建,甚是清幽,剛好可以安靜的交談。

意識到家裏此時的尴尬場景,曹琳神色又凝重起來,嘆氣道:“我阿娘現在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将鐘姐姐将大哥湊合在一起,整日不避嫌的召鐘姐姐到府中小聚,那鐘姐姐也算是個知書達理,溫婉和順的姑娘,今日見着我大哥匆匆回府立馬低下了頭,我大哥卻是一眼也沒瞧她,直直的往爹書房裏去了。我當時一時好奇心起跟了去,見他與爹說起你,爹卻一個字也不願多聽,将他關在了書房外。哎!我大哥見着我也跟沒見着似的,這時也不知去了哪裏!”

曹琳說話快得如吐豆子,霜合只聽清了上半段,便再也沒去注意聽下半段,早已知道曹彬自是不耐煩聽曹璨提起自己,驚訝的卻是那鐘雲秀的情态。記憶裏,她面貌清秀,性格溫柔和順,與趙茉一起出現的次數最多,卻不像趙茉那樣光芒四射,總是淡笑着站在一旁,讓人很多時候都忽略掉她。可細一回想每次見到她時她的情态,總是有些不自然的瞥開眼睛,不刻意的去看自己,可霜合卻總覺得她還是有一直關注自己的。

如今這樣一想,恐怕此女子早已對曹璨上了心罷!只是自己這麽遲鈍的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其中真的是這麽巧合嗎?還是有些人為的作用在裏面呢?心中揣測了一番,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個巧合果真是下得夠狠了。

曹琳話多,霜合就不急着說話,停頓一會兒,附和一兩句便是,走神的茬兒,已将事情在心中過了一遍,趁着曹琳口渴喝茶的當兒,望着天,做惆悵狀,問道:“那鐘家小姐,想必此時該回去了吧!”

曹琳甚是傷感的看着她,忍不住握住霜合的手,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霜合只緩緩回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扯出一絲極勉強的笑意,嘴唇開合一陣,卻始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其實此時霜合的心裏已是複雜,騙取這樣一位單純少女的無暇憐憫之心,她很有些愧疚。好在曹琳也沒辜負她的期待,轉頭看了看天道:“這時怕還沒走,少不得要過個把個時辰。其實她人也沒什麽,只是千不該萬不該攪合進大哥和合姐姐你的感情裏去,看她那模樣,好像坐定了曹家大少夫人的位置,其實現在想來,也挺氣人的!”

霜合拍拍她的手,反過來安慰她道:“其實她也是父母之命,此前也并無與阿璨有什麽瓜葛,你對她印象挺好的,也別因為我而對她置氣!”

曹琳眨巴着眼睛,有淚珠滾來滾去,哭腔道:“合姐姐你真是太好了,你不做我大嫂就太不公平了,任誰做我大嫂也比不上你!”說完,還湊到霜合身邊,摟住了她的胳膊。霜合拍着她的背,心裏一陣感動,抛開剛剛的一些雜念,真心實意的道:“你是個讓人疼惜的好女孩,合姐姐卻未必有你心裏的那麽好,她會吃醋,會想方設法,日後必定是個不安生的人!”

曹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可就是這樣的你才叫我喜歡,身邊的那些姐妹都各個端着架子扮淑女,我早就膩味了,偏我娘還叫我往這個方向努力,合姐姐你就是我大哥和我心裏喜歡的那類女子!”

霜合扶額感慨了一把,原來是自己擔憂了,留了曹琳用過晚飯才放她回去,而此時曹璨仍舊沒有回來。也不知怎麽鬼使神差了一番,等霜合醒悟過來時,她已站在了曹府跟前,遙看着黑漆漆的府門,心中萬般滋味陳雜。

此時門突然開了,一個纖細的身影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丫鬟模樣的人,此時天還微黑,半明間,那女子一身綠衫走得翩跹,霜合看了一會兒,趁人還未走出過來時,轉身鑽進了馬車,挑開簾子,瞧見綠群的一角上了馬車,遂對拉馬車的家丁道:“往前駛去,正對着前面那輛馬車駛去,不許讓路!”那家丁有些納悶,但是個實誠的忠仆,主人如何吩咐就如何辦,于是任務完成的很好。

霜合在馬車裏正襟危坐,聽到前面馬聲嘶鳴,自己的馬車也急急的剎住了,前方傳來一聲粗吼:“前面的是怎麽回事?看見我家小姐的馬車駛過來,還硬往前面闖!”霜合的馬車夫沒有答話,想是不知如何編造一番假話,但霜合也沒出身的意思。

對面馬車裏的人等的不耐煩了,一聲低語過後,又車簾掀動的聲音,一個陌生的女子道:“前面是誰的馬車?可知這是曹府前,我家小姐是禮部尚書的千金,你還是快快讓道吧?”

想必霜合的車夫也覺得前面人的語氣有些不善,于是也不客氣的冷冷回了一句:“禮部尚書又如何?就該我們讓道麽?”霜合仍舊沉默不語。

車簾再次掀動,一道柔和的嗓音響起:“不知尊駕是哪位……咦……”

這聲音正是鐘雲秀的,想必她已見過曹璨的馬車,而此已然認出,方止住了話語,霜合特意駛來的正是曹璨的馬車,也知道鐘雲秀必定誤會了車裏的人是曹璨,但卻仍舊不說話。

那陌生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想必是鐘雲秀的丫鬟:“小姐,這莫不是曹大少的馬車吧?”

鐘雲秀低低的“嗯”了一聲,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曹大公子午後便出去了,此時方回麽?不知是你,剛才多有得罪,公子急着回府,我們讓道便是!”

那丫鬟卻覺得有些不妥,用恰好霜合能聽到的低低的聲音道:“不該小姐讓的,理應他讓着……”似被鐘雲秀瞪着了一眼,下面的話沒再說下去。

“是不該鐘小姐讓的!”霜合清冷中帶着一絲笑意的聲音的從車簾後傳出,素手挑起車簾,嘴角微微勾起,半探出身,直直的看向鐘雲秀。

“怎麽不是……”那丫鬟有些吃驚,回頭看向鐘雲秀,鐘雲秀打霜合一出來,本來微微泛紅的臉霎時有些蒼白,扶住車邊的手也有些無力,看着霜合擠出一絲笑道:“原來是高姑娘你!”聲音很是失落。

霜合卻還要在這失落裏灑上一把鹽,走出馬車時捏了捏車簾角,立直身子,理了理微亂的衣襟,又涼涼的掠了掠有些亂了的頭發:“怕是有個小半年沒見到姑娘了吧!姑娘看起來似清瘦了些,卻要多補補才是。本來要提前半月到汴京的,都怪我一路上貪新鮮走得很慢,阿璨也少不得要遷就着我,這才晚了這些天,聽阿璨說今日姑娘在曹府做客,沒想到還真讓我趕上了?”

鐘雲秀瞥了瞥她微敞的領口,身後捂得嚴實的車簾,臉色霎時再難看的幾分,瑟瑟的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得回府了,日後有空再聚!”

霜合輕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卻沒接她的話,鐘雲秀被她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扭頭看向了一邊,語氣生硬的道:“姑娘請先過去吧!”

霜合卻閑閑的坐了下來,并沒有過去也沒有讓道的打算,悠悠的道:“你說日後,是你見了我讓道呢?還是我見你讓道呢?今夜反正恰好遇上了,我們不如說個清楚吧!鐘姑娘是個知書達理溫婉和順的人,殊不知我卻是個火爆脾氣直腸子,後面的話若有得罪姑娘的,便請見個諒!”

鐘雲秀轉過頭來,微有些惱,皺眉看向霜合道:“你到底是想做什麽?”

“好說!”霜合望着她一笑,笑容裏卻無一點善意,“不過是想請鐘姑娘你高擡貴手,成全我與阿璨,主動——退婚!”

鐘雲秀胸口劇烈起伏着,眼神裏終于有了些怒意:“高姑娘請別太過分,此種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我一個女子去退婚,豈不是成心在羞辱我嗎?你既與曹公子情投意合,我不礙着你便是,何苦要這樣為難我?”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