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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你,我沒有猜錯!”

霜合訝異道:“我可沒想過真的是你,你竟會想到是我?”

桌上放着一碟小菜,一壺酒,酒杯中卻一滴酒都沒有,霜合看了一眼桌面,問:“怎麽不喝酒?”。

“開心或不開心的時候,我都不喜歡飲酒!”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可你卻不能從這笑裏判斷出他是開心還是生氣。

霜合就從來看不懂他的笑,可她也并不打算探究,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是嗎?”

他溫和的笑說:“怎麽樣?都路過那些地方?”

霜合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這哪裏是游歷,分明是趕路,途中風景再好,她卻沒有那份心去一一欣賞,唯一記得煙雨江南裏的荷塘還是一片殘荷蕭索,那該是要夏季或秋季才是最美的吧?現在離夏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她想了想,道:“只記得途中的碧瓦青牆和永遠走不到頭的路!”

賀日新看了她一會兒,并未多說什麽,手指輕輕在桌上敲擊了兩下,似乎是她剛剛歌曲的節奏,她忽然瞟眼到他的身邊放着一張紙,上面似乎有字,定睛看去,卻是那句“碧水雲深不知處,何處尋?滄海桑田!”

賀日新拿過字,意味未明的笑了笑,揉做了一團,“只是随意寫寫!”

霜合道:“我也是亂填的詞,讓你笑話了!”

“這詞未填完吧?”

“嗯,只是不知道接下來如何寫了!也許當我老去時,前面的問句就有答案了!”

賀日新失笑道:“要用這麽久的時間去填這闕詞嗎?”

霜合眉眼彎彎的笑了笑,“嗯!”有些調皮的意味。

賀日新打量了一下酒樓,問:“你以後就一直住在這裏了嗎?今後有什麽打算?”

霜合道:“是啊!這間酒樓不錯,我就在這裏安家了,與其去另找屋子,不如在這裏看盡世間百态!”

賀日新笑道:“我怎麽總覺得這間酒樓的老板要倒黴了,你怕是要在這裏安家吧!”

霜合神秘的笑笑,“他可不是個實誠的家夥!”

“我就住在汴京,有什麽事可去酒家鋪子找我,不過對于你,我倒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你既然這麽說了,我可就是不會客氣的!”她斜眼看着他,眼中的促狹笑意藏也藏不住。

就這樣一個狡黠的女子這樣輕輕的笑着,他的心裏忽然地暖了起來,總算有些明白以前攬月閣裏的客人為什麽明曉得她會算計着他們,卻仍然心甘情願的任她宰割,她總讓人不得不喜……他有些不敢想下去,就如以往很多次見到心愛的東西一樣,他定了定神,站起道:“夜深了,我也該回了!”

霜合送他出了酒樓,裘掌櫃居然還沒歇息,立馬跑過來問東問西,霜合利索的将他打發走了,回到自己房間時,頭有些疼,今晚的事真是接二連三的來,以前在青城縣裏幾年都發生不了這麽多的事。

頭疼的她好在睡眠一直很好,很快便入睡了。

夢裏,忽然見到了城牆上的那團火焰,似乎有燒成枯骨的手向她身上伸來,耳邊似乎又聽到了爹爹洪亮的聲音:“霜合……不愧是我高彥俦的女兒!”久之,又像是母親的聲音:“你總會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他就算是飛檐走壁,翻越蜀地的千山萬水也會找到你!”

早晨是哭着醒來的,她心裏愧疚極了,可又覺得覺得自己辜負了他們的期待,他們一定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快樂潇灑地活在這個時間,而不是現在這樣滿心的矛盾。

出去吃早飯時也是怏怏的,李榮見到她時有些奇怪,可也不敢多問。

早飯過後,她獨自一人揣着歌冊游蕩在汴京的大街小巷,只是離皇城很遠很遠。

靜靜的一個人游走,會想起子謙哥哥正在金陵幹什麽,會想起如姐找到子謙哥哥會做些什麽,會想起奇哥和皎皎又會去哪裏把臂同游。離開家的興奮感漸漸的離她遠去,心裏便會覺得孤單起來,總算明白母親說的死後也要歸葬蜀中是什麽意思,外面再美,也不及故鄉可愛。

————***————

曹璨已經很多天沒有來了,她在讓自己努力的忽略掉這個人,要是他一直不再來,也許就會忘記吧,然後她又開始向更遠的地方去游玩,再然後呢?會遇到一個跋涉千裏也要找到她的那個命中注定的人嗎?

正打算下樓演出,一開門居然看到李榮一臉憐憫的看着她,她納悶地說:“死小子,我又沒要死了,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李榮苦笑着搖頭,什麽話也沒說的往下走去,霜合看到他那樣子真想往他屁股上踹一腳,讓他直接滾下樓梯去,正這樣想着,一轉頭卻驀地定住不能動了,眼睛直直的望過去,曹璨那間預留的房間忽然燈火通明,裏面有人影竄動,當然不止一個。

起初霜合還以為是裘掌櫃覺得廂房留着太浪費了所以用掉了,待看清裏面的一道高大的身影時,霜合才能确定那是曹璨,只是他身邊似乎多了一道嬌美的身影。

“高姑娘!”

直到李榮叫她,她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去,李榮依舊是目光憐憫的看着她,她終于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看着她了,然而,心裏卻忽然升起了一團火,狠狠的瞪了回去,李榮咽了咽口水,低下了頭去。

她臉色冷冷的走下去,也不知屏風後的她是如何唱完全場的,雖然掌聲還是那麽熱烈。

意料中的,他沒有來找她,全程陪在那位美人身邊。

美人?是的!那真是一位美人。煙眉彎彎,眼波如水,無論是下巴的弧線還是側影的玲珑,都柔和美麗到像籠上了一層煙霧,她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嘴角淡淡笑着,臉色白的幾乎透明,手臂被一丫鬟扶着,另有一種嬌弱之美。

曹璨站在她的身前,高大的身子在她身上投下剪影,他眼中也帶着他,俯身在她耳邊說着什麽,那麽的溫柔,是霜合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他竟然會對一個女子如此細心溫柔的說話,霜合想,那一定是對一個女孩子喜歡極了,才會有這樣的溫柔的表情。

心裏像是堵了一塊鐵,提醒自己不可再看下去了,但是腳步卻始終挪不開。

那是他們出門前的一幕,美麗女孩臉上的笑越來越濃,可霜合卻覺得越來越刺眼,女孩身上的鬥篷的系帶似乎有些松了,他伸手為她重新系上,動作依舊溫柔而細致,仿佛動作粗魯一點就會弄壞了這件珍寶。他如此的呵護備至霜合也是從來沒看過的。

她站在樓上,看着這一幕幕,辨不清心裏是何滋味,而他也從頭至尾沒有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他們兩個就像是兩個陌生人,只是來看場歌舞,曲終人散時就相攜離去。

她忽然明白了李榮眼裏的憐憫意味有強烈,因為此時她對自己的哀憫也很強烈。

難怪這麽多天他沒有來,原來是有了新的目标,似乎比她更美更好的目标,這才是他的最心愛的那個人嗎?他對其他女子一向很冷漠,然後是對自己很野蠻很壞,但是對眼前這個女子卻溫柔到了極點,她有些明了了,這一切還是一場游戲,她強壓下去自己沖下去質問他的那一腔怒火,轉身進了房,卻沒防備李榮也跟了進來。

他小心翼翼的問:“姑娘……你沒事吧?”

霜合展開一個笑,“沒事啊!”臉又立即一板,“但是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他沒有被她的語氣吓出去,仍然道:“我也覺得曹公子這樣太不對了,前些日子還對姑娘你窮追不舍,現在卻忽然另結新歡,要是我都恨不得上前掐死了,也就姑娘忍得下這口氣,哎!其實……那個姑娘她……算了,我先出去了!”

他正轉身又被霜合叫住,“那個女子……你知道是誰?”

他猶豫了下,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聽曹公子叫她……興平……我猜,可能是……”

興平郡主?她心裏一驚,揮手讓李榮出去。

原來是正主來了,難怪!傳說中的京師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名将配美人,倒也是絕配了,明明想着他們如何如何的配,可是她的心裏依舊是一片煩亂……

————***————

賀日新派人來請她去府上聽戲,民間的戲曲夾雜着許多民俗俚語,很通俗易懂,可她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那是水上的戲臺,不是很大卻很細致。

她坐在水邊的涼亭裏觀看,一杯杯地喝着賀日新遞過來的有些甜絲絲的酒。

見她一杯杯往肚裏灌,又要伸手去拿酒壺時,賀日新忽然按住了酒壺,霜合疑惑的看向他,他笑道:“你沒有喝過這種葡萄酒麽?喝着雖甘醇,但後勁十足,你怎麽當成了白水喝?再這樣喝下去,可要醉了?”

是嗎?這也是酒嗎?她狠盯了幾眼他杯裏那紅得如鮮血一樣的酒,聽話的放開了手,不喝便是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原來這就是葡萄酒,我喜歡喝自家釀的米酒!你這酒,味道也不外如是!”

賀日新好笑的看着她一臉的無所謂,見她轉頭去認真聽戲,遂也轉過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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