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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後,霜合認真地打量了一番這個宅邸,發現除了身着素衣的仆人和丫鬟外,別無一人,也從未見他身邊帶着一個貼心的随從,只有滿園子的花草樹木,滿屋子的珍寶異物,她在他的‘藏寶室’裏轉了一圈,倚在一座玉石屏風上,問:“你一個人住嗎?你的家人呢?”

他淡淡笑着,把玩着一件翠玉淨瓶,“忘了告訴你,我是個孤兒,沒有任何親人!”他說這句話時,看着玉瓶的眼睛裏是一片空洞,霜合覺得他的周身猝涼了起來,以為他只是為了身世傷懷,由衷贊道:“你獨自一人打拼到今日,能擁有如此大的生意真是不簡單!”

他擡起頭來微苦的一笑:“有時候有親人不如沒有親人,人世間最溫暖的親情只在百姓家!”他走至窗臺,随後拿起一把花剪,修起窗臺上的盆栽。

霜合随他趴在窗臺上,道:“這倒是說得不錯,自古最無情的便是帝王家!”她想了想,側頭又笑道:“怎麽你這個孤兒也有這個感嘆啊?我還以為你很渴望親情呢!”

賀日新剪掉一片枯葉,手驀地頓住,随後又無所謂的笑笑:“習慣了一個人!”

霜合吐吐舌頭,對自己剛剛說話的唐突表示抱歉,可賀日新轉頭,卻沒在她臉上找到任何抱歉的影子,無奈的搖搖頭。

霜合四處張望着,“對了,你這裏還有什麽稀奇的東西?”

賀日新似想起一事,走到書架前,拿下一本書,遞給霜合,霜合疑惑地接過,見上面寫着《白苎辭》三字,待一翻開,心跳不已,興奮的叫道:“《白苎辭》的孤本?這裏面有好多辭歌我從未聽說過!你是……給我嗎?”

賀日新含笑道:“我對歌藝一道不擅長,留着它也無用,這裏的也不完善,希望霜姑娘可以自己寫下去,寫成新歌,我一定要去聽!”

霜合鄭重地點點頭,捧着《白苎辭》有些愛不釋手,賀日新見她已有些迫不及待,便道:“我送你出府!”

走出府邸,仰頭看向蔚藍的天空,北方的天一向這麽飒爽,她微眯了眼睛,漸熱的天氣,一時有些不适應,伸手撫了撫臉頰,那種不适感更強烈了,轉頭卻見賀日新正瞧着她,不由得笑道:“怎麽了?幹嘛一直看着我?”

賀日新笑着搖搖頭,吩咐府裏的車夫将霜合送回攬月閣。

霜合對《白苎辭》的喜愛已經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晚上都是捧着書睡着的,這夜的夢裏有自己剛剛想到的曲調,有開滿鮮花的草地,有青城山上濕漉漉的空氣直撲面頰,仿佛站在瀑布前,有水霧籠罩着自己,她只想閉着眼睛享受這一切,不再睜開。

早晨醒來時,空氣中果然是濕漉漉的,她詫異地聞着空氣中的異香,有點沒睡醒的感覺,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的房間怎麽變成了花圃?床邊便左右種着兩株矮竹,房間四處都散落着各種花草,房裏的空氣是從未有過的濕潤,霜合低下身子來看一株茶花,只見土壤裏都是濕潤的,花葉上也不知是晨露還是才澆上的水,一切都感覺那麽的清新,自從離開青城縣,這感覺真是久違了。

“叮鈴……”忽聽得一陣風鈴聲響。

她起身回首,月門的帷幔之上正懸挂着一串貝殼風鈴,叮鈴的清脆聲音在這一刻竟比任何一個樂器都動聽,因為它是純粹的,天然的,不含一絲雜音的。

她心喜地走過去,伸手拉過風鈴上垂挂的字條。

“北方幹燥,濕潤不及蜀地,女子都愛惜自己的容顏,美麗的女子尤甚,願這一室的花草帶給霜姑娘依舊如水的肌膚!每夜好夢!”

霜合看着看着,“嘻”地一聲笑了出來,想不到賀日新竟然心細如此,她轉身看着滿室的花草,深吸了一口氣,走至梳妝鏡前,細看了看自己的肌膚,似乎沒有昨天那麽幹燥了,她笑着梳了發,正欲拿簪子時,又發現鏡子前擺着一個從未見過的盒子,她匆匆束了發,伸手解開了盒蓋。

是一些碧綠色的透明脂膏?這是什麽?

她用簪子挑了一些放在手心細看,沒有這個顏色的胭脂,沒有這個顏色的眉黛,低頭聞了聞,也沒有這個氣味的糕點啊!有絲淡淡的香甜,和別的從未聞過的味道。

盒子下依舊有小字條。

“凝肌膏,一日兩用,濕膚去紋!”

這也是他送的嗎?她笑着将盒子放回了原位。

“咚咚!”門上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高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霜合起身去開門,笑道:“李榮,你來的正好,我問你,這些都是賀公子送的嗎?”

李榮瞧着滿屋子的東西,點頭道:“是,賀公子命人連夜送來的,你叫小靜在你的熏香裏加了些安神的香片,所以你睡的很沉,并不知道。連你的琴室裏也有,但是那個凝脂膏……”

“好了,我知道了,昨晚做了個好夢,夢見一首很好聽的曲子,我得馬上去琴室寫下來……”她話音未落,人早已走出了門外。

“高……高姑娘……那個凝脂膏……哎!”李榮大大的嘆了口氣,愣愣地瞧着滿屋子的花草,搖搖頭拉上門走了出去。

霜合正調試着琴弦的音,就被“小白”的一個俯沖吓了一跳,琴弦發出“铮”地一下破音,霜合氣得打了一下小白,小白歪着頭,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霜合會打它,霜合想了想,忽道:“為了懲罰你剛剛破壞了我的思緒,今天就給你多加一個任務!”

她走至書桌前,将紙箋翻開,正研着墨,小白又如往常一樣飛至她手邊,歪着頭看她寫字。

“賀公子,謝謝你的花草!讓我覺得像是回到了青城,皮膚果然是覺得好多了,我正捧着你送我的《白苎辭》譜曲子呢!謝謝你送我的好夢……嗯……不知道你在不在府中,只想快點告訴你我的開心!”

她将紙箋裹好塞進竹筒裏,讓小白擡起腳來,小白很配合,只是聽到指示後有點納悶,但終于經不住霜合的美食誘惑,興興然地去了,沒過一會兒,便飛回來了,霜合覺得有些詫異,難道小白只是去轉了一圈嗎?但見到竹筒上的綁繩時便知道有回信。

“這只鴿子真是調皮地緊,将我正修剪的枝桠弄折了好幾枝。那些花草并不費功夫,只是從我的庭院移到你的房間,難得的是它們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比放在我這裏白看着好,你只是還不太适應北方的氣候,過段日子便會好很多!”

霜合看完,笑着擱在了一旁,重新拿起紙筆。

“子謙哥哥:霜合在汴京一切安好,勿念!”寫完塞進小白腳上的竹筒,拍了拍它的頭,“去吧!知道你想子謙哥哥比想我的多!”

小白歪着腦袋看着霜合,“咕咕”叫了兩聲,算是告別,用腦袋在霜合手中蹭了兩蹭,展開翅膀飛向了天空。

日子一如既往的過下去,如今琴室裏也擱滿了各種花草,霜合覺得賀日新簡直要将整個花田搬來了,若是酒樓的生意不濟,這裏倒可以充當花市,每日賣賣花倒也不錯,她低頭看着一株綠茶,驀地笑了起來。

整理了一遍曲稿,這才慢騰騰的走下去。

習慣性瞟了一眼東面的廂房,很奇怪,今晚裏面的燈光有些暗,隐隐約約的瞧見桌前有一人影,霜合雖也處在黑暗的大廳裏,卻仍覺得那屋裏的人形單影只,孤獨寂寥。

她心中暗驚,怎麽也可憐起別人來了,這人是他?還是她?今夜怎麽不再是一雙麗影,而是單燕孤鴻?

風鈴搖曳箋紙飛,花香滿室曲未歸

………………

曲罷,正欲回房,李榮臉色有些奇怪的走了過來,伸手指了指樓上,“興平郡主要見你!”

霜合擡頭看向樓上,兩個月來的相安無事,她以為就一直這樣了,反正她也并未威脅到她什麽,只有一點,霜合覺得很奇怪,那就是曹璨為何每次都要偕同興平郡主來聽她唱歌?

李榮見她久久沒有回答,只是神情愣愣的瞧着樓上,以為她不會去,便道:“姑娘……若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只說你身子不适,應該不會為難我們……”

“不!我去!”她轉頭笑笑,“郡主召喚豈敢不去!”

李榮覺得她臉上的笑太淡了,談得幾乎沒有,可又覺得她是在笑着,隐隐地帶着一絲讓人心疼的感覺,最終他還是目送着她走上了樓梯。

霜合在門上站了一會兒,敲響了門,裏面立即傳來一低柔的聲音:“進來!”

霜合推門而入,見桌上只點着一盞燭火,柔和的火光下是一張端雅秀麗的容顏,清如明鏡的眼眸正凝視着她。

“坐吧!這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每次想找你說話,可都被他攔着,今夜他有事不在,我才好找你來說說話。”

霜合仍舊站着,端詳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唇上露出一絲得體的笑,規矩地福了福身子,“謝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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