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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有半個月,都沒有關于張連芬大人在京城的音訊。這半個月中,梁恒健偷偷地跪遍了臺兒莊城內的大大小小的廟宇。泰山廟、觀音堂、呂祖廟、關帝廟、媽祖廟……,臺兒莊城內七十二座廟宇都被她求遍了。她心中始終抱定一個信念:金兄沒事,他一定沒事。其實她不敢想象,如果金彪真的走了趙一龍的後路,她梁恒健是否還能撐得過去?深夜時,她把金彪曾經給她的那些扇子一一取出來,仔細地一遍又一遍地凝視着。在面對那些畫扇時,她很容易想起金彪曾經給她說過的話:“之所以以畫扇相贈,其實是因了時下人最鐘情的納蘭容若的那首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必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他們的初相見是一見而鐘情,他是希望那種鐘情永遠保持初相見的溫度。而不是夏去秋來,被冷落棄之的畫扇。人情容易變成畫扇,梁恒健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也因此更珍惜那些扇子。尤其是第一把畫扇,那扇上的人兒相依相偎,青山依在,明月依在,詩字猶在,墨香猶在,當年的情景宛如昨日。而如今,人在咫尺,卻猶如天涯之隔,空相念卻不能相見。她的心一陣隐隐作痛。心中的靈犀告訴她,金彪的心此時如她一樣也在作痛。梁恒健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心痛時的表情。那種表情是苦楚的惆悵的,那枚翠戒就藏在他的身上,被他深夜裏無數次放在眼前凝視。梁恒健想起了那首詞,那首金彪給她的第二把畫扇上的詞。此時她端詳着那把畫扇,端詳着那行飄逸俊灑的字,猶如端詳金彪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凝視着她,用一種悲怆低沉的聲音向她低吟:“一片情懷獨自知,為君寫盡哀傷詞。醉中夢裏總遲遲。不盡落花庭外徑,無邊月冷鴛鴦池,奈何人靜夜長時。”

梁恒健只覺得柔腸千轉,肝腸寸斷。這首詞何嘗不是她的心聲。她深深長嘆了一聲,緩緩地拿起筆來,飽蘸了墨汁,在沉吟片刻後在扇子的另一面題道:無緣既是空牽念,當初何必約相見?見了更相思,與人還怕知。 暗中偷淚痕,枕邊漫噙唇。明月夜昏黃,落花人斷腸。

題完,她坐在那兒繼續發呆,思想着有朝一日,會有機會把這把扇子贈與金彪。這麽多年來,他們面對面時,梁恒健從未曾向他表露過什麽,也不曾向他傾訴過什麽。自己的萬千癡情和柔腸只有自己知。将來如果他看到這首《菩薩蠻》,也許是真的徹底的傾聽一回她的訴說吧。

這天上午,胡梁子從鄉下催租回來,向梁恒健透漏了一條讓她震驚不已的消息。按胡梁子的話說,他這消息是他從雞市巷的一個窯姐那兒聽到的,那窯姐則是從她一個最好的小妹妹那兒得知的:胡家的九少爺就在閻家享清福呢。又是女人又是大煙,估計撐不了多久那條命就徹底完了。梁恒健心裏猛地一沉,這個消息對于她來說猶如當頭一棒,這一棒驗證了她許久以來的一個擔心和猜測,九少果然受了閻家的收買。那麽也就是說陷害金彪的應該就是他。耿志新的話還是沒說錯。那一刻她心裏一陣被刀刺了的劇痛。這劇痛讓她的臉色在那一刻有些蒼白。這樣的一件事實實在讓她無法接受和面對:陷害金彪的人就是胡九少,而且他徹底成了閻家的一條狗。而這條狗如今在閻家又面臨着死亡的邊緣。

“這個消息準确嗎?”她終于抱着一絲遲疑問。她此刻渴切希望這個消息不是真的。

“應該準确。”胡梁子說,“那窯姐……三爺,您別罵我,她跟我關系不錯呢。她這消息是從閻家的那個管家閻以理那裏得來的,她不會給我說假。三爺,九少爺他就這德性,只要給他女人,給他大煙,你讓他幹啥他幹啥。您也不能恨他,只能說是他上了閻家的當。”

胡梁子的話讓梁恒健的心情總算有了一個轉折。她點點頭:“不錯,罪魁禍首是閻家。如今閻家把這個蠢物利用完了,就想用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方式把他除掉而已。

“爺,您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不能讓他就這麽死在閻家人手裏。傳出去咱整個臺兒莊的人都會笑話咱胡家無能的。”

“可是怎麽救呢?”梁恒健滿臉上起了沉思。閻家能做出這種卑鄙歹毒的事情也是相當缜密小心的,胡家如果明目張膽找他要讓人,他肯定不會承認,只有另想其他辦法。後來還是耿志新給她出了一個主意:直接找閻家要人。如果他不肯給,那就報案,讓官府直接搜查。

那天中午,梁恒健帶着張俊、胡永志和胡全贏直接去了閻家。閻放水在接到門丁的禀報以後,他覺得這個女人今天登門不善。在經過一番思考之後,他決定不出面見她,而是由他的大哥閻放州接見。他則派人在客廳外監聽着他們的談話內容。

閻放州很客氣,把梁恒健迎接到客廳裏,等傭人上了茶之後才謹慎地問:“梁三爺能親自登臨寒舍,想來定有要事,不知是何事啊?”

梁恒健目光凜冽地盯着他,直言不諱說:“此來別無他事,乃為胡家的老九在府上叨擾多時,今天特來請求閻爺把他交與我,我把他帶回家給胡家祖上也好有個交待。”

“哦?——”閻放州被這番話弄得猝防不及,愣了下,他笑了說,“三爺這話從何說起?胡家的九爺應該在你們胡家,你到這兒來豈能找得到啊?”

梁恒健冷笑了一聲,說:“閻爺,這人常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閻爺總不至于非得逼我把話挑明了吧。”

閻放州一臉尴尬不好作答了。梁恒健繼續說:“如果閻爺要說府上沒有這個人,那,我就只好報官,由官府親自來查。只是這樣一來,恐怕搞得你我兩家都不好看。”

閻放水此時就在胡九少的房間裏,他的手下在聽完梁恒健那番話後,一溜小跑來向他彙報。閻放水聽完,有半晌的時間陷在沉思中。沉思過後,他叫了一聲身邊的閻以理,把嘴貼在他耳邊交待了一番,接着他快步離開了那間屋子。于是沒多一會,正在迷睡中的胡九少被裝進了一條一人多長的藍粗布口袋裏。這個口袋被兩個人架着裝進了閻家後花園的一輛馬車裏。随後那輛馬車又陸續被放進了若幹個口袋,裏面看上去裝得都是糧食。這輛馬車在閻以理的押送下從後花園的角門出來向着城東門而去。出了東門再往東就是無人的野地了。地裏有的是收過麥子的留秋地,有的則是成片的未收割的高粱、棉花、花生。馬車就在野地中間的一條羊腸小道上向東疾走着。炙熱的午間,除了從無名方傳來急躁的蟬噪,再就是偶爾一縷火熱的南風,方圓望去幾十裏看不到人煙。閻以理輕籲了口氣,拉起掖在腰間的黑布毛巾擦了把汗。閻以理做夢都不會想到他後邊會有人一直跟随。他只是死死記着主子交待的話:把人拉到城東十幾裏外的河邊,悄不蔫地扔進運河裏。閻以理明白主子的用意,城東十幾裏就是江蘇,村郭偏遠人煙少至,九少在這裏就是被淹死,一時半會都不會被人發現。眼下已經離開臺兒莊城二十裏都不止了,馬車趕到了運河邊。閻以理四下看了看,發現确實沒有任何人,更沒有過往的貨船,是一個天賜良機的好機會。閻以理命令閻家的那兩個打手:“把布袋給我擡下來,動作要快,盡量向河中心扔。事成之後,還是老規矩,跟我回去領賞。”

閻家長期養着一幫打手,幹這樣的活根本不需要多交待,怎麽做他們比誰都清楚。兩個壯漢把裝着胡九少的布袋架了下來,架到了河邊,使勁來回打了幾個擺,兩個人喊着“一、二、三——”只聽噗通一聲,運河的水被濺起一串刺眼刺耳的浪花。

閻放水此時已經在客廳裏和梁恒健面對面地交涉着。閻放水說:“三爺向來是聰明人,今天怎麽犯起糊塗了。到我這兒來要你們胡家的公子,你不覺得這事荒唐嗎?胡九爺不是小孩了,怎麽會平白無故地到我這兒來?我又怎麽會平白無故地把他藏起來限制他的自由?三爺,這話說出來輕巧,傳出去可不是小事,于公于私,這對我們的聲譽都是極大的損失。好在我們一個鎮上世代為鄰,低頭不見擡頭見,這些我可以都不計較。你盡管可以搜。但咱們醜話說在頭裏,如果搜不出來怎麽談?”

梁恒健微微一笑,從容地說:“閻二爺的為人向來光明磊落,雞鳴狗盜、明三暗四的事都是別人幹的,二爺怎麽會幹這種連小人都不齒的事呢。二爺既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我信二爺的就是。”說這話時,梁恒健看見了門口的張俊,他在那兒微笑着向她颔了下首。于是梁恒健站起來,一種勝利的姿态挂滿了她的臉。她把目光充滿戲谑的盯着閻放水說:“閻二爺,我回家一趟。我有種感覺,九少他——回家了。我去看看。如果是這樣,可能我們之間會有更好的戲在後頭。閻二爺如果真的內心坦蕩的話,不妨跟我一起去看看?”

閻放水當時不覺心裏咯噔一下,但這種不安只一閃就消失了。他相信自己派出的兩個手下那是從來沒有失過手的。他現在認為胡九少早已做了大運河的水鬼了,于是他也自得笑了,自信地點着頭說:“好,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如果九爺能回到你們胡家裏,我們閻家也洗去了不明不白的嫌疑不是。”

金彪夫婦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和如飛會在被關押的三個月後從大牢裏被無罪釋放了出來。這三個月中,他和李如飛遭受了非人的酷刑折磨,從拶指到皮鞭到再到烙鐵。其目的只有一個:招出詛咒老佛爺的主謀以及跟哪些叛黨聯絡。李如飛和金彪一樣對這些逼問無話可答。即便被折磨到昏死過去,他們也無話可招。兩個人同時做好了砍頭的準備,已經三個多月了,金彪很明白,之所以能活三個月,完全是梁恒健在外面拼命打點的結果,否則他和李如飛應該在逮進來沒多久就該被雙雙砍頭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這個罪有多麽嚴重,那是梁恒健的力量無法能達到的打點效果,最多只能維持着晚死兩天。他無法再見梁恒健,如果能見到的話,他一定警告她,不要再花那些無謂的冤枉錢了。詛咒老佛爺就是詛咒朝廷,就是反叛,就是死罪,任何人都不能幸免這條死罪。但是令他們夫婦做夢都沒想到的是,事情會在三個月後來了這麽一個翻天覆地的轉變:他和李如飛被無罪釋放!他實在想不透,梁恒健到底用了什麽辦法,能把事情做到這種結局的。

其實這種結局不光是他金彪兩人感到萬分意外和詫異,就是整個臺兒莊的老少爺們也把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花廟門口幾個下象棋的老頭這幾天沒事就在論這件事。一個姓郭的老頭說:“這事兒還是老天做主,人不知道天知道啊。你黑了心要害好人,那老天爺他就不讓你害。不是有句話說嗎:壞人如壞己,壞來壞去壞自己。”另一個姓李的老頭對他這話不完全贊成,接過去說:“老郭,你那話只說對了一半。人不知道天知道,這話不錯。可要真全指着老天,金四爺的命恐怕也早就完了。這事得說是胡家的當家的人家就是有能耐有點子,煙不出火不冒,輕不悄地就把老閻家給辦了。救了金四爺還救了胡家的老九。”“別提那個敗家的兒子!”旁觀中一個老頭啐了一口說,“那小子純粹是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東西。真虧了胡老爺一輩子大仁大義,怎麽會積出這個喪家的東西。要我說,不該救他。就該把他扔到大運河裏喂魚。”“可這事就是奇怪啊,”另一個圍觀的小夥子說:“那梁三爺怎麽算出那胡九少就在閻家呢?而且還算得那麽準,就把九少從運河邊給救出來。要不是把他救回,還救不了金四爺呢。”“這話說來就是邪。”李老頭說,“要我說這個梁三爺她就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她通天文知地理,能掐會算,所以你閻家再大的本事就是鬥不過她……”

閻放水一家是在金彪被放出來的頭三天被逮進了峄縣的大牢。這事兒說起來就是戲劇性的發展,讓人實在猝防不及。閻家全家被抓進大牢的那一天,梁恒健的心裏很不是滋味。胡全贏明白她的心思說:“爺,姓閻的心狠手辣,他把咱們胡家害得好慘。趙一龍是活活死在他的手裏,金四爺夫婦和九少爺也差一點被他害了。所以說閻家,尤其那個閻放水他是殺之不足剮之有餘。爺難道對他還有什麽不忍的麽?”

梁恒健長嘆了一聲,心裏一陣難以名狀的沉重。閻家全家被抓的那一天,她親眼目睹了那家人的慘狀:大人哭孩子喊,整個家被一張封條封了起來。當時她就在閻家的不遠處,閻放州在被反綁着沿着順河街向前走的那一刻,他無意中看見了梁恒健。當時他那張臉上的表情既絕望又悲怆。在走過去的時候他還掙紮着回頭看了一眼梁恒健。雖然相隔有些遠,但梁恒健還是能感覺出那目光裏含着一種凄楚和祈求。那種目光深深地震撼了她。事情能到這一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但張俊告訴她,這樣的結局完全是爺您的缜密安排的結果。那天去閻家要人,要不是爺提前安排我派人守在閻家的各個門口暗中監視,不放過任何一輛出來進去的馬車,一直跟蹤到底,那結局就可能不是現在這樣了。張俊此時有些興奮:“爺,您對閻放水真是太了解了。那天出入閻家的馬車好幾輛,拉九爺那輛車正好是我跟蹤的。最初我也不知道那輛車裝的是什麽,我只是感覺那幾個押車的有些鬼鬼祟祟,因此我就跟到了底。結果跟到運河邊,他們把那個布袋架下來準備往河裏扔的時候,我才知道那裏邊裝的是人。”張俊回想當時的情景至今感慨不已,在那個裝着九爺的布袋被喊着“一二三”即将脫手投進河裏那一刻,張俊以飛快的神速把手裏的兩只镖猛地投了出去,那兩只镖分別擊中那兩個大漢的肩胛。那兩個人只覺一股巨大的慣力從身後撲來,然後噗通一聲全部倒進了河裏。裝着九少的那個布袋反而被撂在了岸邊。閻以理當時完全吓懵了,拔腿要跑,被張俊一顆石子擊中他的腳裸。閻以理只覺得那條腿一下麻得像沒有了似的,噗通倒了下去。張俊以最快的速度把倒在河裏的那兩個打手拉上來和閻以理用一根繩子捆在一起,然後塞了嘴,全部用布袋裝起來扔進了馬車裏,連同九少一起拉着飛快地趕到了胡家。把那幾個人交給胡永志和耿志新看着,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閻家向梁恒健報信。當閻放水随着梁恒健趕回胡家時,在胡家的後院裏,他看到了讓他既震撼驚心又尴尬不已的一幕:閻以理和那兩個打手被死死地捆在院子中的三棵榆樹上,胡九少則一直裝在那個藍布口袋裏。直到看到閻放水到來,胡家的人才把那個布袋解開。胡九少到那會兒都還未醒,被老六胡長祥、老七胡長如按在地上輪着番地扇了一陣才把他扇醒。閻放水那一刻的心拔涼了,他一言不發,呆呆地看着閻以理。閻以理此時痛哭流涕說:“二爺,這怪不得俺們,俺都是按您的指示去辦的。可誰知道後邊有人盯梢啊。咱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啊。”

胡九少這會兒懵懂懂地醒來,眨巴了下眼,他惶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半天從地上爬起來,瞪着滿屋子的人,最後又瞪着胡長祥、胡長如問:“六哥、七哥……是你們?我是在做夢還是怎麽得?——哎吆,閻二爺,您……您怎麽也在?你們這是幹啥呢這是?打架呢……”

胡長如上去又給了他一巴掌,把胡九少扇急了,跳起來罵:“你吃了瘋狗藥怎得?憑白地打我幹什麽?!”

胡長祥氣得直哆嗦,指着他說:“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縱然家門不幸,然祖風浩蕩,正氣長存,豈會有你如此辱門喪戶之物!”

胡九少愣了,他忽然發現了梁恒健,那雙目光此時正像兩把利劍似的發着冷光射向他。他像老鼠見了貓似地倒退了好幾步撲通坐到地上。

梁恒健冷淡地問:“老九,你知道你是怎麽到這兒來的嗎?”

“哦?”九少一臉茫然,嗫嗫着說,“爺,我不知道,我剛睡醒。”

“哼,”梁恒健冷笑了一聲,“你剛睡醒,你差點讓閻二爺投進運河裏喂魚,你知道嗎?”“啊?——”胡九少目光吃驚地轉向了閻放水。張俊說:“九少爺,你好好問問閻二爺吧。要不問閻以理也可以,是他奉閻二爺的命令把你裝進一個布袋裏用馬車拉着,都拉到運河邊上了,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九爺,這會兒您早已成了大運河裏的水鬼了。”

胡九少騰地從地上站起來,走到閻放水面前,他忽地沖上去掐住了閻放水的脖子,尖着嗓子罵了起來:“閻放水,九爺我哪兒對不住你!你竟然要害我!你這個轉眼無情的東西,我掐死你!……”

兩天後,省裏派駐此地的督統在峄縣縣衙大堂親自提審了胡九少、閻以理以及那兩個打手。胡九少這回挺痛快,一股腦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原原本本地向督統訴說了一遍。接着閻以理把閻二爺指派他的前後過程也如實地訴說了一遍。訴完,幾個人全部當堂簽字畫押。緊接在也就是第二天,督統派兵包圍了整個閻家,把閻家老老少少幾十口人全部抓起收監。只是讓梁恒健遺憾的是,九少在被關押牢裏的沒多久突然死掉了。據獄卒反映這個人進去後沒多久的一天夜裏,忽然趴在地上像條病狗似的一動不動。獄卒踢了他一下他沒有反應,把他的人翻過個來看,才發現他的嘴裏竟然還含着一塊煙土。獄卒唏噓不已地說,誰知道這小子褲裆裏還藏着煙土呢,半夜裏乘着人不注意,那小子就把煙土從褲裆裏取出來全部吞了下去。他是算計好了存心找死啊,怪不得別人。

金彪在聽完這些事情的經過以後萬分感慨,他最感慨的就是胡九少。一個以吃喝玩樂為第一的纨绔弟子,到最後還是死在玩樂上,想起來實在是既讓人痛惜又讓人感慨不已啊。雖然胡家好多人認為這樣一個人死了,讓胡家少了一個禍害,三爺少了一塊心病。但是梁恒健并不這麽認為,她始終為九少的死感到內疚,更多的是感覺對不起胡老爺。是自己沒有把九少看好,才讓他有如此的下場。為這事,梁恒健在胡老爺靈位前忏悔了好長時間。金彪對梁恒健說:“你已經對起胡家所有的人了。九少死的雖然可惜,但細究起來也是他咎由自取。梁弟不必為這事耿耿于懷。”

梁恒健點點頭,長長嘆了口氣沉重地說:“多年以來,我一直猜測這個小子不會有好下場,最終果然應驗了。”

金彪說:“不得好下場的應該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閻放水。那小子今天的下場更是他積惡成殃的必然結果。只是沒想到會殃及閻家那麽多人。”

金彪蹙起了眉,他臉上布滿了沉思惆悵。他想起了他的姑母,雖然那是姑母,但勝過自己的娘親。自己五歲就沒了娘,跟着爹爹以船為家,在水上漂流數年。是姑母看着他不忍把他攬到身邊像娘親一樣把他撫養長大的。不光把他撫養成人,還教他上學讀書習武。而如今閻家這種遭遇,他實在不能無動于衷。無論閻家曾經對他金彪怎麽樣,他此時都不能無動于衷。經過再三思索,他終于底氣不足地向梁恒健發出了請求:“能否利用你在峄縣的聲望救救閻家?”

其實梁恒健心裏也不好受。她此時沒有一點扳倒了仇家報了私怨的那種快感。這幾天裏她的心情一直處在一種深深地矛盾和糾結中。如今面對金彪的請求,她很無奈,說:“我只能去峄縣托赓知縣找督統反映一下試試,畢竟閻家觸犯的是王法,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如果我們能說了算,我情願閻家全部無罪釋放。一個鎮上這麽多年,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閻、胡兩家再沒有情分,總還有鄰裏之情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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