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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京城的天氣漸漸暖和起來的時候, 賀樹終于從湖廣傳了消息回來。

這米糧生意的背後果然有安王的手筆,他借着王府管家時常去湖廣采買武陵酒的機會,暗中同知府聯系, 兩人聯手做下了這樁“米糧生意”。

彼時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顧落知同景初維正坐在書桌前, 兩人一同檢校着吏部的案冊。

“果然如此!陛下真是敏銳。”顧落知不禁贊嘆了一聲。

景初維連連颔首:“畢竟是我教出來的。”他的笑容十分得意,讓顧落知覺得他很是不要臉。

這些日子景初維會定期潛入顧落知的書房, 兩人的相處比以前親密了不少。

顧落知毫不客氣地朝着景初維翻了一個白眼,惹得景初維臉上的笑意不斷擴大。

笑鬧幾句過後,顧落知說起了正事:“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景初維的神色正經了一些:“陛下就算有明确的證據, 也不會打草驚蛇, 因為前去湖廣的是王府中的管家, 他完全能夠将罪行推在管家身上, 說他完全不知道此事。”

“安王老奸巨猾, 确實有這個可能。”顧落知将檢校完的冊子合上放好,“但是讓那幾家米行繼續借此斂財也不行。”

景初維點了點頭:“所以陛下讓賀樹直接動手了。”

顧落知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你前一句才說了不會打草驚蛇?”

景初維看着顧落知的神色,忍不住擡手捏了捏顧落知的臉頰:“賀樹的動手并非直接處置那幾家米行, 而是暗中将袁老爺扶了起來。”

“賀樹到達湖廣的時候扈洪濟正準備動手處理此案, 還好來得及,賀樹便将他攔了下來,因此并沒有驚動任何人。可這件事一直放任不管也不太好, 于是賀樹和扈洪濟便想出了一個辦法。兩人找到袁老爺,商談一番後, 三人安排着将袁老爺的米店重新開了起來。”

“想用安王的方法來打敗安王。”顧落知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上的毛筆,“倒也不是不行。”

暗中有賀樹和扈洪濟的支持,袁老爺這次極大概率能夠堅持下來,以此作抗衡還是可以阻擋一下那幾家米行的。

顧落知擡眸看向景初維, 直接問道:“那些來刺殺你的人是安王安排的嗎?”

原先她和景初維關系不同,她不詢問此事,如今兩人是戀人了,她的立場改變也可以詢問了。

見顧落知将他的事放在心上,景初維心裏有些高興,他擡起空着的一只手握住顧落知的指尖,道:“其中有安王的手筆,但在京城中有一人在幫他,我暫且沒有查到。”

聞言,顧落知一驚:“京城中有人幫他?那豈不是在說他已經将手伸過來了!”

景初維的眸中閃過一抹冷色,不過很快便消失無蹤,他看着顧落知時眸色重新溫柔起來:“湖廣的事情有賀樹和扈洪濟在不用擔心,我們當務之急是要查出京中這人是誰。”

“也可能不止一人。”顧落知緊抿唇角。

景初維見顧落知神色沉重,他擡手摸了摸顧落知的臉頰,讓她放松下裏:“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有了防備,絕對不會被那些奸邪小人所害。”

說着,他頓了頓,鄭重說道:“阿落,不管未來發生什麽,我都會護好你,護好顧家。”

顧落知收回思緒,她擡起手,溫熱的掌心落在景初維的手背上:“先說好了,有事的話我也會護好你,唔,再加一個景新然吧,景文宣除外啊。”

見她仍然很是嫌棄自家三弟,景初維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便提前謝過禦史大人了。”

顧落知下巴微擡:“好說好說。”話音未落,顧落知也跟着翹起了嘴角。

月影移動,投在屏風上的兩個影子漸漸靠近。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顧以真肚子裏的孩子再過一個月就要生了,前些日子都安安生生的她這段時日身體卻突然有些不舒服了起來。

在家休沐的顧落知聽了下人的禀告,當即去了一趟顧以真的院子。

進屋的時候,顧以真正坐在貴妃躺上,她身邊的大丫鬟正在勸她,讓她用一些燕窩銀耳湯。

“小姐,您晌午時便沒吃什麽,現下也不想用湯,這身子如何受得了啊,您還懷着身孕呢。”大丫鬟真心關切着顧以真,她瞧上去有些着急。

顧以真卻是搖了搖頭:“我不餓,真的吃不下。”

大丫鬟立時皺起了眉頭,她想再勸,正巧這時候顧落知走了過來,大丫鬟連忙給顧落知行禮。

顧落知擡手制止住了想要起身的顧以真,她讓丫鬟給她搬來了凳子,坐在了貴妃榻旁邊。

“身子不舒服?可要請大夫來?”顧落知的目光落在顧以真的臉上。她不知道顧以真短短幾日出了什麽問題,原本圓潤了許多的雙頰又瘦了下去,眼底下也有些青烏,看來夜裏也沒有睡好。

“多謝哥哥關心,我昨日便請過大夫了,大夫說我的身子沒有大礙。”顧以真和顧落知對視了一眼,然後很快便移開了目光,她低下頭去,不想讓顧落知看見自己面上的擔憂之色。

顧落知自來敏銳,哪能沒注意到,她微微皺起眉頭,聲音聽上去也嚴肅了一些:“真真,你心裏有事,且說來讓我聽聽。”

顧以真心裏一慌,她搖頭想要否認,但顧落知沉穩的雙眼就這麽看着她,她突然很想将心中的煩惱說與顧落知聽。

“我昨日同姨娘說話的時候,姨娘給了我一道符紙,她說那道符紙是她特意向高人求來的,懷有身孕的人若是将符紙壓在枕頭下日日枕着睡,将來定然能生出男孩。”

話音剛落,顧落知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她冷聲道:“那符紙在哪兒,拿過來讓我看看。”

顧以真立時吩咐身邊信任的大丫鬟:“我梳妝臺上右邊匣子第三層,去拿過來給哥哥看。”

“是。”大丫鬟将手中的湯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依言将顧以真藏起來的符紙找了出來。

明黃色的符紙被疊成了三角形,隐約可以看見上面用摻着金粉的朱砂寫的符文。顧落知一拿起符紙便聞見一股淡淡的味道,她心中一凜,立時站起身遠離了顧以真。

顧以真看見顧落知的動作又有些慌了:“哥哥,可是有什麽不妥?”

她慌慌張張地想要起身,顧落知連忙安撫她:“沒事,我只是想看清上面寫的什麽。”

說着,她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大丫鬟:“照看好小姐,別讓她慌亂之下摔倒了。我去外院一趟,很快便回來。”

顧落知朝着顧以真點了點頭,她見大丫鬟已經扶住了顧以真的手臂,這才擡步離開。

到了外院後,她将嚴承找了過來:“好好查查這道符紙上的東西。”

嚴承最是不喜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他皺着眉頭接過符紙:“屬下這就找人來查。”說完便匆匆離開。

顧落知看着嚴承的背影,在心裏思索了某些問題後才重新回到顧以真的院子。

顧以真正在等着她,一見她回來,顧以真就想起身,卻被一旁的大丫鬟壓住了肩膀:“少爺已經回來了,小姐您別急。”

顧落知将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那符紙上有一股極淡的味道,我害怕是一些不好的東西,特別是這幾日你明顯地消瘦了下來。”

話音未落,顧以真的臉頓時變得蒼白:“……姨娘她,姨娘她!”

顧落知搖頭:“周姨娘她不會想着要害你,她恐怕也是被人騙了。”

周姨娘心思不單純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想到這兒,顧落知眸光一沉,思忖片刻後對大丫鬟吩咐道:“以你小姐的名義将周姨娘請過來。”

大丫鬟看向顧以真,見自家小姐點頭後她才出門去讓丫鬟将周姨娘請過來。

周姨娘進屋的時候臉上正笑眯眯的,可是一看見顧落知,她的笑容立時僵硬。

顧落知靜靜地看着周姨娘,周姨娘咬着唇站了一會兒,而後才硬着頭皮上前見禮。

“給周姨娘搬凳子過來。”顧落知率先開口,就像是在自己屋子裏一般,不過沒人敢說她的不對。

周姨娘神色忐忑地坐下,讨好地朝着顧落知笑了笑:“少爺也在小姐這兒啊。”

顧落知可沒有同周姨娘寒暄的意思,她直言道:“那道符紙你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周姨娘立時渾身僵硬,她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顧以真,顧以真一只手蓋在自己的肚子上,她任由周姨娘瞪她,沒有開口說話。

顧落知見了周姨娘的神态、動作,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想來沒能将真真生成男孩,周姨娘你抱憾終身啊。”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但顧落知就是專門要打周姨娘的臉:“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是如何想的,我爹不再了,這顧家就是你的依靠,你卻想着在這個家裏攪風攪雨,能得到什麽?”

周姨娘被顧落知刺得眼眶一紅:“少爺,我不是要害你和老夫人,我只是為了真真好。”

“讓真真生男孩就是為了她好,就算真真生了男孩,你又想作甚?”顧落知起身行至周姨娘身前,冷冷地垂眸看着她。

“我…我…不想作甚…”周姨娘很怕生氣的顧落知,說話都忍不住結巴了。

顧落知心中很是無語,明明這麽怕她,可是每回都不長記性:“就算你想作甚也沒用,景文宣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景家不可能輪得到他做主。”

聞言,周姨娘沉默地垂下了腦袋。

“現在你老實回答我,那道符紙你究竟是如何得來的?”顧落知厲聲問道。

周姨娘渾身一顫,連忙道:“是一個婆子介紹的高人,她說那高人很是靈驗。”

顧落知這般态度,就算是周姨娘再如何愚笨也反應過來那符紙似乎有問題,這哪還敢隐瞞呀,立時就說了個清清楚楚。

顧落知得知了情況後便要讓人去查,她離開之前什麽話也沒說,周姨娘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哪曾想顧落知直接告訴了老管家,說周姨娘身體不适,讓老管家将周姨娘送去家廟中休養。

周姨娘第二害怕的便是家廟中的老尼姑,那老尼姑不打不罵,只是盯着你,要你按着家廟中的規矩生活,一板一眼不能做錯,周姨娘覺得這反而比打罵更折磨人。

很快,事情就查了個清楚,府裏的婆子沒有問題,她不過是按着周姨娘的吩咐介紹人而已,有問題的是那所謂的高人,他收了長興侯府的銀子,偷偷在符紙上塗了一點藥,這藥會影響頻繁接觸的孕婦,讓孕婦吃不好睡不好,拖垮孕婦的身體。

顧落知知道這個結果後面上很是冷靜,她和長興侯因着先前安陵城中的事情結仇,長興侯很是小肚雞腸必定會來報複她,她只是沒有想到長興侯竟然将手段落在了她的家人身上,這讓顧落知很是氣憤。

于是顧落知準備了一夜,第二日上朝的時候便向皇帝彈劾長興侯,她直接将自己查到的所有證據都擺了出來,請求皇帝為她住持公道。

“微臣萬萬沒有想到長興侯竟然會使出這般手段,長興侯若是對微臣有所不滿,直接對付微臣就是,為何要去傷害家妹?家妹可從來沒有彈劾過你,她還懷有身孕,你是想害她一屍兩命啊。”顧落知念唱俱佳,殿中大臣們聽了一片嘩然。

“想來長興侯是對微臣彈劾你女婿一家的事情懷恨在心,但微臣可沒有做錯啊,連陛下都下旨懲處了他們。長興侯你這番舉動,是不滿微臣的所作所為,也是不滿陛下的決定啊!”

長興侯可不敢接這麽一大頂帽子,他連忙開口道:“臣絕沒有對陛下的決定有任何不滿!臣……”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顧落知高聲打斷。

“微臣已經所有證據都擺了出來,微臣請求将此案移交給三法司,求三法司的同僚們查清楚此案,求陛下為微臣的妹妹做主!”說着,顧落知“噗通”一聲重重地跪了下去。

在場的官員們無不感嘆,這種互相使手段的情況可不少見,也只有這個愣頭青會選擇明明白白地鬧出來了。

顧落知一跪下,站在最前面的景初維也跟着跪下,他朗聲道:“求陛下為我景家未來的三夫人做主!”

他的這番舉動讓官員們又是一驚,看來景太傅和顧禦史的關系好起來了。只是後來他們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是錯的,因為這場大朝末尾的時候,兩人又因着小事吵了起來,開頭的同仇敵忾仿佛是錯覺一般。

皇帝看着顧落知和景初維,眸中閃過一抹暗光,真真是他的好禦史、好太傅,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吶。

皇帝清清嗓子,正經地宣布道:“此事交由刑部侍郎、大理寺卿、都禦史三人共同查辦,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遵陛下聖谕。”被點名的三人出列行禮。

長興侯王致年的臉色頓時變得很是難看。

沒過一日,長興侯為報複顧禦史而給顧家小姐下藥的事情就傳遍了京城,馬上就成為了當下最火熱的消息。

景文宣知道這件事後很是擔心,想來顧家探望顧以真,顧落知同意了下來,她讓景文宣在她休沐的時候來府裏。等到了那一日,來的可不只有景文宣。

景初維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流雲紋錦袍,衣擺處用金線繡着竹子。他很少穿這樣顏色的衣裳,顧落知一看見他就有些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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