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落知和景初維一前一後進了院子,兩人将将走到屋門前時,就聽見裏面的景文宣和顧以真在說話。
“真真,你為何要将懷有身孕的事情瞞下來?”
顧以真頓了頓才回答:“那日老大夫給我看診的時候你到廚房燒水去了,當時老大夫就診出了我有身孕,我自是歡喜不已,原本想着找個合适的時機給你一個驚喜,便央求着老大夫幫我瞞了下來,哪曾想第二日晚上,我哥哥和你大哥找了過來,他們二人要抓我們回京城,我哪還有心思同你說這事啊。”
話音剛落,顧落知和景初維同時停住腳步站在門邊,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向後退。
那廂還能隐約聽見景文宣的聲音:“真真,你以後千萬不能再折騰自己的身子了,你知道你暈倒、難受的時候,我有多擔憂與害怕嗎?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能做這樣的事!”
“好,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會犯傻了……”
顧落知和景初維慢慢走遠,而後也聽不見屋子裏的兩人說話了。他們走到院子前的一塊坡地前,同時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幾乎是同一步調,他們都注意到了彼此的動作,而後又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對方,對視片刻後,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夜空中的玉輪皎潔明亮,月光撒下來,将一切都籠罩在清冷如水的光芒中。
顧落知微微擡頭便看見了景初維的雙眸,仿佛天上熠熠星辰都收進了他的眸中,他含笑看着她,那一瞬間,她覺得好似滿天星光照在她的身上一般。
顧落知感覺到自己的心快速地跳動起來,她還未來得及理清突如其來的心緒,那廂景初維已經收回了目光,他一撩衣擺,坐在草葉微黃的坡地上,自下向上偏頭看向顧落知,道:“落知兄,今夜月色正好,可有興致共飲一杯?”
顧落知沒有回答,她轉身朝着後面大聲說道:“嚴承,給我們拿些酒來!”
“诶!”嚴承沒有露面,只聽見他快速地應答了一聲。
片刻後,顧落知和景初維并排坐在坡地上,兩人身邊分別擺着一壇酒和一袋子鹵花生鹵毛豆。
兩人直接拿着壇子喝,景初維率先舉起壇子,和顧落知碰了一下:“不知落知兄的酒量如何?”
“自然是比太傅大人要好。”顧落知看景初維一眼,仰頭喝了一口酒。
景初維一挑眉:“禦史大人,做人應當謙遜,話不可說得太滿。”
話音剛落,顧落知剝花生米的手一頓,這話她曾經對他說過,呵,現下他還給自己了。
顧落知放下手中的花生,拿起酒壇和景初維碰了一下:“太傅大人,我這人向來實話實說,您若是不愛聽實話我也沒有辦法。”說完,她還挑釁地朝着景初維笑了一下。
雖然兩人從未一同喝過酒,但顧落知酒量不差,她很有自信自己能夠勝過景初維。
景初維怎能服氣,他轉頭朝着身後大聲道:“聞井,多搬些酒來,今夜我要同落知兄不醉不歸。”
“是。”聞井沉穩的聲音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一會兒後,他帶着人一連搬了六壇酒過來。
“大人,我們現在只能找到這些了。”說完,見景初維沒有另外的吩咐後,他才帶着人離開。
月光照耀下的坡地上又重新變成了只有顧落知和景初維兩人。
景初維似笑非笑地看着顧落知:“禦史大人,可敢一戰?”
顧落知雙眼一眯,将毛豆殼扔進小袋子裏:“太傅大人,奉陪到底!”
一陣夜風驟起,樹影搖晃,月影朦胧,夜空中的兩顆星明明相對而立,随着時間流逝,它們似乎在慢慢靠近。
顧落知醒來的時候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一般,她不禁皺着眉稍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而後才慢慢坐起身。
薄毯從她的身上滑落,落在地上和草葉不經意地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
景初維正睡在她的旁邊,身上也蓋着薄毯,兩人腳邊還擱着已經熄滅的炭盆,為防兩人着涼,想來這些都是聞井和嚴承準備的。
顧落知不記得他們是在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她先是瞥了一眼身邊亂七八糟擺放着的空酒壇,而後才将目光落在景初維身上。
景初維尚未醒來,他眉頭深鎖,看起來睡得很是不舒服。
顧落知原本因着頭疼而有些煩躁的心情瞬間緩和了一些,不知為何,看見景初維和她一樣頭疼難受,她心裏就十分愉悅。
呵,他們昨夜應該是差不多時間“趴”下的,而如今她比他早一些醒過來,也算是勝過他了。
顧落知這樣想着,心情又放松了幾分,她撿起薄毯重新裹住自己,而後一眼不眨地看着景初維。
景初維一睜開眼就看見只露出一張臉的顧落知,他呼吸一滞,好半天才開口說道:“落知兄,你的酒還沒有醒?”
顧落知彎起嘴角:“景初維,看來這次是我贏了。”
聞言,景初維心中頓時生出了無奈之情,這人,一直坐着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就為了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告訴他她贏了,這真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景初維忍着腦袋的疼痛,裹着薄毯慢慢坐起來,他将将想要開口說話,卻忍不住打起了噴嚏。
“阿嚏!阿嚏!阿嚏!”
一連打了三個,把景初維打懵了,而面對景初維而坐的顧落知正面迎接了這三個噴嚏。
顧落知臉上的笑容一僵,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低聲說道:“太傅大人,就算是輸了也不能用這種手段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鼻子突然生出一陣癢意,她想将它忍下去,卻錯過了最好的偏頭時機。
“阿秋!阿秋!阿秋!”
這次換成景初維正面迎接,他先是一愣,而後忍不住笑了起來:“禦史大人,你這算是以牙還牙嗎?”
說完後,景初維的鼻子又癢了起來,他迅速轉頭,而坐在他對面的顧落知幾乎同時和他做了一樣的動作。
步調一致的三個噴嚏聲響過之後,顧落知和景初維的臉上都露出了赧然之色。
好吧,現在誰也別說誰了,快些回去喝姜湯吧。
老鈴醫的藥很是有效,乖乖喝藥吃飯的顧以真不過幾日時間臉色便好了起來,這讓顧落知安心了許多。
為了避免兩人再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來,顧落知和景初維幹脆将留下孩子的決定告訴了景文宣。景文宣一聽便明白是什麽意思,他頓時喜上眉梢,當即站起來朝着顧落知深深一禮:
“多謝舅兄成全!”
“噗——咳咳咳——”顧落知立時一口茶噴了出來,她忍不住轉頭皺眉看向身旁坐着的人。
景初維,你三弟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