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弓蛇影.收買
月色清幽,銀輝落滿庭院。
小榻上的人眼簾微阖,擁被背對着床。
【嗞——宿——嗞、宿主】
系統那卡得似要賽博咽氣的電子聲嗞啦作響,吵得人頭腦脹痛。
她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試圖擺脫擾人的聲音。
[求求你消停會兒]
【抱歉打擾到宿主休息】
【嗞——階嗞嗞、段統計】
【主線任務進度:5%,共2700點貢獻值】
【庫存獎勵:飛檐走壁技能、3分鐘免傷x1、自選密碼刺繡教程x2、自定義染劑x1、銀兩x57】
【最新主線任務線索、嗞——:夏州将于一年後發動戰争,宿主需在戰争爆發前調動資材】
【任務道具入庫:大淵在未來戰争中所需的物資清單x1】
指尖抵住陣痛的額角,易棠微眯起眼睛。
古代傳遞情報多有不便,車馬和自然水流雖能保證速度,但也耗費時日。
需得有人提前調配十二座城鎮的資源,以确保一年後随時調用。
當下謝年祈受天子猜忌,暫時回避軍事諜報。繡莊遭此事牽連,如何将信息傳出去倒成了難事。
“在想什麽?”
低沉嗓音在身邊響起。
“繡莊。”她轉過身。
只見那人曲起手臂,側卧在床上。
他的長發似水,從床沿垂落,與她的發尾交織在一起。
她扯回自己的發梢,不悅道:“還請謝大人自重。”
“既然知曉男女有別,為何多次與我親近。”他笑道。
聞言易棠的眉頭倏爾皺緊。
這人也有正經的時候,怎麽待她就如此輕浮。
思及此,她一句一句回應:“那是因為案子在前,無暇顧及兒女私事。”
“你倒比我還上心。”
他兀自開口:“我時常在想,閨閣女子多避開外男,怎麽到你這就不曉得避嫌。”
“避嫌?時常在外奔走,自然難以避免接觸。”
困意席卷而上,她打了個哈欠,翻身背對謝年祈:“何故把陰陽看得那麽重,這世間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可以。”
“小公爺早些歇息吧……”
話語逐漸放輕,顧不上身後的人作何反應,易棠的呼吸變得均勻,沉沉陷入夢鄉。
夢裏依舊是那葉扁舟,水聲泠泠,烏發玉冠的人拭劍,倏爾俯身靠近。
次日睜開蒙眬睡眼,白色寝衣映入眼簾。
易棠本能地貼近身前的溫暖。
好暖好軟,好像家裏的大貓。
她蹭了又蹭,緊接着深吸一口氣,濃烈的冷梅香入鼻,直沖向天靈蓋。
腦子幾乎是在瞬間清醒。
下意識張開的嘴讓大手捂住,硬是封堵了驚叫聲。
想到昨夜的夢境,她慌亂爬起身,往床尾退縮。
“我怎麽上來的?”
怎麽就到了床上,還窩在他懷裏?
“這話該問你自己。”謝年祈面帶嘲諷,心裏已經暢快到九霄雲外。
是他在夜裏擁她入帳。
原本只想細瞧小榻上的人睡得如何,但靠近她的時候,他只有一個想法——
再近些,近到她的眼裏只有他一人。
可心思不在他身上的人哪裏清楚其中彎繞,易棠只當自己貪戀溫軟,睡夢中爬上去的。
嘴上不跌道罪過,擡眼卻見卧着的人被她蹭開的領口。
催人心尖發熱的春景再無遮掩。
她的手無意搭在他的腳踝,如此看來,就好似她在輕薄軟榻上的人。
面頰倏地燥熱。被燙着一般,易棠飛快收回手,跌跌撞撞地轉到屏風後邊。
偏生那人發出笑聲,惹得臉更紅了。
清晨麗日初升。
造辦處的掌事女官許今兒交代近日安排。
可易棠端坐于繡架前,一字未聽進去,腦子裏全是方才和謝年祈的糾纏,面上不由發燙。
“新來的?”
許今兒喚她,未見回應便拔高了聲音:“新來的!”
尖銳人聲喚回思緒,她連忙應了聲。
許今兒接着道:“都看準了啊,這位是謝小公爺送進來的人,立過功的,大家多擔待些。”
話裏話外都是一位新人比在場的繡娘高貴,背後的人硬着呢,少招惹。
很難弄明白許女官是吹捧還是招仇恨,易棠客套幾句話,徐徐施一禮。
再次坐在繡架前,周圍的繡娘看向她的目光只有輕蔑。
到底沒過來找事,她便由着她們瞪眼,暗自苦惱系統任務。
日光變換,針線在手中穿梭。
許今兒差人放下木箱。
“新進貢的夏衣料子到了,老規矩各自搭檔。”
易棠湊上前去打量,紗布顏色多樣,都是素料子,只差刺繡紋樣裝飾。
“都多帶着新人,”女官走之前吩咐,“易妹妹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多問各位姐姐。”
“多謝許女官。”
易棠道過謝,順手拿過最近的一匹布。
身旁過來一人推搡。
“這匹給我。”
她轉去拿另一摞,同樣被人搶奪。
周遭的繡娘擁擠,每當她選好布匹,就有人掠走。旁邊幾位未參與進來,神态也算不上友善。
“布衣出身怎能沾染聖衣,拿些下等衣料吧。”
還有這種講究,易棠看了片刻,撿起一匹雪灰麻紗。
稍一抖開紗料,仔細檢查過後就要繃起來,正欲轉身,就聽身旁不知是誰小聲罵了句“萬人枕的玩意兒”。
哦,狗血宮鬥戲碼。
她熟悉。
易棠抓住那位嘴上不積德的繡娘,迎着周圍人不屑的目光,語氣平淡道:“姐姐再說一遍方才的話。”
進入造辦處的繡娘手藝過人,在宮裏接觸的都是高官侍衛,時間久了便覺得自己也是高人一等的主子。
“說你千人騎萬人枕,怎麽了?”
金巧巧說完踹翻她的繡架。
繡具散落一地。
“姐姐真厲害。”
易棠的語調上揚,話音未落就将金巧巧摁倒在地面。剪子開合,利落剪碎對方身上的衣服。
她道:“看來姐姐眼力不好,我給你示範一下什麽叫萬人枕!”
她用了巧勁制住人。
剪刀在衣裙上下游走,金巧巧不停叫喊,碎布随着哭喊聲起落,留在身上的衣物逐漸變少。
旁邊的繡娘見狀驚呼,有的甚至遮起眼睛。
有幾個抄起圓凳,眼看就要砸過來。
易棠擡手,袖箭整齊刺入她們腳下的土地。
衆人噤聲。
剪完衣服,她迫使金巧巧擡臉。
啜泣聲傳入耳中。
女子身上的衣料少了大半,只餘一小截布片堪堪遮住胸背和後臀。
“還搶嗎?”
一衆繡娘搖頭。
“要罵嗎?”她問。
“不了,妹妹客氣。”
發現易棠有幾分本事,大夥面上挂起讨好的笑容。
她到底知曉分寸,放過了金巧巧。
衣衫破爛的人鑽入夥伴的外袍,渾身顫抖。
方才被鉗制住撕扯衣襟,現下重新裹上外衣,依舊絕望得緊。
在周圍人的注視下,易棠拿出系統庫存中的碎銀,悉數分發:“妹妹初到,想打聽一下哪些貴人經常與造辦處往來。”
見她們面色欠佳,她繼續道:“姐姐們若想告上去,許女官也是站我這邊的,畢竟送我進來的人……”
話留了一半,語未盡卻意盡。
自定義染劑換成孔雀石青。
珍貴顏色放在眼前,衆繡娘眼睛亮了幾分。
她的眉眼舒展,笑得眯起眼來:“這劑染料方便請功,留或不留全看各位姐姐怎麽想。”
造辦處諸多事宜,經過的人手雜亂。
其中繡娘混跡皇城多年,與宮人相熟,從她們口中獲得的消息更為詳細。如此發現異常也好追溯。
一衆繡娘仍舊猶豫。
易棠見狀輕咳一聲,故作神秘地說道:“孔雀石青配上易家獨門技藝,定能讓各位姐姐在造辦處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話音剛落。繡娘們眼中閃過好奇。
早聽聞易家繡莊的刺繡獨特,技藝超群。若是學到一二,運用得好了,便可在造辦處領個官銜。
她們心中暗自盤算,若能與易棠交好,或許就有機會窺得其中玄機。
将來不僅在宮中獲得更高地位,甚至可能得到貴人賞識,從此飛黃騰達。
片刻安靜之後金巧巧最先應下,後邊的人一齊跟着,拿過染劑四散離開。
易棠整理好衣擺,恨不能早些告訴謝年祈,他的袖箭起了大作用。
剛步入鳳寰宮,裏邊的宮人還在收拾,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正要轉進偏殿,身後宮女的交談聲随風傳入耳中。
“小公爺素了那麽久,這次居然攜帶女伴入宮。”
“聽說他被迷得七葷八素呢,成日離不了這姑娘。”
“要我說,姑娘也是好福氣。”
聽到“好福氣”三個字,她的腳步頓了頓。
和謝年祈這個玉面修羅相處,究竟是哪門子的好福氣?
不過話說回來,二人搭檔至今,她确實在人前混了個眼熟。
惱就惱在清清白白的關系,卻讓小道消息傳成了桃色緋聞,甚至偏離得比戲曲裏的情節還要精彩。
正感慨衆口難調,心裏想的人出現在眼前。
“造辦處的事我都聽說了,”他立在廊下,任由夕陽勾勒身姿,“袖箭是暗器,你那般使用,日後的麻煩可不小。”
“為何?”她疑惑。
“防身伎倆最是講究出其不意,旁人知曉其存在,往後與你交手的人都會事先提防,挫折暗器的效用,”他道,“除開信任的人,袖箭既出,見者當死。”
易棠急忙道:“她們的嘴實在閑碎,我只想攔住她們。”
“你是說,你用袖箭對付長舌婦?”
謝年祈挑了挑眉。
她語塞,話說出來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那人卻輕笑一聲,緩步走過來,掀開她的寬袖:“東西不會用就別用了,還給我吧,真是受不住你。”
嘗過甜頭的人哪會輕易放手。
易棠抓緊袖口,近乎央求道:“別呀,求小公爺開恩,我以後定會小心。”
夕陽拉長兩人的影子,拉扯躲避時袖擺拂過謝年祈的衣角。
那人順勢一拽,将她摟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