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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不量力.落幕

易棠展開北邕舞姬雪白的皮,又翻開名冊,最後是柳家與北邕之間往來的信件。

“京中諜報人員混亂,日前北邕使臣努爾汜帶來一位舞姬,準備獻給聖上,方便在獻舞時向宮中細作傳遞消息。”

她道:“卻未想大淵當今的君主行事端正,此法難行,他轉而賄賂三公主宋芸,依舊吃了閉門羹。”

“可天無絕人之路,長公主承了這個情,收了舞姬。”

她抖開一張信紙,上邊是努爾汜承諾給予宋泠安的報酬。

“信手禮是一位舞姬,假若進獻成功,舞姬就成為北邕安插在大淵後宮裏的細作,進獻不成也能傳遞消息。”

“若把那舞姬比作物,他們還真是物盡其用,”易棠憤恨道,“叛國為一罪,柳家收集人血染絲線、販賣人皮為另一罪。”

“繡樓裏的百鳥朝鳳服,從織布到刺繡,歷時三年,共計一千零三位女孩,她們的血!皆被柳家當成染料,制成那件即将呈于壽宴、供奉太後的鳳服!”

“他們怎能、怎能行如此人神共憤之事!”

她雙手顫抖,舉着舞姬的皮:“還有那些制成皮具的皮,同為女子,長公主如何做到視若無睹?”

大院空曠,衆人噤聲,只有易棠的聲音在院中回蕩。

忽然間宋泠安笑了,嘴角高高扯着,眼底透出瘋狂。

她高聲道:“你可知這世間的權力向來是人踩着白骨堆砌成的?你口中的那些女孩,只是我棋盤上的棋子,為我鋪就通往權力極頂的道路。”

“那皇位,憑什麽男人坐得,他宋珺坐得,我坐不得?我非聖人,無須悲天憫人,我追求的,是至高無上的盛譽與地位!”

宋泠安在臺上踱步,目光如鷹隼銳利,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繼續說道:“至于那舞姬,自她踏入大淵的那一刻便已注定,她,抑或是她們,都是我手中最鋒利的刃,為我鋪平道路。物盡其用,何罪之有?”

“血染出來的百鳥朝鳳服,将是我送給母後最完美的壽禮,也是我對這世間宣告——我!宋泠安!會站在權力頂端俯瞰衆生!”

言罷她猛然轉過身,瞪向易棠的目光如炬:“你若想阻我,先掂量自己是否有那個能耐。這世道本就殘酷,弱肉強食,強者生存。你的憤怒,你的悲憫,只會成為他人眼中的笑話。”

生怕宋泠安再吐出瘋話,謝年祈揮手,示意皇城卒帶走人。

士卒得了指令動作迅速,眨眼間将她拖離衆人視野。

衆人聚集在院中,不敢有任何動作,須臾,紛亂腳步聲自大院深處傳出。

地牢裏的女孩烏泱泱來到地上,一時難以适應周遭明亮燭光,連忙遮擋光亮。

大理寺帶走了她們,皇城卒來報。

百花院中挖出身份符牌,皆是被拐進柳家的人,随雜亂贓物出土的還有一具嶄新骸骨。

是女子的骨頭,骨架寬大,肩骨較大淵女子厚實,非中原人士。

提及骸骨,易棠正欲告知謝年祈百花院中的線索:“謝大人……”

“原是謝家三郎,”少女語聲清脆,打斷了易棠的話,“多謝三郎和姐姐相救。”

那聲音催人骨頭酥麻,易棠起了滿身雞皮疙瘩,目光微轉,倒要看看誰這般肉麻。

只見蘇瑗身着素雅長裙,面容溫婉,緩步來到二人身旁。

月光透過稀疏雲層,灑在其身上,襯得她超凡脫俗。

她朝謝年祈和易棠盈盈施一禮,發間的步搖輕晃。

“蘇大小姐深夜在此逗留,有何要事?”謝年祈收起先前的淩厲,語氣中多了幾分禮貌與客氣。

他早就差人送蘇瑗回丞相府,未想這祖宗一直等候在外邊。

正苦惱如何送人。

蘇瑗又開口道:“并無特別的事,只想親自向二位表示感謝,故而停留。”

她輕輕搖頭,看到易棠,眼裏滿是欽佩。

“既然三郎和易姐姐有要務處理,小女不打擾了。”她又拜一禮,随護衛款步離去。

“大人。”易棠記着正事,想将話題拉回正軌,卻在看到謝年祈身後的芺青時愣住。

少女今日簪一支白玉簪,眼中藏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堅韌,此刻安靜盯着易棠,似有千言萬語欲訴。

若說蘇瑗是一朵溫婉綻放的百合,芺青便是山崖風雨中初綻的野雛菊。

即便不說話,那份堅韌也足以引人側目。

皇城卒在一旁催促,芺青邁開步子,随一衆被拐的女孩走向門外。

路過二人身旁時,她外頭瞧謝年祈,細聲問道:“幺郎君?”

謝年祈已經卸下易容,臉上無遮掩。他看了芺青一眼,冷聲道:“認錯人了。”

“我沒認錯,”芺青搖了搖頭,那雙清澈卻藏着風霜的眼眸緊緊鎖住謝年祈,“大人雖恢複容貌……”

似想到了什麽,她匆忙低下頭,眼眶微紅:“是民女肖想。”

易棠在她臉上看到了羞憤,正要抓住其袖子,芺青卻哽咽着跑開。

月光傾瀉,燭火輝煌。

大院裏的人清去大半,柳家大院霎時空曠,只餘下幾聲低沉抽泣在夜色中回蕩。

本就詭異的院落在燈火掩映下更顯恐怖。

“你又有何事?”謝年祈睨看易棠,語氣盡顯厭惱。

方才對蘇瑗多溫和,現在對她就有多冷。

易棠本着大事為主,壓下心中不忿,正色道:“手信就是努爾汜帶來的舞姬。柳家和長公主剝下舞姬的皮肉,骸骨藏在百花院的花圃中。”

“努爾汜在班荊館咬定你烹饪手信并不是撒謊,而是信手禮真被人烹煮,”她停頓片刻,“那人卻借國公府的五紅湯轉移他的視線,栽贓于你,引發他和國公府的沖突。”

好一招禍水東引,一石二鳥。

能在柳家這般行事又不讓人發現,也只有柳家家主。

樓上閃過一抹灰色身影,謝年祈眼眸微眯。

捕捉到那抹顏色,心中暗生計較,卻不動聲色,繼續聽易棠說話。

“柳家聯絡北邕是事實,還得查出他們如何獲知軍情和陰符,此為關鍵所在。”

她話音剛落,就見謝年祈翻身上樓,抽劍、攔人,動作一氣呵成。

看清楚他攔的人,易棠噔噔跑上前。

劍尖所指的正是馮裏。

沒了靠山,馮裏面色蒼白。

他的眼中閃過驚慌,但仍舊強自鎮定,試圖辯解:“大人,小人受奸人限制,只能按他們的意志行事,非小人所願啊!”

“他們?柳家背後除了長公主還有誰?”謝年祈的聲音冷冽如冰,每一個字仿佛穿透人心。

風吹過,劍尖寒光流轉。

“就是家主和長公主,”馮裏見逃脫無望,索性跪倒在地,疊聲哀求道,“柳家确實與北邕有所往來,但這一切皆是家主一人所為。小人的妻女被他挾持,只能為其操刀,非本人所願啊大人!”

劍尖向前一分,逼得馮裏更加貼近地面,持劍之人問道:“家主是何人?”

馮裏渾身一顫,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顫聲道:“家主一直蒙面,小人未見過其真容,但他身形瘦削,已過而立之年。”

聞言謝年祈與易棠相視,身形瘦削、已過而立之年的蒙面人,與那日雅室中的蒙面男子相符。

濃煙翻滾,火光沖天,寂靜的夜晚被這變故打破。

柳家大院的一角燃起熊熊烈火,火舌肆虐,吞噬周遭一切,夜色染成了血紅。

驚呼聲四起。

馮裏卻趁二人分神,傾身撞向長劍。虧得謝年祈反應及時,調轉劍尖,使得利刃刺偏一寸。

跪在地上的人求死不得,倏地笑出聲,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又大笑。

他肩膀耷拉,伏趴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地磕着頭,與那日在看守院中的孫伯一般,一字一句求道:“小人的妻女還在奸人手中,大人若尋到她們,還望大人寬恕。”

火光映照下,灰布衫的男人身影格外凄涼,那聲聲懇求融入火燒房梁聲中。

此時倒是記挂自己的妻女,先前糟蹋別人家的女兒卻不作猶豫。

易棠低眉斂目,世人看待世事非黑即白,總會忽略那些被命運捉弄的灰色地帶。

馮裏所作所為固然可恨,其背後的困境同樣令人唏噓。

人性複雜,善惡交織,往往一念之差便入深淵泥潭。

她冷眼看馮裏被謝年祈挑斷手腳筋。他整個人癱軟在地,臉上光芒逐漸黯淡,轉為悔恨交加的複雜神色。

四周的喧嚣在這一刻消散,柳家大院中只剩下與世隔絕的寂靜與痛苦。

謝年祈收回長劍,劍尖滴血未沾。他的面容冷峻:“你犯下的罪行自有大理寺和皇城司定奪,至于你的家眷,待尋到再論。”

話音一落,皇城司的人圍上前,拷走馮裏。

【隐藏任務通關,完成度100%】

【任務獎勵入庫:1500點貢獻值、自定義染劑、50兩銀子】

【宿主充分利用線索,獲得額外獎勵:3分鐘免傷。要謹慎使用喲~】

系統在腦海中炸開電子煙花。

易棠站在柳家大院前,身後火勢漸大,周圍都是皇城司解救出來的人,與家人相擁而泣。

衣衫褴褛的人在火光與淚水中重拾生活希望。

她回頭仰視漫天火光。

紙衣女童的故事最後惡人終受懲罰,現實裏柳家被剿,人們重獲自由。

如此喜慶局面,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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