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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燕回舟約定好的兩年時間如指間流沙, 舒樂還沒有反應過來,它就到期了。

還是燕回舟提醒的她,說湘寧師妹該出關了。舒樂才意識到, 她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兩年多。

舒樂有些兒恍惚,也有些兒擔憂。

春寒料峭,無妄峰的樹枝上都挂着冰錐。新入門的弟子風一吹都打個哆嗦,看見穿着單衣的內門弟子滿眼都是羨慕。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像他們那樣, 不用再穿這麽厚重的衣裳。

何承恩方才從山下回來, 帶着采買的弟子入門開始清點單子。他本是用不着負責這些雜事的, 只是燕掌門的幹女兒要出關了, 怎麽也要稍微隆重一些, 所以燕掌門才讓他負責這些事, 想辦的仔細些。

其實過去一年, 無妄峰的酒席辦的不多。因為內門弟子也沒有人順利結丹, 好像所有的好運都在前年結束了。何承恩就是踩着年末結了丹, 在除夕一夜與國同慶了一把。這真是他永生難忘的經歷。

外門弟子湊熱鬧放煙花,放着放着,砸下一個驚天大雷, 何承恩也是很茫然,原來結丹真的可以毫無預兆?

不過好在,他沒有像金英那樣被劈成了禿子。

清點完單子, 何承恩入內院去找燕回舟。燕回舟不知什麽時候迷上了煉器,這一年來一直在搗鼓, 煉器爐都炸了十幾回,燕掌門非常痛心,要不是還有些餘産,也經不起燕回舟這麽炸下去啊!

燕回舟正看着書籍納悶, 眼看着小師妹和他商定了出關日期,可是他到現在還沒将禮物準備好,可愁煞他了。這兩天頭發都大把大把的掉。

“師兄,你要的東西給你買回來了。”何承恩将紙包着的材料放到桌上,看着爐子裏的火燒的旺盛。

這一年來燕回舟做了不少的法器,什麽傳音器,傳送器,但是他手藝一般,将就着用幾次就壞了。何承恩會把他做出來的殘次品拿去講堂上給那些弟子們使用,感受下法器的手感。

“多謝師弟。”燕回舟道謝,将材料分類放好,準備再按照書上說的試一次。

何承恩見他忙,便自行出了門。

屋內只剩下爐火通明,燕回舟滿臉黑灰,手上也有許多的燙傷,指甲縫裏也都是黑色的污漬。

“你這樣是煉不出的。”

燕回舟正專心擺弄着材料,被聲音下了一跳,側目望去是五歲大小的花言,他的頭上沒有犄角,紅眸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掩蓋住了,頭上紮着一大一小不對稱的犄角,可可愛愛。

燕回舟倒是不對他的出現感到奇怪,這個小孩出現在無妄峰有一年多,大部分時候都是晚間出來,陪着蒼旻玩兒。燕掌門和燕回舟悄悄觀察了他許久,發現他對蒼旻沒有惡意,只是和他玩兒,推斷他可能是山上的靈獸修成的精怪。

一來無妄峰的結界毫無動過的痕跡,二來,哪個正常修士會是小孩大小?

不過,自從千年前的修魔之戰後,妖族并入魔族,中土無妖,世間靈氣減少,規則秩序混亂,已經很少有靈物能修成精怪了。

這個孩子像個幽靈一樣神出鬼沒,抓又抓不住,又不知道他的修為多厚實,只能和他和諧相處。

“你用靈力起火,然後再鍛造就好。”

花言走到桌前,爬上凳子坐着,短腿懸在凳子上晃了晃。

舒樂近期真的在閉關,他被趕出閉關洞三個多月,自己沒處去,要麽和蒼旻擠一間屋子,要麽在無妄峰裏到處溜達。

兩年的時間,他不過從三歲的樣子長到了五歲,他都要麻木了。他可能真的捅了天才會受到這種懲罰吧!

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他也沒幹什麽啊!姓謝的那個小子都晉升元嬰期了,而他的身體卻被卡在了髫年。一想到這個,他都想跑去瓊瑤派将那個姓謝的暴打一頓!

而且,至今他都想不起來那晚,姓謝的是如何傷的他。他也沒和舒樂說實話,說了舒樂可能也不會信。堂堂一個化神期的蛟,被一個金丹期修士打回了原型。

太可笑了吧!

燕回舟用清水洗了手,擦幹水後給他倒了杯溫茶。雖然燕回舟不知道花言的身份,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山中精怪,那年紀肯定比他父親都大。

且花言的言情舉止間所透露出的老成并不是燕回舟這個年紀的老成所體現的。燕回舟的“老成”是和同齡人比較,所體現出的不适于他這個年紀的成熟。而花言的老成是一個經過歲月打磨的沉穩氣質,一言一行都有不容人置喙的強硬。

燕回舟依着花言所說,用靈力淬火,然後将材料一一加入其中開始鍛造。

煉器的過程是一個非常緩慢且無聊的過程,燕回舟十分的專注,兩只眼睛直直的看着器爐,生怕一個小細節就使得整個鍋爐爆炸。

花言坐在一旁,看燕回舟明明一臉黑灰,滿頭大汗,卻還是蹲守在爐子前做他的法器。

他抿了口茶,本來不解舒樂為什麽會用不同的身份徘徊在燕回舟的身邊,為什麽會選擇燕回舟。

一個要造神的神使,選擇了這麽一個天賦不夠,卻很勤奮的孩子。

想着,他倒是很期待,燕回舟被舒樂培養成神的那一天。

一個神要泯滅人性,大道所成,眼中皆是世界規則秩序。他很好奇,燕回舟能做到嗎?舒樂又能做到嗎?

光看舒樂這麽個神使,自己就沒譜的很,所以他才會插一腳,留在舒樂身邊。

這個世界有神無神對他來說都一樣,但是,如果有神的話,也許千年之前的那場戰争就不會那樣殘酷。

花言的目光停留在燕回舟的背上,燕回舟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悲,但是這是他已經書寫好的命運。

舒樂會一步步的将他捧到神的位置上,他也會,為了魔族和鬼族的萬萬怨靈。

燕回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器爐的火苗開始減小,這意味着煉器到了最後一步,只要他能沉住氣,看住火,這器就算是練成了。

他的眸子中的火苗一竄一竄晃動着,眼睛中盛滿了火光,亮盈盈的。他所練的法器是一把折扇,可以變形成短匕和彎刀。

是個挺無用的法器。

燕回舟本想找個實用的東西送給舒樂,但是那些東西都不能體現他的心意,所以決定自學一下煉器。

從他摸索着入門才發現,煉器這種事情不是誰都能幹的。

他設計了大半年,又失敗了無數次才研究出這麽一把扇子。只希望師妹到時候不要嫌棄他才好。

器爐裏發出一聲悶響,火苗呲溜一下滅了,那把折扇“哐當”一聲掉在爐底。燕回舟伸手将折扇掏了出來,想給花言分析一下,轉身才發現,花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燕回舟吹了吹折扇上的灰,試用了一下,變換自如,不錯,非常的成功。

他收好折扇,而外面突然起了狂風,一陣風起,燕回舟的窗戶都被吹開,器爐中的灰揚的房間中到處都是。

他頂着大風去關窗,卻見遠方一大團的烏雲潑墨般撒在天上,和他們這裏的晴空成了鮮明對比。

那方正好是閉關洞所在的位置。燕回舟激動的捏着擅自跑出門,他師妹要突破成元嬰了!

無妄峰已經一年沒有出現過雷劫,弟子們也都好奇的仰着腦袋張望,準備一同見證這神聖的時刻。

燕回舟回到房間換了身衣裳,捏了個清塵訣将自己整理幹淨。從櫃子裏拿出準備好的長匣将折扇裝了進去,就匆匆趕去大殿。

燕掌門等人也都聚集在了大殿門口,一同望着天,神情非常莊重,仿佛下一刻要發生變天的大事一樣。

燕回舟整了整衣裳,将長匣收進儲物囊中,走到衆人身邊,同門彼此行了半禮,然後嚴肅的看着遠方的變化。

這是他們無妄峰這一輩裏第一個元嬰期,還是如此年輕的元嬰期,所以,燕掌門将衆弟子都叫了出來,讓他們“觀禮”。

修士被雷劫劈可不就是個大禮嗎,這“禮”過後意味着更上一層,意味着離仙途又進一步。

天邊烏雲越來越濃,仿佛擰一擰能滴出汁來。泛着冷光的閃電在雲層中穿梭,雷聲滾滾,都驚到了林中的鳥。

“我歷劫的時候雲有這麽濃嗎?”燕掌門喃喃自問,狂風吹得他臉都歪了,一邊的肉往另一邊擠,袍子灌了風讓他看起來像只大風筝。

“是要劈了嗎!”雲間的閃電滾動的越發頻繁,有立馬劈下來的趨勢。“觀禮”的弟子激動的不行。

“怎麽還不劈?”

雲層見的閃電滾來滾去,在雲間四竄,衆人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降劫的意思。

“難道天道也是要和我們一樣要選一個好時辰?”

“不會吧,我們之前的時辰不就很随意嗎?”

燕回舟想起了在魔族不幽谷那場非常随意的雷劫,竟有點無語。

衆人又等了一會兒,雷劫還是沒有降下,但是漸漸地風速轉小,遠處的烏雲也慢慢挪動開,泛着冷光的閃電只在空中肆意了一下,便沒有了蹤跡。

“天道這是在搞什麽啊!”

“劈不劈啊!我們都等半天了。”

這弟子話畢,一陣雷鳴,未離開的閃電“呼哧”一聲在雷聲結束前砸到了他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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