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終稿,是這個嗎?”溫和的男聲及時出現,付顏諾幾乎要落下磊來,她強忍着想要流淚的感覺,發現秦然伸遞過來兩張皺巴巴的圖紙,頓時如釋重負,只看一眼便急忙點頭:“是的,暮歌小姐,組長,你們看,這才是我的終稿……你們看标題與電子署名……”
那一瞬間暮歌甚至沒能很好地掩飾住自己驚異的眼神,她咳嗽了一聲,與組長對視了一眼,心有不甘地握緊了拳頭。
這一切都沒能逃過秦然的眼睛,他看着欣喜的付顏諾,緩緩道:“這是我從門口的垃圾桶裏發現的。本來那麽多張廢稿是發現不了的,可是那天剛巧樓裏新換了分類垃圾桶,我看見它被扔在了不可回收垃圾桶裏,這才拾起來看了一眼。萬幸。”他沖付顏諾點了點頭,語氣森然:“所以誰拿到了你的k盤,署了你的電子簽名呢?”
付顏諾回過神來,也想到這個問題,她自認在公司裏與同事相處還可以,甚至幫忙做了很多不在自己份內的事,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她懷疑地看向暮歌,卻拿不出證據,畢竟大家的k盤大部分都是扔在公用抽屜裏,誰都可以拿到她的k盤。
“付顏諾,你以後注意保管好自己的k盤,這次只是僥幸。暮歌,你這次的設計很出彩,希望下次你能先弄清楚事實,不要太情緒化。”秦然說完,便小幅度地擺了擺手,手心向內,掌背向外:“你們都出去吧。趕緊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雖然對這種烏龍有些生氣,但也找不到什麽證據,也只能這樣的處理結果了,付顏諾有心懷疑暮歌,卻是沒有證據,只好作罷。暮歌更是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估計回去組裏又是一番哭訴。
付顏諾看着成組長一臉有驚無險加憤憤不平的表情,知道他心好,便不怎麽計較他剛才的懷疑,去找擔心不已的小魚去了。
果然,成順過了一會兒便來宣布以後不要将自己的k盤放在辦公室,通通自己帶回去保管。小魚有些憤怒,一口咬定肯定是暮歌在搗鬼,付顏諾搖搖頭,讓她小點聲,自己往後卻是更加小心了。
過了幾天,隔壁組長走人了,換了一位精明的女組長。付顏諾并沒有聯系到上次的事情,倒是小魚興奮地跑過來跟同事分享剛剛偷看到的情報,說新來的組長漂亮極了,禦姐型,而且很有才華。
重點是,她悄悄對付顏諾說道,不會被暮歌那個妖精迷惑。付顏諾嗔笑着打了她一下。
“付顏諾——前臺說有你電話,快去接一下。”有同事從茶水間接了水回來遙遙喊道。
付顏諾趕緊将內線轉了過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傳遞了過來:“喂?”
付顏諾才發現這似乎是療養所的電話,她眼前一黑,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牙齒咯咯打戰,仿佛預感到了什麽一樣。
“喂?請問是付金家屬嗎?”電話裏的聲音有些疑惑,付顏諾哆嗦道:“是。”
“付金家屬,非常抱歉,病人于今天上午十時突發心髒病,送醫後搶救無效,于上午十時二十四分死亡,請您節哀……”
耳邊一陣嗡鳴,付顏諾什麽都聽不見了,她感覺世界離她遠去,聽覺視覺通通失靈,她被抛棄了。
她再沒有家了。
付顏諾很小的時候,曾經在書本上讀到過這麽一句話,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她幼年時終日與書為伴,一個月連父親的面都見不着一次,她曾經也想問過父親媽媽在哪兒,但奇跡般的,仿佛上天給了這幼小的孩子警示般,她對父親沒有問出口。後來她長大了,懂事了,更是不會再問了。
只是曾經在學校裏別的小朋友都會說回家了,而小小的付顏諾卻會說,回房間了。
很多人糾正過她的說法,直到後來讀了高中,她這個說法才硬是改了過來。
她從心裏不認可那華麗的建築群是自己的家。盡管家裏比一般同學家裏要寬敞許多,要漂亮許多,可是空蕩蕩的房間裏既沒有等着自己回家吃飯的媽媽,也沒有會詢問自己功課的爸爸。
怎麽能算家呢。
付顏諾長到這麽大,雖說心裏放下了曾經的恨,但心裏到底還是委屈的,她以為自己應該心硬如鐵,放任父親自生自滅。可她不忍心,她痛恨着這個一旦得到父親一個稍微溫和的眼神便軟下來的自己。
她還是渴望親情的。
病中的父親雖說清醒的時間不多,可是他們之間的相處卻越來越溫馨了,父親有時候也會對自己笑一笑了。付顏諾就以為,是真正的家了。
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