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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金的死,連最後一絲溫情也帶走了,他甚至來不及對女兒說一些曾經想說的話,就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付顏諾手腳發軟地被哭成淚人的小魚攙扶着,她沒有哭,只是渾身使不上力氣,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混混沌沌地聽着療養所的人交代事情。

“我父親呢?”她茫然問道。

小魚的哭聲更大了,她淚眼模糊地看着付顏諾,覺得命運似乎總在捉弄好友,一絲一毫都見不得她好過。

程昱看着好友猶如被冰凍住的面容,一時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麽。他看着秦然飛快地與醫院溝通,并與療養所确定了一系列協議,最終有人來問他遺體處理方式,秦然盯着免責協議書,頭也不擡地對程昱道:“你去問。”便将鍋推給他,讓他去惹付顏諾傷心。

程昱倒也不怎麽介意,他只是擔心付顏諾那個樣子,好像連哭泣都忘記了似得,小魚好歹還能哭出來。一個人心裏頭憋了太多情緒,總是要瘋的。

他推開厚重的玻璃門,準備出去時回頭看了一眼好友,發現秦然垂着眼睫,露出了……一絲悲傷。他往日冷淡虛假的笑容猶如一副畫,如今卻像是這幅畫活了過來,他看起來,要比外面的付顏諾好不了哪兒去。

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程昱嘆了口氣,決定出去先找小魚。

付顏諾覺得自己好像被封閉在一個五感全消的世界裏。她經歷了太多的痛苦與分離,心都痛麻木了,什麽也感受不到了,只是緩緩地跳動着。

她想起了很多,幼時高高的書架,父親冷漠的臉,還有溫澤淵譏諷的話語,她看見幼時的自己半夜從噩夢中驚醒,卻沒有人來安慰自己,只能摟着床頭的小熊嚎啕大哭。

對了,小熊。那只小熊一直是她的守衛,仿佛有了它,一切黑暗與噩夢都能退避三舍。可惜他們家有一次搬家,把它搞丢了。

小熊的長毛溫暖柔軟,猶如人的懷抱……還充滿了淡淡的木香味。木香味……付顏諾突然找回一縷神智來,她擡起頭來,發現秦然低着頭,長長的睫毛下掩着一雙溫柔到悲傷的眼睛,他的懷抱十分溫暖,兩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裏相擁,付顏諾一時竟有些想逃避。

她想逃避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這個世界對她有着無窮的惡意,她害怕了。她害怕會影響到秦然。只是這懷抱這樣令人心安,他的臂膀這樣有力,她只想逃到這裏。

“我一直都在。”秦然似乎能看穿她心裏想的,低聲說道,同時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這個撫慰性的動作卻催垮了付顏諾的眼淚防線,她趴在這個似乎能隔絕一切傷害的懷抱裏,終于嚎啕大哭。

這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太陽絲毫不顧忌人的心情一般燦爛無比,秦然與她站在陽光裏,仿佛站在了世界中心,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外套,他愛她。

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付顏諾哭了很久,秦然也一直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直到她沉默地從自己懷裏擡起頭來,才停下了動作。

秦然輕聲交代了需要付顏諾簽字的一些事情,并說有很多事情已經處理過了,讓她不要擔心,付顏諾聽了,還不忘紅腫着眼睛同他道謝。然後在秦然的注視下去找療養所負責人去了。

很久很久以後,付顏諾突然回想起這一瞬間。她想起來秦然投過來的眼神,是那麽的悲傷,她不明白。

付顏諾選擇了火化。她決定将付金與她的母親葬在一起,付金一生沒有再娶,付顏諾明白他的心。

葬禮幾乎是秦然一手操辦的,付顏諾不懂其中的事宜,秦然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一臉的麻木看得人直心疼。

來參加的人很少,除了父親這邊的親戚,就是一些他的友人與生意上的人了,因為付家垮了,付顏諾又從小沒有見過母親那邊的親戚,自然人就少了。

葬禮結束後,付顏諾感謝了許多人的關心,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整理遺物。

秦然擔心她。便與小魚在外面等着,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傻事來。小魚卻說付顏諾遭遇了太多,早就麻木了。

秦然忙碌了幾天,也累了,小魚看着他的黑眼圈便讓他先去休息一會兒,她來守着就行。秦然搖搖頭,倚在桌邊閉目養神。

突然,房間裏傳來了巨大的一聲響動,小魚跳了起來,秦然驚得手軟了一下,卻見付顏諾通紅着雙眼,手裏緊握着一個信封沖了出來。

她嘶啞着嗓子,聲音很輕,秦然和小魚卻聽見了。

她說:“溫澤淵,我要讓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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