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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往生者為大,瑾淩向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婦人拱手行了一禮。

那婦人見他一身氣度,衣着不凡,行事更是不将賀勤放在眼裏,如今倒對着她這麽一位要死不活的老太婆彬彬有禮,越看瑾淩越覺得順眼,笑得很是慈祥:“恩人不必多禮……”

示意瑾淩上前,挨着她近些,她擡手握着瑾淩的手,瑾淩素來不喜與人親近,身體一僵便要抽走,可看着那婦人一臉的希冀,似有話要與他說,便忍着不曾動作。

“恩人……老婦命不久矣……只可憐我冰兒在這世上孤苦無依……”婦人言語凄哀,引得一旁的新娘冰兒直抹眼淚,啜泣不止。

瑾淩從八歲那年起便不曾感受過母愛,就是對于母親記憶大多數便是來自夢裏,夢裏溫情片段乏善可陳,最常見的便是她掐着自己脖子面目猙獰地要取自己性命……

如今再見着這婦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心心念念的還是自己的女兒,突然想到,這天底下每個母親都是一樣的,他的母親行這一步何嘗又不是竭盡心力地為他打算……

母親殺他是為了護他……起初他也是被自己這一想法吓了一跳,後又仔細一想,當年木越強勢,對母親已恨得入骨,心理變得扭曲,以她的痛苦為樂,母親以要他的性命徐徐誘之,引導着木越饒他一命……任他在這世間茍延殘喘……

焉知,看似無情之舉,卻是隐藏着的卻是對他最深的愛意。

想通其中的關竅,瑾淩豁然開朗,多年以來纏着他的心結得已疏解。

他輕輕拍了拍婦人的手,寬慰道:“冰兒在這世上還有何親人?所在何處?晚輩答應你一定将她送到!”

婦人無言地點了點頭,淚水順着眼角流下:“冰兒的父親……名叫慶徳宇……陌國人士……”

瑾淩一驚,老樹的全名便喚慶徳宇,世上當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許是同名同姓之人也說不定,便未做聲繼續聽這婦人說了下去。

那婦人慘着一張臉,緩了緩後,繼續說道:“近來……我探聽得知……如今他在宣城……做……官……你若是見……見着他……便将這手镯……交給他”

她費力地從手上将手镯摘下,等到瑾淩接過,有所寄許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後,嘴角帶着笑,渾身勁一松,神态安詳地走了。

一旁的冰兒見着母親沒了氣息,淚水似泉湧,趴在母親的身上抽抽噎噎地哭暈了過去。

瑾淩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也不敢去扶,只召大夫進來為她診治。

大夫拿出銀針輕輕在她鼻上一點,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壺薄荷香油,放在她的鼻間,見她有了些許意識,連忙招呼丫鬟進來扶她去隔壁房裏歇息半日。

這邊剛剛忙完,外面便有下人來報,說唐餘放走的青年管家,帶着一姓賀的老爺進來客棧尋他,如今他們帶來的那群人正在客棧一樓見着人便打,看着東西就砸,好不嚣張!

瑾淩見着剛剛死了人,心情不好,如今再見着這群人敢太歲頭上動土,任他再沉穩的性子也動了怒,可他越是生氣便越是不動聲色,只站在二樓樓梯處靜靜地瞧着。

這時青年管家發現了站在瑾淩身邊的唐餘,附在賀老爺耳邊一陣耳語。

賀老爺遙遙看向他們,他原先聽青年管家說起唐餘那般行事,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但如今見着自己在這鬧了半日,瑾淩與唐餘只站在那看着不敢吱聲,憑着他欺軟怕硬的性子,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擡手指着瑾淩二人的鼻子罵道:“便就是你們兩個有眼無珠的東西……”

話還未完,瑾淩身形一動,青年管家只感受到一陣風過,他便看着賀老爺喉嚨處有一絲紅線,這條紅線越變越寬,最終從線中噴出一股股血漬,這血漬四濺,就快要将他的眼睛染紅了,意識都變得有些模糊……

不對……他低下頭,才發現染紅自己的不是賀老爺的血,而是自己的……

臨死前,他匍匐在地最後一眼看向唐餘站的那個方向,只見唐餘還在,只是他身邊的那人沒了蹤影!與之一起不知所蹤的還有他那柄劍!

他細思極恐……

他竟未曾看清這人如何出的手……便沒了性命……

“聒躁!”瑾淩将那柄從唐餘劍鞘中拔出的劍抛給唐餘,沒在多說,轉身上樓回屋。

唐餘細細擦拭了劍上的血漬,将劍收回劍鞘後,也随他一起轉身回了屋。

只留下青年管家與賀老爺帶來的那群人在面面相觑,原以為只是唐餘行事狠辣無情,原來這位才是一深藏不露的主兒!唐餘只是一言不合而已!這位直接話都未完便要了你的性命!

這群人見瑾淩與唐餘如此可惡都未曾為難自己,有些感激涕零,早把報仇忘記到九霄雲外去了!一位位放下高高舉起的桌椅花瓶,打量着被他們破壞得面目全非的客棧,紛紛笑意盈盈地跟客棧老板打着招呼,不光吩咐人去新做了上好的桌椅擺設,還一一為老板布置妥帖。

客棧老板見着方才還兇神惡煞的諸位,如今變得如此慈眉善目,雖有些不适應,但見着自己撈了便宜,笑得比他們還要和善。

柏秣昨日昏昏沉沉地在房裏睡了一日,第二日起來便發現瑾淩身邊又多了一位楚楚動人的佳人!

雖醋得燒心燒肺,可面上還是要淺笑嫣然地叫她一聲“妹妹”!

瑾淩心內猜測這婦人與冰兒及有可能便是老樹的妻女,如此算來,他還要稱這婦人為師娘才是,于是他陪着冰兒将母親安葬好,原計劃是買下一塊地皮作為這婦人的墓地。

可冰兒摟着她母親冰涼的屍身哭得梨花帶雨,斷斷不讓母親下葬,她不願母親一人孤零零地呆在冰冷潮濕的泥土下腐爛,她要為母親火葬。

母親對當年那個男人的不辭而別一直耿耿于懷,以至于帶着年幼的她背井離鄉地躲了他半輩子!

可她心裏明白,母親心裏一直還是惦記着那個男人,她對那玉镯視若至寶,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撫摸,只是因為那是那個男人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就是死前她還是想回到那個男人身邊!

而為着母親這份遺願,她就是再怨恨那個男人,也得将母親的骨灰帶回他身邊!

等這些事辦妥後,柏秣恐再生事端,她顧不得自己身子不适,抓緊時間回了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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