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不用再替你發愁了!我喜極而泣了
自宮中出來,朔王先去了趟将軍府。
簫平笙剛剛換下朝服,聽簫胡報他來了,便讓人引進了「勁松院」。
新修葺好的「勁松院」,朔王是頭次踏足,他負着手走得慢,閑庭卻步一路欣賞。
等上了廊道跨進門,瞧見端坐在梨花木矮榻上的簫大将軍,這才「啧啧」有聲的感嘆。
“有心,當真有心了,簫将軍用情至深,外頭那些未出閣的大姑娘小娘子知曉了,得嫉妒的紅眼眶。”
簫平笙眉眼冷峻,淡淡掃了他一眼,拎起紫砂壺斟了兩杯茶。
“過來有事?”
朔王掀袍坐在矮榻另一頭,眼珠子還流蕩在屋裏各處,語聲溫潤又漫不經心。
“打你提了馬家兄妹的頭回來,還沒得機會跟你唠唠呢。”
“厲王非皇室血脈的事兒,咱們雖還沒捅到聖上那兒,但帝位,他是別想了,回頭能留命都不錯了。”
朔王說着,長眸笑眯,轉着指間曜石指戒。
“齊國公動了,隴南局勢要緊,聖上尋着釁的貶罰喬貴妃,懷王急的上蹿下跳,被聖上禁了足。那就是個被人攥在手心裏擺弄大的毛頭小子,屬實也不堪當大任。”
“眼下左右看來,只剩個剛露了狐貍尾巴的珣王,倒是比懷王還有些看頭。”
簫平笙不置可否,笑了一聲沒接話。
朔王見狀悶笑一聲,手肘歪在榻枕上,斜着眼打量他。
“喜事将近,想來你心情當是不錯,當着滿殿文武,跟珣王較的什麽真兒?”
簫平笙唇角淺抿,眼睑輕掀瞧着他,瞳珠漆黑默默。
“心情原是不錯,短短半個月不到我便要迎親,一聽他要攪合事,掃興。”
——珣王一動念,蘇青鳶若是留在了宮裏,這幾日鐵定要出幺蛾子。
——他忙着要娶親呢,想想都煩。
“嗆他幾句能有何作用?”朔王笑,擡手比劃了個順毛的動作,“順着毛撸一撸嘛,先給安撫下來再說。”
簫平笙挑眉問他,“你撸了?”
朔王也挑眉,“撸了……”
簫平笙沒再理他,徑直起身,擡腳往外走。
朔王見狀,「唉」了一聲,只得起身追在他身後。
“沒得選了,就別挑了,他既然有本事僞裝這麽些年,自然要比懷王機靈多了,費心提點他兩句,順手的事兒。”
“哼。”簫平笙冷笑一聲,下了廊道,沿着鵝卵石路往院門走。
“蘇青鳶是別想安安穩穩留在帝都城,若是要留下,除非她死。”
“蘇家也別想借着珣王在帝都城高枕無憂,這事兒珣王若是看不開,我提點不了他。”
——真有本事坐上那位置,也不用他提點。
“嗨,簫平笙。”
朔王卷袖負手,有些氣樂了,歪頭打量他冷峻的眉眼。
“知道你睚眦必報又護短,可就是看不太明白了,你怎麽對蘇家就這麽死磕呢?那秦家不也算計過你,也沒見你這麽較真兒啊。”
簫平笙駐足側身,與他對視,一臉的雲淡風輕,說的話卻賊是狠心涼薄。
“秦家的把柄我都捏住了,想要它阖族傾覆,一個念頭,一句話,這事兒便能辦成。”
“蘇家呢?蘇青鳶尚未倒黴,蘇家的死脈也還未知,這個時候饒了它?前頭都白折騰了?”
“會不會算賬。”
最後這句話聽着很是不屑,連帶他轉身而去甩過來的眼神,都很是鄙睨。
朔王站在原地,歪頭盯着他背影,一時滿頭黑線。
直等到簫平笙的身影自廊道盡頭消失,他「嘿」了一聲,憤憤甩袖,大聲嚷道:
“你瞧不起誰呢?!誰不會算賬!?”
于是,禮部受聖命籌備慶和公主和親事宜,大喜的紅綢自宮門口向着四面八方沿街走巷,整個帝都城都沉浸在喜色裏。
這其中,江府和将軍府是最為應景的。
二月初九,皎月院裏,江幸玖正在試嫁衣,府上的女眷全都圍在屋子裏。
“昨日你父親回來說,慶和公主送嫁的日子,定在二月二十八,倒是比你出閣還要晚十天。”
江夫人繞着江幸玖轉圈,親手替她整理好嫁衣的每一處褶皺,眉眼間都是喜色。
“我看這樣挺好。”姚夫人端盞茶,笑着接話,“這一出門,入目喜色鋪天蓋地,普天同慶的勢頭,讓阿玖趕上了,是好兆頭。”
江夫人聽了也笑,回頭與姚夫人道,“近幾日的帝都城,回想起來,上次瞧見,還是二十多年前,長公主尚驸馬那日呢。”
說完,她再看身前的小女兒,一時笑意又漸漸收斂了,神情動容的嘆了口氣。
“我的阿玖,終歸是要出嫁了……”
好好地,突然江夫人眼眶就紅了,江幸玖自落地鏡中眼瞧着,心下也酸悶了,連忙回身抱着她安撫。
“母親這是怎麽了,不是你日日盼着我出嫁的?”
“大喜的日子,怎麽你先哭上了?要不與簫平笙商量商量,我不嫁了?”
江夫人頓時破涕為笑,揚着帕子拍了她一把,吸着鼻子悶聲沉道:
“說的什麽胡話?我是高興的,你總算是要嫁出去了,日後不用再替你發愁了!我喜極而泣了!”
“我呀,巴不得明日就把你送到隔壁去!”
見她笑了,江幸玖也彎了彎月眸,又張開手臂看向落地鏡中。
開春出閣,嫁衣裏外裏五層,正紅的內襯外罩墨綠廣袖敞裙,裙擺層層疊疊墜在身後,細節處盡是金線收邊,這一身配上純金鳳冠,瞧着莊重而雍貴,倒真是有貴門宗婦的儀态了。
“美的。”姚婉娴笑了一聲,起身上前,“表姐腰肢纖細,身段婀娜,這腰上若是能再收一些,便更好看了。”
江夫人聽了,下意識伸手抻了抻,果然是腰身上有些敞了,她點點頭,婉聲道:
“只這一點,這就讓人送去,一個時辰就能收好送回來。”
江幸玖淺笑,“不急,還有幾日呢。”
剛說完,就聽清夏在廊下傳話,“夫人,姑娘,外院送進來幾匣子頭面和首飾,說是簫将軍早先使人在「寶玉齋」定了,讓送到府裏來的。”
屋裏幾人對視一眼,江夫人失笑,“配嫁的首飾不是合着鳳冠一起送來的?哪用得上這麽多?”
話是這樣說着,不過還是喜滋滋的吩咐人送進來。
皎月院上下大小丫鬟算起來八個,而今一個個捧了匣子,一字排在屋裏站了。
江夫人和姚家母女都圍上去挑揀。
江幸玖在一旁瞧着那八匣子配套的八副頭面首飾,突然就回想起來,那日簫平笙說過鎏金靈犀石不方便佩戴,再送她旁的玉石首飾來。
她只覺好笑,一時沒忍住掩了掩上揚的唇角。
——她以為他随口那麽一說的,那人竟還來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