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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苦,有人心傷變酒鬼,用酒液麻痹胃腸,讓其苦不堪言而以心分擔之。心被胃腸帶累,對自傷反倒無暇自顧了。

幽蘭若很蠢,選擇了第二種。感覺到酒的妙處,她一口氣灌進去半壇子,随後意識逐漸朦胧,乃至消失。

後來發生的事情,她便一概不知了。

但常言道“觀其酒品,知其人品”,幽蘭若自認人品算不得極差,反證酒品應該也還過得去。

那麽同榻而卧的少年口中的“豪邁豪放”意欲何指呢?

“醉得太沉,腦子暫時不太好使,”幽蘭若神智漸明,微微安慰自己,鑒于當下處境,又顫抖着對少年問道:“不過,諾斓,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她其實想問為什麽她醉了一宿在枕榻旁醉出一個美少年!

見到幽蘭若微變的神色,諾斓沒有立即回答,他俊挺的眉梢微微蹙了一下,低頭,對着錦被底下使了個眼色,吐出三個字:“你的手。”

幽蘭若一愣,手?她的手?她的手……咦?她的手呢?

諾斓善解人意的掀開錦被,頓時被子下面的風光顯露無遺。幽蘭若睜大眼睛,腦中猛然閃過一絲不忍目睹的想法。但一切只發生在瞬間,從諾斓伸手到被子拉開,她根本來不及閉上因震驚霍然瞪大的雙目。

當看清身上衣物妥帖的穿戴着,幽蘭若松了口氣,但轉眸看見一雙纖細小手緊撰着一截青色衣袍,半截暗紫腰帶時,她感覺心上猛地流淌過一桶冰水。

誠然諾斓的腰帶還穩穩系着,外袍也還挂在身上,但衣衫零亂得真是慘不忍睹,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犯罪的那雙手直到此刻也未曾收回,連抵賴都不得。

“幽小姐緊緊的攥着我的衣裳,我稍微離得遠一點,你便……”他看了眼敞開的衣襟,思忖着委婉道:“為了保住我的衣裳,我只能……屈服。”

聽着諾斓吞吞吐吐的字斟句酌,幽蘭若身子抖了兩抖。

諾斓眸光低了低,斂去一閃而逝的精芒,突然不再尴尬,“其實幽小姐酒醉時也挺可愛的。”幽蘭若唇角動了動,卻聽諾斓繼續道:“逮着個男人就寬衣解帶,清醒的時候幽小姐決然做不出來吧?”

扯開的唇角凝滞,她誠然做不出來!

數年前,當幽蘭若初重生時,得知這個社會的法律對男女婚姻法并不完善,她想過,既然有幸落入不是一妻一夫制的異世,怎麽也不能委屈自己,白活一遭。并且她也一直以成為天下首富後收一堆美男當面首作為宏願。

屆時弄個翻牌子政策出來,過一把女皇帝的瘾。

所以當諾斓說她“逮着個男人就寬衣解帶”時,她一點不懷疑這是自己能做出來的事情。只是這“寬衣解帶”說的奴顏婢膝了些,依着她清醒的理智,應該是命人自解羅衫。

幽蘭若默了一默,繼續顫抖着問:“我都逮了哪些人?”

“左相府的大少爺,莫讓,方侯府的大公子,方醴。”諾斓果真數了兩個出來。

幽蘭若怔然呆立,莫讓?好說!她很早就覺得莫讓順眼,很長一段時間覺得兩人門當戶對,玉成好事不無可能。方少傾?她有撞牆的沖動。那個魔鬼!她哪裏來的勇氣去招惹啊!

看着幽蘭若呆立的樣子,諾斓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噓唏一聲,繼續道:“其實解人衣帶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最難以容忍的是将穢物吐在別人身上吧!”

穢物?幽蘭若完全石化!

諾斓凝視着神情僵硬的女子,心底驀然升起一絲滿足之意。

“這不可能吧?”大約愣了一盞茶的時間,幽蘭若喃喃吐聲:“這一定是假的!我不相信,你一定在騙我!”

她不是第一次喝酒,也不是第一次喝醉,但從未聽過自己竟然有這種惡習。

諾斓贊許的點點頭,“嗯,是騙你的。”

幽蘭若望着自己依舊沒收回的小手,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驚恐盡數驅趕,嘴角調整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呵呵,諾斓,你也很可愛。”頓了頓,繼續問道:“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麽會在這兒?”

正午的陽光灑下,照耀天地一片光明。續香閣外的光明反射進內室,打在少年平躺的身上,照亮他一側的臉光輝明亮。

諾斓笑了笑,今日,他似乎心情很好,笑的次數比去年一年還多,他解釋道:“我路過千家酒館,看見少傾兄和莫大少掐了起來,聽聞是為一個女子,好奇之下上樓查看,發現竟然是幽小姐。我自然不能讓你不顧形象的趴在酒館裏,好意上前,不料……”不料陷入狼窩,落入魔抓。

幽蘭若望一回天,深吸一口氣,須臾,将掀開一半的錦被完全踢開,起身坦然的為躺着的諾斓理了理衣襟,外袍,坦然的收回爪子,而後,坦然的淺笑,“諾斓,謝謝你路見不平,見義勇為,啊,真不知該怎麽謝你才好,将聚先莊送給你如何?”

話落,續香閣的空氣靜寂了幾秒。

諾斓眼睛眯成一條縫,從縫裏打量着身側的女子,半晌,釋然一笑,口中似是自言自語道:“我自知配不上幽小姐,只是許多明明自知的事,很多時候總是想去嘗試一下。”

愣愣看着諾斓消失的背影,幽蘭若心底的痛苦再次溢出。

諾斓,幽蘭若從未認真的想過這個人,也許是在遇到他之前先遇上了陸情軒。

但即便沒有陸情軒,她也不會喜歡這個陰暗的少年。也許若漣可以成為他的救贖,如果他珍惜,但她幽蘭若永遠不可能是他的救贖。

因為,幽蘭若唯一的救贖,是陸情軒。

甩甩腦袋,幽蘭若摸索着下床,身子還有些宿醉後的乏力,但修禹和瑕非都在幽相府,她沒備多餘的侍婢,只能自己張羅起床了。

宿醉頭暈,加上饑餓乏力,幽蘭若足足用了兩個時辰才将自己打理妥當,看似恢複昔日容光。

正此時,續香閣迎來一位難能可貴的訪客。

“喲呵,今日朝鳳樓的時辰提快了?”瞄了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若漣,幽蘭若的目光落到她手中提着的小盒子上,“起這麽早,怪難得的。”

若漣将木盒放在桌上,将裏面的飯食一一擺出,都是些清淡之物,正适合宿醉後享用。

“我這好心好意,送上門的來您調笑啊!”若漣裝模作樣的“哼”了一聲。

幽蘭若幹笑一聲,“哪兒能啊?若漣可是我們家頂善解人意的姑娘了。”

若漣輕哼一聲,盛了一碗稀得不見半粒米的清粥遞到幽蘭若面前,“我善解人意姑娘的主人,您請慢用!”

話落,幽蘭若立即被逗笑了,接過粥碗,一口氣喝完,若漣一個勁的叮囑喝慢點。喝完粥,又撿了幾塊養胃的小菜填肚,一刻鐘後,幽蘭若感覺恢複了些許元氣。

若漣雙手捧腮,手肘支在桌上,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幽蘭若。

“說吧,我的女間諜,是諾斓讓你來的嗎?”幽蘭若咽下最後一塊食物,放下木箸,淡淡的問道。

“小姐,您真是神機妙算啊,這也能知道!”若漣兩眼放光,一臉崇拜狀。

幽蘭若輕嗤一聲,這需要算嗎?

“小姐,據我打探,方少傾和諾斓早就相識已經沒有疑問了。方少傾對您有勢在必得之決心,也沒什麽疑問了。”若漣娓娓禀告,頓了頓,聲音低下一個調子,“諾斓,對小姐不尋常的心思,似乎也漸漸顯露了。至于他的身份,還沒打探到,不過料想,不是公子,也是皇孫。”

幽蘭若點點頭,思忖着若漣的話。

這些其實并不需要特意打探,有只眼睛都能看見。

若漣是對諾斓有意思,諾斓想利用她找到朝鳳樓的突破口,但他不知道,若漣是她一手栽培出來的人,豈會為外人利用來對付娘家?

在某一個心照不宣的角落,不管是月海心,還是秦無雙,或者若漣,只要一聲令下,她們絕對會顯示出對幽蘭若的忠誠。

察覺到諾斓的不尋常,幽蘭若将計就計讓若漣來了個雙面間諜,然後他二人皆不過虛與委蛇,逢場作戲,一拍即合的演一場兩人都歡喜的戲罷了。

“那人能将我蒙在鼓裏,我本就不指望你能對付得了他。不過是讓你學會如何看清一個人罷了。”幽蘭若輕嘆一聲,“現在可知人心叵測,千變萬化?”

若漣受教的點點頭。細思起諾斓的行事,若非有幽蘭若的提點,她分毫也不會對他起疑。直到現在,她也無法相信無意間發現的那些蛛絲馬跡。

“那小姐預備如何?”若漣試探的問道。畢竟已經敵暗我明了,形勢不容樂觀,先發制人後發制于人,争的就是分分秒秒。

幽蘭若輕笑着搖搖頭,思索了一瞬,然後道:“讓溫娘切斷朝鳳樓和聚先莊所有的聯系。不管聚先莊發生什麽,朝鳳樓都無須再做理會。你回去後,便與諾斓攤牌吧,不必再假意讨好了。至于方少傾,”嘲諷一笑,“諾斓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方少傾是一定知道了。”

那個人,比魔鬼還可怕!

若漣托着下颚,眸光閃閃,“少傾公子其實沒有小姐說的那樣可怕吧?”幽蘭若顯然不打算解釋,起身向門外行去,若漣頓時大呼:“小姐,您要去哪兒?”

“去一個必須去的地方!”抛下一句話,幽蘭若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若漣怔怔,她怎麽覺得這背影攜着氣勢洶洶的味道?

玄武街唯一的高府大院——安王府,幽蘭若記得第一次來這裏,是兩歲的時候,幽瑜帶她來的。第二次來這裏,是莫讓帶她從偏門進的。今天,持着安王妃的信物,她将再一次進這座府邸。

往後還會不會來她不确定,但今天她必須來,必須見陸情軒一面,當面問清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刻不容緩!

幽蘭若剛上臺階,立刻被守門的呵斥了一聲,她不慌不忙的拿出安王妃的玉镯,許是得過交代,守門立即換了一副恭敬的态度。看來安王妃不是一般的關照她。

甚至她說要見陸情軒,連通傳也沒有,聞訊趕來的管事立即躬身問好,引着她向陸情軒的居所而去。

依舊是安王府後院碧湖上的六角亭,陸情軒閑适的靠在亭柱上,神情懶散,渾身籠罩着一層氤氲霧霾。

幽蘭若揮手讓管事先下去,表示自己可以一個人過去。管事得了吩咐忙不疊應聲,少主子喜怒無常,王妃做主直接帶幽三小姐過來,誰也不知道少主子會不會發怒。

走近了,幽蘭若才發現,剛才的視野死角還藏了一個人,術嫣然!此刻,她正在石桌後面架起的小火爐前添柴薪,火爐上,放着一個小水壺。

幽蘭若瞥了眼蹲在地上的女子,徑直走到陸情軒身側,昂首挺胸的俯視坐着的男子。

這幅傲然神情讓陸情軒想笑,于是,他便真的笑出聲了。

“你不是再不想見到我?今日主動上門,做出自打嘴巴的事,卻是為哪般?”其實在幽蘭若出現在走廊另一端的第一刻,陸情軒就發現了她。他隐約知道她想做什麽,只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你,”幽蘭若依舊正面俯視陸情軒,右手一指,卻是指向身後撥動火焰的術嫣然,“下去!”

術嫣然一愣,她眼角一直往這邊瞟,她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眼見她在世子表哥面前橫,她心底已是驚駭。此刻被她指着,她那副驕傲到雲端的模樣明明該讓她感覺到憤怒,而她竟然升不起抵抗的勇氣。

幽蘭若依舊是高傲的姿态,身後術嫣然倉皇的腳步聲漸遠,她哼了一聲,開口道:“陸情軒,我誠心誠意的請教你,為什麽我最後看到的人是你,醒來躺着身邊的人會是諾斓?”

------題外話------

諾斓少年,親們有沒有猜到呢

、【11】勢在必得

別說什麽醉眼朦胧看錯了人,幽蘭若一萬個不相信。她看得清清楚楚,記着真真切切,決然不會有錯。

碧湖湖面水汽濕潤,清風一帶,迎面撲來。

陸情軒眸光縮了一下,随即唇角微勾,勾出一個豔若桃李的弧度,他斜睨着幽蘭若,“幽小姐這是向我耀武揚威的嗎?這麽快就尋找到新歡,真是可喜可賀啊!”

幽蘭若一愣,眼睛眯起,掃了眼火焰猶自旺盛的小火爐,恨恨的吐出一句話:“比不得軒世子佳人相伴!”

“彼此彼此!”陸情軒轉身不再看她,目光飄到一望無垠的碧湖上。

幽蘭若為之氣結,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複下陡然冒出的怒氣。

“陸情軒,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但我告訴你,我幽蘭若的主,不是別人能做得的。”原諒他的三離三棄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寬宏大量,若還有什麽行差踏錯,與她不相幹她可以視而不見,若觸犯到她,那誰也說不定有什麽後果。

“哦。”陸情軒清清淡淡的應了一聲,目光依舊停留在湖面上。

幽蘭若重重的拂袖,又深吸了一口氣,她這是作什麽孽來自尋罪受?哎,算了,已經讓自己難受了,不能再站着費力了。幽蘭若自來熟的撿了個凳子坐下。重重的哼了一聲,卻未言語。小亭子裏一時寂靜下來。

陸情軒不确定幽蘭若是否已經知道了諾斓的身份。在他的預想裏,幽蘭若也不該如此抵觸那個少年。但是他不知,一顆心裏,住進了一個人,就再也容不下另一個人。哪怕是一粒沙子,也會覺得擠。

那些用開始一段新戀情來撫慰舊傷的必定都不是真的傷,因為只有真的愛了,才會有真的傷害。而真的愛了,哪裏能放棄得那般潇灑?

幽蘭若愛過的人,一直只有一個罷了。

“陸情軒,我們真的再無可能嗎?”經過良久的靜寂,幽蘭若落寞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知道,若她不打破沉默,陸情軒能沉默到地老天荒。這其實沒什麽不好,她也喜歡這種感覺,但是爐子裏的火要熄了,火焰即将消失。

不等陸情軒回答,幽蘭若突然起身幾步到小火爐旁添了一塊柴薪進去。她不懂架火,嶄新的木材伸進去,壓在本就脆弱的火焰上,頓時加快了火焰的熄滅,她見勢立即又将木材抽出來,手忙腳亂,反反複複幾次,似乎摸着點竅門,手中的木材漸漸被燒得通紅,新的火焰燃起。

陸情軒自湖面收回視線,望着幽蘭若慌裏慌張的點燃火焰。水壺口有熱氣蒸騰溢出。

幽蘭若好笑的舒了口氣,擡頭看向陸情軒,目光與他相接,她嗓音軟下:“陸情軒,即便我原諒你所有的過失,不再計較從前,也不介意你任何缺點,我們不能再從頭開始嗎?”

“蘭若,我們生來都有各自的使命。我已經錯過了你,”陸情軒眸光黯淡了一瞬,“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也沒有機會了。”

“正如我是安王府的世子,一出生便是,你是幽相府的小姐,選擇做一個風塵商女,從來沒有後悔過。我們有各自的路,共走一段後,注定往後的殊途。”

幽蘭若苦笑一聲,“我明白了。”

這就是陸情軒的想法。

她不死心的前來,得到的依舊是絕情對待。

他說錯過了,她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個錯過法。他不要她,不是因為喜新厭舊,或者移情別戀,或者親朋阻撓反對,甚至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她。她能感覺到他對自己還有情意,且不淺,但他就是不要她了。

幽蘭若笑了笑,火光映在她臉上,有一種凄豔的絕美,陸情軒眸中隐現一抹癡迷,但很快,又隐藏得更深。

幽蘭若突然将小火爐上的水壺提起,水壺把手傳遞着滾燙的觸感,她的手心一瞬間就燙成紫紅色,她卻更用力的握緊,在陸情軒清冷的目光中,将滾燙的一壺水澆到小火爐內膛中,燃燒得正旺盛得火焰“刺啦”幾下全部熄滅。

漆黑的木炭“噗嗤”冒着騰騰煙氣,隔着白色的輕煙,幽蘭若望向陸情軒,嘴角凝出一個幽深的弧度,她的聲音似乎很遙遠,似乎從天際傳來,響在陸情軒的耳中,說不出的飄渺。

她說:“陸情軒,我用了哀求的語氣,你便以為我真是來同你商量的嗎?其實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我不允許你從此在我生命裏消失。你既然選擇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不必再給你留什麽顏面了。”

她又說:“陸情軒,你想不想要我其實不重要,安王府主母的位子,我是勢在必得的。因為算命的相士說安王府這塊地靈氣充溢,福澤深厚,我的命太薄,活不過二十五歲,住在這裏卻可以延年益壽,長命百歲。你知道我這個人,不甘屈居人下的,必定是要站于最高處。”

最後,她說:“陸情軒,我們日後再會!”

走出安王府,幽蘭若腦中閃過一絲迷茫。雖然多少次的下定決心,但又是多少次的黯然神傷。

她故意放出狠話,一時意氣占據很大比例。

冷靜下來,思及這段感情,陸情軒顯然不會再為之付出什麽,甚至會阻撓其發展,那麽靠她一個人的力量能再走多久呢?

這樣前途未明的感情,她真的要繼續嗎?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她今世本不打算寄望愛情,卻被江湖術士批命與安王府世子有夙緣,她被帶到安王府,看見陸情軒的第一眼,幼小的心砰然的動了一下。後來得知要與他定親,心中也不抵觸,想着便先順應天命一回。

再後來漸有接觸,皆是歡喜愉悅的心情。

直到言及退親,她也未曾想過兩人的情緣就這般斷了。

無知無覺拉開另一段情緣的序幕,遇上的主角竟然還是那個人。兩人分分合合,牽扯糾纏,最後也走到了一起。真是不由得她不相信天命這東西。

幽蘭若轉身望了眼高門府邸前蹲着的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當初她被陸玉打動,正式的開始一段戀情,是因為他說他輸得起,她覺得亦然。既然他輸得起,那麽她還有什麽顧忌的?

當選擇為一份感情付出,已經做好了承受傷害的準備,那麽何不徹底放開,博一個暢快淋漓?即便是輸,也要輸得轟轟烈烈不是嗎?

若還沒有付出最後一絲感情,怎麽知道不能反敗為勝?

須臾,幽蘭若已下定決心。

“好像失敗了?”寂靜的街角霍然響起一個不合時宜的笑。

幽蘭若偏頭,屋檐垂下一雙長腿,退後兩步,眯了眯眼,沒認出是誰。

屋頂上的人見到她眼中的迷惑,似乎很不滿,板着臉呵斥道:“小丫頭,大爺我今天就換了件衣服你就不認識了?改天你男人帶個面具你還能認錯?”

這聲音?有些熟悉!幽蘭若目光中閃爍着驚疑不定:“醉一?”

“哼!”回答她的是一聲冷哼。

幽蘭若頓時跳了起來,這哪裏是換了一件衣服!

往日裏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醉大爺搖身一變化作灰衣長衫的儒雅大叔,她認得出才怪!

“從前在話本子裏看描述易容帶個面具就連爹媽都認不出,我是将信将疑的,現在是完全不信的。”她精湛絕妙的易容術就沒騙過陸情軒。

幽蘭若眼珠轉了轉,将醉一仔細打量一番,暗暗贊嘆,果然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麽一改變,連她都為醉一的儒雅氣質吸引。她突然想起前幾天修禹似乎有提到醉一神秘出現在朝鳳樓的事…。

“醉大爺,你剛才說的不對,不是失敗了,是暫時處于劣勢,暫時!”幽蘭若特意強調了“暫時”二字,接着話鋒一轉,調侃起屋頂上的男子,“不過醉大爺,我的風月事可以先放到一邊,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搞定景娘的?景娘的心結可是繞了十多年,怎麽數日內就解開了?”

“哈哈!”醉一雖然穿着青衣長衫,換了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大笑起來倒不失往日的豪放模樣,“這得多虧了陸情軒那小子獻上的計策啊!”

幽蘭若一呆,接着,數日前朝鳳樓的一幕浮現眼前,五個彪悍大字閃現在她腦海。

霸王硬上弓!

幽蘭若眼前黑了黑,她銀牙緊咬,從齒縫蹦出一句話:“你把景娘強了?”

“非也非也!”醉一搖搖頭,“一方不願才叫強,雙方你情我願之男歡女愛,叫人倫!”

幽蘭若眼前再次黑了黑,說得真對!讓陸情軒放棄得這麽輕易,和他們二人未能合歡交頸有很大關系吧?可恨成全了別人自己卻錯失機會。

一股惆悵之情油然而生,幽蘭若有欲哭無淚的遺憾之感。

“雖然我自個兒情路受挫,看到別人玉成好事,還是得歡喜的恭賀一番。景娘與我感情深厚,她能得到幸福我也很為她開心。你們的新婚大禮,我必定準備一份格外豐厚的。”

“哈哈!那就多謝了!”

醉一仰天大笑,笑聲中是淋漓盡致的歡欣愉悅。幽蘭若心底的霧霾,被這笑聲沖淡幾分。

醉一和景尤憐坎坷半生,最終化解心結有情人終成眷屬,其中卻錯過了那麽多時光。幽蘭若心底突然沉重起來,一份真誠的感情,必須要用長久的歲月來證明嗎?

“小丫頭,本大爺向來恩怨分明,承了那小子的恩惠,不報答難免心中記挂,今天少得在你面前啰嗦幾句。”醉一笑罷,突然擺出一副正經的模樣出來。

“恭請賜教!”幽蘭若見此亦正了正色。

“小丫頭,你和那小子都是直爽的人,不喜歡太多彎彎繞繞。所以你選擇對他表明心跡,将所有的情意都攤開來說,而他也不再隐瞞你。你以為你們之間已經縷得很清楚明了,卻遺漏了你們保留的最後一絲顏面,其實你們之間攤得還不夠開。”

幽蘭若怔住,兩個人之間,怎麽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攤開?怎麽可能完全光明沒有一絲秘密?

她誠然是帶着剖析情意的目的去攤牌…。

陸情軒不解釋他不能動搖的堅持,她不言及往日為他的付出,她以為理所當然,原來不是嗎?

當年陸情軒不告而別,音訊全無,她一手成就了江湖第一地下組織天涯閣,很大原因是為了陸情軒。

天涯閣探聽到與陸情軒有關的第一個消息,是他被困東洛與離國邊境接壤的大荒原,性命堪憂。她大驚,命修禹在蘭馨苑假扮自己,帶了微雨便往大荒原急急趕去。

彼時她剛學會騎馬,操着生疏的騎術趕路苦不堪言。但再次傳來陸情軒的死訊時,她根本顧不得大腿上被擦破的皮肉,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朝着大荒原的方向而去。

她想,陸情軒作為她的未婚夫,不論生死,她都要親眼見證,活着最好,她必然要将他救出,不幸殒命,那她也要為他收屍,然後替他報仇雪恨,告慰他在天之靈。

及至抵達大荒原,那裏只留下一片戰後的狼藉,戰場似乎還未來得及清理,屍橫遍野,血腥恐怖猶如人間地獄,修羅戰場。

幽蘭若望着遍地的殘肢斷臂,忍着血腥,壓下胃裏洶湧的翻滾,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辨認。想要找出她的未婚夫,為他斂屍,安葬。

但她只見過陸情軒兩次,隔了數年,她如何辨認得出來?可她不放棄,仍然執着的翻找,企圖借住半點蛛絲馬跡将未婚夫找出來。

那近千具屍體,被她翻了一遍又一遍。微雨心疼得哀求她放棄,她全然不理。

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兩情相悅的未婚夫從此人鬼殊途,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好好安葬他,讓他的靈魂榮登極樂。

佛說,那個前生安葬了你的人,今生會與你相伴。

幽蘭若不相信前生今世,但彼時那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後來,她最終也沒找出陸情軒。反而讓自己和微雨落入了危險中,最終,她們吃盡了苦頭才逃離出來。

這些往事說與不說,幽蘭若不認為能動搖陸情軒的決心,而她也不喜歡挾着往日情怨去左右他,正如她不願意被陸情軒心底堅守的信念震退半步,所以連問都懶得問及。

醉一覺得她和陸情軒之間的心結在此處嗎?

縱然在此處,她也不能去戳破啊!

破了,就再無回環的餘地了。

------題外話------

這是小蘭若要崛起的節奏哦,有木有很激動~

、【12】全城熱戀

鬥轉星移,這一日到了七月初七。七月初七,幽蘭若覺得這是一個很吉利的日子。

首先,在前世,這是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相會的日子,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世人為祝福這對苦情人,将這一日定作情人節。

其次,今天,也是她和陸情軒相識,不對,是重逢的第一百天,十分有紀念價值。

最後,以前每月的初七,她都去霧月樓飲茶,每次飲茶都是不同的感受,但無一例外都是極為舒心舒适,養的她一看見黃歷翻到初七這一頁,心情就自然而然的歡喜愉悅。

如同前世的情人節發現商機,抓住天下有情人,狠宰一番,發發小財是自然不可能的,期待陸情軒溫柔解意的送來一份浪漫大禮也是不現實的,還是去霧月樓喝喝小茶吧,解解閑愁吧。幽蘭若如此計劃着今日行程。

但世間諸事,總有太多的事與願違。

譬如幽蘭若将将興致滿滿的踏出蘭馨苑,不巧的瞟見迎面而來的幽瑜。

“蘭兒,要出門嗎?”幽瑜大步行近,邊走邊問道。

“沒有,聽說爹爹過來,到院門口迎接。”幽蘭若毫不臉紅的将幽瑜迎進蘭馨苑。

父女在屋內坐定,瑕非立即上茶侍候,幽瑜瞟了眼眼生的侍婢,沒說什麽。幽蘭若坐定,也沒打算幾句話就将他轟走,難得耐心的候着。

飲完一盞茶後,幽瑜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方不慌不忙的開口:“蘭兒,安王府的小世子你就別挂念了,你們兩沒有緣分,一廂情願的執着苦的也是你。你如今也已及笄,為父為你重新擇了一門親事,待過禮後,即可成親。”

幽蘭若心底“咯噔”一下,她和陸情軒天定的夙怨怎麽也逃不開,還不叫緣分那什麽叫緣分?

“不知父親得父親青睐的乘龍快婿是哪家公子?”幽蘭若眉梢輕挑。

“與你自幼也是相熟的,方侯府的大公子。”幽瑜沉聲道。

幽蘭若哀呼一聲,看來今天的心情,是好不了了!

“爹爹,女兒真是很疑惑,棄了王府的世子不要,選一個侯府的公子,父親往日的英明抉擇都到哪裏去了?”幽蘭若張口嘲諷道。人生真是很無賴,許多兒女為父母的嫌貧愛富苦惱,她的處境卻截然相反。

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以阻撓子女的婚姻為樂?嫌貧愛富趨炎附勢不過是借口?

聽聞幽蘭若的嘲諷,幽瑜的臉色變幻了一瞬,卻沒有大怒,這叫幽蘭若心中又多了一分好奇。

“蘭兒,安王府的世子再好,他不喜歡你,他的好也與你無關。少傾心悅你,自然對你百寵千愛。聽為父一句勸,不要執着不屬于自己東西,徒費光陰錯過了真愛你的人。”幽瑜幾近于苦口婆心。

幽蘭若訝然,這番話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從幽瑜的口中說出來,就太難以理解了。

“爹爹怎知陸情軒不喜歡我?”幽蘭若決定不再兜圈子,直言道:“父親如此誠意相勸,擇低棄高,不過是因為方少傾承諾帶給幽相府利益,而覺得陸情軒根本不會理會幽相府的存亡吧?爹爹忒的鼠目寸光!”

幽瑜以為,他能從從侍郎一步登天做到相國的位子,是因為什麽?

“放肆,”被女兒指着鼻子教訓,到底讓幽瑜臉上挂不住了,他怒聲道:“蘭兒,你學的禮數都到哪兒去了?是這樣跟為父說話的嗎?”

“爹爹,女兒不曾學過禮數。”幽蘭若輕嗤一聲,“和方家結親的念頭,爹爹還是趁早打消吧,方少傾,女兒是決然不會嫁的,陸情軒嘛,女兒非他不嫁!”

幽蘭若不慣于說什麽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用這種借口掩飾她對陸情軒的情意,她覺得是一種侮辱,索性将她心底所想都宣告出來吧。

幽瑜霍然起身,他大抵沒想到幽蘭若竟然如此決絕的與他對峙,一時除了惱怒,竟然不知該呵斥她什麽。

自古男女親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陸情軒與幽蘭若的姻緣再名正言順不過,甚至還有聖旨賜婚。若幽蘭若執意非陸情軒不嫁,幽瑜也無法可尋。

“爹爹的女兒,也不只我一個。想嫁女兒,可不是有很多選擇?”見到幽瑜陰晴不定的臉色,幽蘭若心知一向乖巧柔順的女兒突然露出尖牙對于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須得給他點時間緩一緩,便轉了個話題道:“不知爹爹對惜妹妹的婚事有何打算?”

幽惜若其實只比幽蘭若小兩個多月,幽蘭若身為長姐雖未出嫁,親事是早早就定下的,幽惜若及笄後出嫁也不算逾越。再有兩個月,這個妹妹似乎也将及笄,時光真如白駒過隙,眨眼姐妹都已長到适婚的年齡了。

“惜兒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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