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女兒卻是厲害的緊,把千年冰王陸情軒都能迷得暈頭轉向,還只有五歲,他好不容易接受這個現實,現在,幽府的丫頭都這麽端莊不俗,他嫉妒了,莫相府怎麽怎麽沒那麽人傑地靈?
微雨錯愕,這莫大公子果然名副其實啊,十足一個纨绔,直接無視那調戲的目光,微雨正言道:“我是三公子的奴婢,我家公子有一事煩請莫公子襄助。”說着将手中的蘆葦及信箋遞上,“這是我家公子為安王府軒世子準備的生辰禮,請轉交給他。公子來日再登門拜謝……。”
微雨還沒說完,手中的蘆葦和信箋都已被人扯走,投入一旁的火中,不由得瞪大眼睛,眼睜睜看着小姐的蘆葦和信箋漸漸化為灰燼。
“他就是安王府軒世子。”莫讓指着陸情軒,輕飄飄道。
微雨愣了愣,這也太扯了……小姐送禮給失蹤的軒世子請莫相府的大公子轉交她覺得很扯,現在軒世子竟然真的與莫大公子在一起,更是扯啊,軒世子對小姐送的禮物看都不看就焚了,更更扯!
她回去該怎麽跟小姐回禀啊!
跳動的火焰舔上蘆葦,一股白煙後化作飛灰,陸情軒呆呆的看着一圈一圈的火焰,那張信箋他可以想象得到,大抵又是幽蘭若逗他的酸詩。這幾個月他看了很多,心,牽動的不是一絲一縷。
信箋觸火即燃,一陣風微微拂過,信箋翻飛,露出裏面的字帖,薄紙在火中掙紮了一下,随即被火焰吞噬,陸情軒只看到第一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薪盡火滅,陸情軒的心亦跟着火焰,緩緩熄滅,最後化為灰燼。
我是愛你的,一萬個舍不得,只是應該結束了。
、【01】王府秘事
陸情軒離開晟京城時,莫讓就站在他身側。
巍巍城牆,灼灼勁風,烈烈天光。莫讓悠閑的靠在城牆上一邊搖扇子一邊數砌牆的磚。數到第一百塊時,陸情軒開口了。
“日前我在青州發現不尋常的勢力,這極有可能與南國有牽扯,我必須查探清楚。”
“你要離開?一聲不響的?不管幽蘭若了?”
“別再提那個女子了。我暫時不想聽到有關她的任何事。”
“既然放不下,為什麽要強迫自己放下?”
莫讓不贊同陸情軒就這麽放棄一段大好姻緣,但是陸情軒下定決心了,他是改變不了的。
既然改變不了的事,他不想再多說。但他無法改變,有人卻能改變。譬如那位無法無天的幽小姐。
七日後,在确定陸情軒離晟京城足夠遠的時候,莫讓搖着扇子施施然逛到了幽相府門口。
扇子一收,打量了一圈幽相府的門楣,莫讓決定不通報了,直接翻牆吧。這幽相府的牆,委實翻得太沒難度。
半刻鐘後,莫讓将幽相府逛了三圈,在最偏僻的北角找到了幽蘭若居住的蘭馨苑。
“天涯閣懸賞的追殺令是你發布的?”還未站定,莫讓已開門見山的切入今天的話題。
身後的腳步聲和不善的诘問一同落定,幽蘭若悠悠轉身,嘴角勾起一絲好看的弧度。
三日前得知陸情軒又一聲不響的離開京城,幽蘭若徹底震怒,她連妝容也沒改換就去了朝鳳樓,讓溫娘将從前陸情軒借着莫讓的名頭送的一幹物什統統翻出來。
溫娘從修禹那兒得知自己和陸情軒的牽扯,聽的驚心動魄,以為自己要将這些東西還給陸情軒,與他撇清關系,頓時開始一輪一輪的勸慰。無非是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舌頭和牙齒還有碰撞的時候,解開誤會再續前緣雲雲。
其實溫娘的擔憂純屬多餘,幽蘭若是個不會讓自己受委屈也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人,陸情軒那樣身份的人出手的皆是價值連城,白白送回去,她腦子進水也不會幹的事!已經損失了感情還趕着損失錢財,那也太愚蠢了。
事實上,幽蘭若一貫的風格是花錢買樂子,當下幽蘭若讓修禹将一幹價值連城的的首飾擺件打包拿去莫玉齋換銀子。然後用那筆銀子去天涯閣發了條懸賞令,五萬五千兩銀子買安王府世子陸情軒的人頭!
天涯閣是前幾年興起的神秘組織,是一個只要付錢到位,可以為你提供一切服務的地方,殺人自然也不例外。
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平民百姓,在天涯閣的賬本上,都有一個估價,只要付得起報酬,天下無他們不可殺之人。
而且,這個組織的保密性極佳,絕對不會透露雇主的信息。幽蘭若買兇殺人的消息,莫讓當然不會是從天涯閣探聽到的消息,而是莫玉齋。莫玉齋,是莫相府的産業。從莫玉齋換了銀子手都沒轉就去天涯閣懸賞,幽蘭若委實太嚣張了。
她是擺明了宣告天下,因愛生恨,相戀成仇的節奏,踏踏實實的上演一場相愛相殺的戲碼!
“是我。”幽蘭若有些好笑,莫讓的架勢循着開門見山,問題卻是多餘!
“為什麽?”幽蘭若這麽幹脆的承認讓莫讓有些意外,不過細想,這也是她的風格,“為什麽要這樣做?”莫讓又問了一句,“你應該曉得,以玉現在的武功,能用銀子驅遣的烏合之衆還殺不了他,你花這麽多銀子發布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圖什麽?”
對于武功一途,幽蘭若不了解,陸情軒的武功有多高她不清楚,只記得他曾說難有敵手,可想已登峰造極。
可事實無絕對,一則也許是自誇自雷,誠然可能性極小,但還有第二則,“烏合之衆?大少豈不聞螞蟻咬死象的故事?”幽蘭若嗤笑一聲,諷刺道:“若是大少真這樣認為,又何必特特跑來問罪于我?反正對你們也沒什麽妨害不是?”
莫讓噎了一下,哼了一聲,撿了張凳子坐下,心中尚自郁憤難平,“誰說沒妨害了?對他的生命是沒妨害,但是也讓人難受是不?心愛的女子,一轉身翻臉不認人,還買兇殺自己,你當真不怕他寒心!”
聞言,一抹笑意自幽蘭若的嘴角浮起,“大少,你剛才問我圖什麽,我圖的,就是讓陸情軒難受。”幽蘭若巧笑嫣然,似是在與莫讓分享某個難得尋到的樂子。末了,盯着莫讓又問了一句:“陸情軒現在難受嗎?”她的表情,似很想知道。
莫讓完全傻了,五萬五千兩銀子,就為了買陸情軒一個難受?把錢給他,他有九百九十九種方法讓陸情軒難受,讓他去啊!那可是莫相五十五年的俸祿啊。
莫讓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穩,“我聽聞有人花千金博美人一笑,你這行為,其實也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難理解,不難理解,都是讓心上人感受一下七情六欲嘛。啊,哈哈!”
心上人?是這樣嗎?
幽蘭若輕易不會難受,但凡有讓她一分難受的人,她必讓那人十分難受。所以,反過來說,她現在挺難受的。
“你現在目的達到了,撤回那道懸賞令吧,別讓你們越走越遠?”莫讓真誠的勸道。
幽蘭若轉眸望着莫讓,唇角凝出一個幽深的笑:“恐怕不能如大少的願,我發布的,是天涯閣最高的天涯追緝令。”幽蘭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又道:“陸情軒他貴為安王府世子,安王府可不是吃素的,天涯閣的人又不傻,這麽幹脆的得罪安王府,沒有足夠的好處怎麽行?”
莫讓滕地一下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盯着幽蘭若。
天涯閣的追殺令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普通的追殺令,屬于錢貨兩訖,高等一點的,先付一層定金,完成後收尾款,而天涯追緝令則是最高等。直接付清賞銀,天涯閣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完成懸賞令。
依着陸情軒的身份,天涯閣不會輕易接單,但是天涯追緝令,則是天涯閣無法拒絕的。只要銀子到位,他們必須接受。每個行業都有每個行業的規矩,殺手行也不例外。
“天涯追緝令一旦訂立,不管任務是否完成,都不會退銀子。如果我現在撤回懸賞令,我的銀子就都打水漂了,五萬五千兩啊大少!”幽蘭若看向莫讓,眨了眨眼睛,第一次作出對銀子也心疼的表示。
莫讓氣結,真是敗家!可恨的是,這回還不能不敗!
莫讓來回狠狠的走了兩圈,一邊纾解心中的郁悶,看幽蘭若一幅閑閑的樣子,又接着狠狠的走了兩圈。
幽蘭若靠着廊柱,頗有興致的看着莫讓氣憤的樣子,一幅沒有足夠條件就不會妥協的樣子。
又走了幾圈,莫讓在幽蘭若身前兩步處站定,終于下定決心,“我用一件物什交換。”
幽蘭若挑眉,他們還藏着什麽價值五萬兩白銀的好東西?最好別叫她失望。
“這件物什,五萬五千兩,幽小姐絕對不會吃虧。”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個绛色絲綢包裹的小盒子遞給幽蘭若。
幽蘭若接過放在欄杆上,解開絲綢,想着這就是今天的正題了吧。絲綢中是一個做工精細的雕花木盒,打開盒子,裏面靜靜的躺着一段長塊的紫檀木,紫檀木兩端微斜,一端還有燒着的痕跡。幽蘭若俯身聞了聞,又敲了敲,心中的失望壓過被戲弄的惱意:“我可不是陸情軒,對木頭沒什麽愛好,這一段木頭也值不了五萬兩銀子吧?”
“你在仔細看看。”莫讓并未解釋,只示意她再看看。
幽蘭若從盒子中拿出紫檀木,翻過來一看,頓時有些詫異,這和相框有些相似,只是正面不是透明的玻璃,而是半透明的琉璃石,琉璃石下也不是相片,而是,一張小紙條。
那紙條,時隔多年,有些發黃,但幽蘭若還是剎那間記起了,這是五歲那場宮宴,她扔給陸情軒的小紙條。從前的記憶如洪水般湧上來,幽蘭若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複雜。
“你就是幽蘭若?面黃肌瘦的,長得真醜!”
“我收回上午那句話。”
“因為你的人和你的字比起來,真是漂亮極了!”
……
“看來你還記得這張小紙條。”莫讓突然松了一口氣,幽蘭若對陸情軒并非無情。
“所以呢?”幽蘭若收起神色,摩挲着紫檀木上被火灼燒過的那處,淡淡道。
那些記憶,初時歡快,漸漸摻入辛酸,後來她刻意的去遺忘。原來,忘不掉的,始終是忘不掉。幽蘭若沉默。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凝重,這一圈的空氣厚重得讓覺得呼吸都很難。
良久,幽蘭若微擡頭,清淡的目光投向虛空,語音飄渺,似在對着身後莫讓說,又似不過自言耳:“我兩歲的時候,和陸情軒定了娃娃親,我不是個樂意受人擺布的人,但是想到那個靜靜躺在紅绡帳裏蒼白的玉人,我對長輩安排的親事竟然沒有多大的抵觸情緒。待我五歲的時候,那場宮宴上,我本想戲弄他一番,叫他不敢小看我,可是當我聽到你們在禦花園外的林子裏的對話,我覺得嫁給陸情軒也很好。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戲弄了誰。”
“那場宮宴後,我開始習字,每天都會寫一張字讓父親帶給陸情軒。雖然他從沒回應過我,但我知道他是中意我的,不然那些字父親一張也送不出去。後來,我還學習禮儀,想着以後嫁給他,不可以給他丢臉。我是真心的想嫁給他!撇開的他的身份,他的光環,他的未來,就那麽一個八歲的孩子,決定和他一起攜手百年。而他,那麽輕易的走了。一句話也沒有!”
幽蘭若有些語無倫次,她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終于,九年後,他回來了,我匆匆趕去,我想,他但凡稍微服個軟,我也不會再計較他當年的不辭而別和多年來的杳無音訊。甚而,他随便扯個什麽理由,我都會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若再得他幾句情意綿綿的溫言軟語,也許還會感激涕零得一塌糊塗。”
“可是,可是,我趕到的時候,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看到,他們說,他是來退親的,退親!”幽蘭若只覺得壓抑了那麽多年的難受都湧上來,堵在她的心口,叫她的心發疼。
她的百年,他不留戀。這多麽無奈啊!
“呵!我想我和他徹底完了。這樣也就罷了,我也不是個喜歡糾纏的人,別人擺明了對你沒興趣,還趕着貼上去,我還沒那麽下賤!當我已經漸漸放下從前的那些事,他卻換了個馬甲,又來招惹我。還讓我更深的愛上他,而知道我是幽蘭若後,他又走了。再一次不告而別!再一次決然相棄!”
幽蘭若倏然轉身看着莫讓,眸光淩厲,她一字一字道:“是我做錯了什麽?容他這般輕賤?他都這般輕賤我了,我想要他的命不是理所應當?”
莫讓聽着,眼眶有些微酸,別開頭,“他沒有輕賤你,他是喜歡你,很喜歡你的。從他第一眼看見你開始。”
莫讓不知道幽蘭若說的“馬甲”是什麽意思,但陸玉的情史他是最清晰的見證者。
他指着那段紫檀木,“這個就是證據。他如此煞費苦心的保存你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對一個不喜歡的人,他會這樣做嗎?當年,玉解釋說他留着這張小字條,是為了自勉,提醒自己有個連字都寫不好的未婚妻,料想将來也不會有什麽出息,但是夫妻一體,他自己要更努力上進補她的短。”
黝黑的紫檀木在朦胧的視線中起了疊影,幽蘭若嘴角動了一下,卻沒說什麽。
“可是卻常常看見玉對着這個東西傻笑,他是個癡人啊!這樣的他,離開你,比你痛苦了不知多少倍。”莫讓悵然一嘆,看着幽蘭若,輕聲問道:“你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離開你嗎?”
“想!”所有的不介意都是假的,當真的愛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所有你都想知道,更何況還是與她這麽緊密相關的。
“好,我告訴你。”莫讓走到雕欄前,視線在院子內外掃了一圈,然後投向雲海深處,“這是安王府最大的秘密。今天由我告訴你!”
幽蘭若心中一凜,深吸了一口氣,緩步到院中,手一揮吩咐了句:“所有人,退後三百步,別讓任何人靠近!”話落,院內院外數處響動了幾聲,片刻後靜下來,她看向廊下的莫讓。
“二十多年前,先帝寵妃生有一名伶俐的皇子,那名皇子卻伶俐過了頭,掀起一番奪嗣的風波,而後,帝突然駕崩,遺诏都沒來得及留下。如今的陛下當時雖貴為太子,也有些擁趸,卻不及那位皇子擁有兵權,便存了退讓的心思。但他的母親是個厲害的角色,太後以侄女顏西靈籠絡安王,讓安王府堅定的站在她兒子的陣營中。為最後的大業立下汗馬功勞。”
“顏西靈與陛下是姨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馬,陛下從小就喜歡這位表妹,但是太後當年用計将他調走,低調的為安王和顏西靈舉行了大婚,待陛下回來,一切已成定局。失了美人的陛下,将心思轉回到江山,最後在安王的鐵血擁護下,斬了不安分的兄弟,登上帝位。”
“陛下勵精圖治,天下一片安定,四方來朝。在一次微服私訪中,陛下遇見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與顏西靈有三分相似,這也算移情吧,陛下将那女子收進後宮深深藏着,不過半年就升為貴妃,後來生下四皇子。”
這一段宮廷秘聞,算不上多秘,版本衆多,其中的牽扯以幽蘭若的智慧和情報還是能理出來,只是這并不是她現在關心的,“那個時候陸情軒還沒出生吧?”
“安王夫婦情深意重,陛下與貴妃恩愛缱绻,這是多美好的結局!”莫讓落寂的笑了一聲,這世上美好的事,總是太少了。
幽蘭若恍然,四皇子的那貴妃母親後來可沒什麽好結果,陛下仁德天下傳頌,可是對那貴妃,結果得很果斷,白绫賜死,母家發配邊疆。
“變故發生在十九年前,戎國來朝,獻上最美的公主和親。本來也就是陛下的後宮多個女人,可是貴妃不喜戎國公主,枕邊風吹得陛下是進退兩難。有弄人體貼得給陛下出了個主意,将公主賜給安王。陛下英明一世,卻犯了回糊塗,可能心底對安王橫刀奪愛還是耿耿于懷,覺得不能讓戎國公主給自己找不痛快,那就去給安王添堵吧。一道聖旨下,安王府多了個側妃。”
“那段時間正值安王妃懷着孩子,而且安王也要做點面子上的過場,對戎國公主厚待幾分。不料那戎國公主卻是個不識時務的,故意沖撞了安王妃,安王妃懷着孕脾氣也變得易怒,當下訓斥一番。戎國公主去找安王哭訴,不想一素寵縱她的安王又把她訓斥了一番,戎國公主在戎國任性慣了,連番受挫後頓起歹心。給安王妃下了盡歡。”話畢,莫讓阖上眼眸,手中的拳頭卻在咯吱咯吱的響。
“盡歡?那是什麽?”幽蘭若心中升起一抹沉重,這大概是陸情軒離開她真正的理由了啊。
半晌,莫讓吐出一口氣,掙開眼睛,緩緩道:“一種蠱。一種碰了就不會再有子嗣的肮髒東西。”
“可是安王妃不是生下了陸情軒嗎?”幽蘭若吶吶道,她仿佛記得陸情軒比她大三歲,今年十八歲。
莫讓轉眸看向她,沉重的吐出那些觸碰不得的舊事:“安王妃是在中蠱之前懷上玉的,但是中蠱之後,再也沒有懷孕;玉,在母體就沾染了盡歡,這一生再也不會有子嗣。”莫讓手撐着廊柱,那樣沉重的往事,叫他難以承受,他尚且如此,而陸情軒,那樣的尊華高貴,天之驕子,又是怎麽面對這樣的打擊的呢?
“事發後,安王斬了戎國公主,陛下賜死了貴妃,牽連的一幹人無一幸免。但是陛下将這件事壓了下來,責令再不準提起。這件事也就一直瞞着玉,直到他九歲,從父母的争吵中得知。然後,他消失了三天,你知道的。你找到了他,他焚了從前你寫的那些字,還想焚了這個紫檀木,我偷偷藏了起來。”莫讓苦笑,總有那麽些事不是人力能掌控的,“若是一個女子還好,但一個男子中這種蠱,他只是不想連累你。”
幽蘭若沉默了,莫讓所說她不敢茍同,一個女子中了盡歡,可以讓別的女人為丈夫生育子嗣,就如同安王妃;反過來一個男子中了盡歡,恕她心胸太開闊,沒什麽不同,談不上連累。
不過現在這不是重點,她想起另一件事,“十年後,陸情軒作出了決定,和我解除了婚約,那麽招惹幽月又是怎麽回事?就不連累幽月了?”
莫讓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非常理所當然的說道:“一個相府小姐和一個風塵女子自然是大大不同的。而且,風塵商女幽月,心胸開闊,又唯利是圖,我們想,她是不會太計較這件事的。”
幽蘭若想罵娘!莫讓今天純粹是來找揍的吧?鄙視了她的身份又鄙視她的人格,最後她還是被那句“我們想”狠狠的刺激到了,和着商量好的!不過這也不是重點,她忍!
“既然知道我不會計較這件事,那這一回他走又是怎麽一回事!”幽蘭若幾乎是吼出來的,眸中閃爍中熊熊怒火。
莫讓眼睛亮了一下,腳下微微動了動,“大概又是良心發現了吧,想一想,還是覺得不能連累你……”話還沒說完,眼見幽蘭若舉起一個花盆向他砸來,趕緊飛身而起,落在院牆上。
回頭道:“這些過往因由我都告知了你,你們之間的情要怎麽處,就由你決定吧。”說完縱聲一躍,趕緊離開,因為他又看見幽蘭若撿了一塊鵝卵石在手中。
今天幽小姐的心情不好,他向來是個識趣的人,此刻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趕緊開溜。
、【02】滟華伊始
幽蘭若随手翻着黃歷,六月二十八,宜嫁娶、納彩、訂盟、出行、祭祀、祈福、進人口、會親友……,在這個百事皆宜的黃道吉日,皇後在宮中設宴賞蓮,帖子散遍晟京城名門府邸世家,邀盡貴女千金小姐,獨獨遺漏了她,這個皇後還真是不厚道!
縱然前次宮宴她行事欠妥,身為一國之母度量也太狹小了!
幽蘭若輕嘆一聲,出了蘭馨苑向幽相府的書房行去。
其實皇後不邀請幽蘭若實屬情有可原,自十年前年宴後,她未再赴過一場宴會。起初還有人記挂,後來再有哪個做宴,都曉得發給幽家三小姐的帖子是白發,再後來也就沒人給她發帖子了。環保嘛,能節約一張紙是一張紙啊!
若是往常,這些個宴會她是不在意的,今次,幽蘭若卻需要這個機會去露個臉。皇後不給她帖子,她想赴宴,只能自己找路子了。
“小姐,你素來不喜歡這些個宴會,今次怎地如此掉價的主動赴宴?”修禹瞧了眼宮門口停着的一排排馬車,人還真不少。
“你覺得呢?”
“莫非是小姐終于看開,覺得安王府軒世子不過爾爾,想要尋找第二春?”
幽蘭若眄了修禹一眼,這丫頭撿回來時,講到男歡女愛還會臉紅,跟着自己這些年,竟然變得如此奔放了,真是難得!
下了馬車,幽蘭若遞了名帖,宮門守衛按例檢視了一番,放了行。那守衛長面上沒有為難她們,卻在她們行了幾步後嚼開了舌根。
只聽一人道:“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幽三小姐?被軒世子退了婚的那可憐女子?前幾天陛下大壽,我調班,未見着還覺得可惜,今日一觀,不過尋常啊!”
又一人道:“可不是有負盛名?姿色平平,氣質平平,德行平平,也不怪軒世子瞧不上。不過我倒不見得有多可憐,這些千金小姐,表面上看得光鮮,實則手段層出不窮,豈不知男人戰場上真流血,女人後院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
初初那一人又道:“被退了婚怎地不可憐?尋常人倒還好,軒世子不要的女子誰敢要啊?以後還不知怎樣呢。”
後來的一人又道:“你可只知其一,剛才這幽三小姐遞給我的名帖,可不是皇後娘娘發的呢,而是太後娘娘從前允的随時出入宮廷,這幽三小姐難得進宮一次,今次沒有皇後娘娘的帖子卻在皇後娘娘設宴的日子進宮,其中耐人尋味啊!”
……
“真是大膽!一個小小守門竟敢如此非議貴人。”她們雖漸行得遠,那兩守門聲音也低,但修禹身懷武功,內力不弱,他們說得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頓時十分不忿。
“有什麽好氣的,這麽議論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還堵得了誰的口?”幽蘭若面上一派平靜,轉角處斜了一眼宮門處,心中憐憫,有空扯八卦的差事大多清閑,而清閑中往往容易生事,而生事生得過了最易喪命。
可見從事的行業和生家性命是何等緊密的聯系。想到此,又吩咐修禹道:“記得回去讓櫻花查查那守門的底細。”
櫻花娘子,江湖上另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天涯閣的大當家。無人知道,她也是幽蘭若的仆屬。
修禹“啊”了一聲,訝異道:“小姐略施手段也能教他死無葬身之地,何必舍近求遠勞煩櫻花的人?”
“修禹何時竟覺得我是如此小量的人?”幽蘭若悠然駐步,瞥了眼自家丫鬟,搖了搖頭,“有這番見地的人,可是不多!”說罷邁步向長寧宮走去,“走吧,太後娘娘該等急了。”
“不是赴皇後娘娘的宴嗎?”
“吃水還不忘挖井人呢!自然要先去拜見太後娘娘的。而且,”幽蘭若頓了下,幽幽道:“太後退居長寧宮多年,不理後宮雜事,但後宮最有智慧的,非這位老太後莫屬。”
幽蘭若沒有說,她們雖是做掉價的事,卻也不能掉得太過徹底。
修禹長的玲珑剔透,心思也玲珑剔透,唯獨一件事讓幽蘭若惋惜,在外人面前,修禹是智商超高情商超低,而在她面前,卻是情商超高智商超低,真是叫人扼腕,好好一姑娘如此多變。若稍微長進一些,她還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哎!
長寧宮一如往日寧靜而肅穆,太後端坐在上,見到幽蘭若立時招手讓她過去,幽蘭若行了個禮後,邁着碎步走到太後下邊坐下,“太後娘娘,蘭若好久沒來看望您總是覺得心中惶恐,擔憂太後娘娘沒個人解悶,擔心太後娘娘又胃口不好,擔心太後娘娘夜裏睡得可安穩,如今見着太後娘娘,還是如此慈目開懷,面色飽滿,白裏透紅,比往常更光彩照人,可教蘭若安心了!”
“呵呵,蘭若也還和往常一樣會讨人歡心!”太後拉過幽蘭若的手,看着底下皇帝的嫔妃笑着道:“哀家說你們呀,成日裏來請安都沒一個有蘭若的貼心。”
下座一行宮妃頓時點頭告罪。
幽蘭若寧靜的笑着,待請安畢一行宮妃都退下後,太後斂了笑,看着幽蘭若滿目盡是心疼:“好孩子,教你受委屈了!”
太後與幽蘭若,交情算不上多深,只是從無利益沖突,而且十分合她眼緣,是以是有幾分真心的。幽蘭若仰頭看向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眸光一片澄澈,搖頭道:“我不委屈的,要委屈也是陸情軒委屈。”
“你這孩子,還是這麽拗!”太後佯怒的看着幽蘭若,心底卻是嘆息。
幽蘭若嘴角扯開,周身盡圍着暖意,垂下頭,目光移到握着她的那一雙手上,“太後娘娘,你不是也說我和陸情軒是天作之合嗎,我想我和他還沒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安王府需要一個像我一樣聰慧的主母對嗎?”
這一番話簡明扼要的表明了幽蘭若的立場,其中的直白淩厲讓太後愣了一下,不過多年的後宮浸淫瞬間讓她心中做了一番權衡,她無奈嘆息一聲,“你這孩子啊,哀家還真舍不得你去了別處。也罷,你素來是個有主見的,下了決心是誰也勸不了的,就叫你去撞撞南牆也好。”
幽蘭若笑了笑,太後能走到今天,不是偶然,沒有睿智的頭腦也輔助不了兩朝帝君,開創一片盛世。她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因為智商差得不遠,溝通的困難才會少一些。
又陪着太後閑聊了好些時候,說宮外奇聞,扯名人八卦,道野史轶聞,直到用過午膳,又逗了一番樂,幽蘭若才起身告退。
臨行時,太後再次拉着幽蘭若說道:“蘭若,我皇家什麽不多,就是子嗣多,與你年齡相仿的,也有數位,若有中意,哀家盡可為你做主。”
只是除了陸情軒!幽蘭若在心中補充道。
可惜,東洛國皇室,她只看得上陸情軒。
—
出了長寧宮,修禹與姚晚宜一道迎了上來,姚晚宜當先打趣道:“你這人看着和善,實則心高氣傲得很,素來讨厭這些規規矩矩的宴會,今兒個沒有帖子還趕着赴宴,卻是為何?”
“為了尋找我的第二春啊!”
晟京城貴女中豪爽灑脫者,姚将軍府的千金姚晚宜論第二,應該沒有人敢稱第一,而豪爽灑脫如姚晚宜,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姚晚宜暗恨,幽蘭若行事每每讓她震撼,每一次她剛适應,幽蘭若又能挑戰新高。幽蘭若今次提的這個緣由,正是所有人猜測非議的,但姚晚宜是不信的,幽蘭若的心思能叫衆人都曉得,那就不是幽蘭若了,“你真是越來越不老實了!”
“我怎麽不老實了?”幽蘭若輕笑,她的确似乎從來沒有老實過。
“你要真是為這個緣由,那也不用赴宴了,明兒個我就讓我哥去幽府提親去!”
“呵!嗯,”幽蘭若作反省狀,然後點點頭,“我是不老實。”
姚晚宜噎了一下,這麽爽快就承認就算了,還當成理所當然了,這也太不把她當回事了!
剛想找兩句話來刺她一下,卻聽她道:“晚宜,我想很快,我會做一些不理智的事出來,如果有一日需要你襄助,你會拒絕嗎?”
姚晚宜微愣了一下,沒急着回答幽蘭若的問題。
細數一下,幽蘭若除了百無聊賴時上門來消遣她幾句尋尋樂子,唯一求助過她的就是前些日子讓修禹來借了一張姚府的名帖。
姚晚宜黛眉微皺,不确定的盯着幽蘭若看了一會兒,突然道:“蘭若,晟京城人雖衆,在我眼裏不過三類,看得過眼,看不過眼的,和不看的人。你屬于我最看得過眼的,而莫讓,則是我最為看不過眼的。”
幽蘭若挑眉,她和莫讓真是三生有幸!
“你嘛,長于閨閣,心懷天地,金絲籠子困不住你,你便張開了翅膀自由翺翔,是風是雨,一力承擔,不怨不怒,不卑不亢。我欣賞你的是,你想去飛,就能長出一雙翅膀。而莫讓嘛,明明是胸有丘壑,偏偏裝成纨袴膏粱一個,自以為裝得像,騙了所有的人,卻誰也沒騙過!這也罷了,還徑直的蹬鼻子上臉,曉得沒騙過人,裝作所有的人都被他騙了!”說到莫讓,姚晚宜總能平地升騰三斤怒氣出來。
“所以?”幽蘭若摸不着頭腦,姚晚宜和莫讓看不對眼,當年同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