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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力到這些無關緊要之人的身上。

想怨恨就怨恨吧,若忍受不住那怨恨就盡管出手來攻擊陷害,她更擔心的,其實就是她們一直忍着不出手。

沈思曼剛下山,便又帶着風玄玥一起上山,兩人獨自到了駱夢雪的墳前,再一次祭拜了她,之後下山與那依然等候着的左相府衆人一起上馬的上馬,坐馬車的上馬車,欲要返回。

“小姐。”

沈思曼上了馬車,奶娘卻還站在下面沒有要上來的意思,對她說道,“小姐,我想要再在這多待會兒,多陪夫人說說話,就讓春兒随你先回去吧,可好?”

她的神色中難掩傷心,沈思曼聽到她的這個要求也并沒有什麽意外的神色,并且還沒有多說的直接就點了頭,道:“既如此,我給你留下一輛馬車。”

她忙搖頭,說道:“不必了,小姐給我留匹馬就成。”

沈思曼想到她也是身懷武功而且還很是不弱的,況且還好歹出身元帥府,騎馬該不會有任何問題才對,也就答應了。

春兒又探出身來寬慰了她娘親幾句,然後便随沈思曼往回走。

奶娘站在那兒,看着左相府一群人浩浩蕩蕩離去,她卻不知在想些什麽,神情閃爍略微有些古怪,尤其當她轉頭看向山頂上的時候,那眼神更是複雜而古怪。

馬車辘辘往前,沈思曼在馬車內搖晃,春兒在旁邊有些靜不下來的東摸摸西摸摸,間或小聲嘀咕幾句,說的大都是先前睿王殿下出現時,沈思瑜怎樣的不要臉,巴巴就湊了上去,也不看看她長的什麽模樣,竟想我家小姐來相比。

沈思曼聽着她的嘀咕,微微緩和了臉色,然後她聽到一側馬車壁上傳來“篤篤”的敲擊聲響。

春兒當即伸手将那邊窗簾掀開,擡頭就看到竟是睿王殿下騎馬走在旁邊,不由眼睛一亮忙就讓到一邊并轉頭對沈思曼說道:“小姐,是睿王殿下!”

她如此激動,簡直就好像是見着了她自己的心上人,不不,見着自己的心上人應該是忙着害羞了哪裏會如此激動?

沈思曼瞥她一眼,然後看向馬車外的某只王爺,問道:“有事?”

春兒吐了吐舌頭,覺得小姐竟敢如此對睿王殿下說話,真是好厲害啊有木有!

而風玄玥,即便是有了免疫,卻依然還是覺得被刺中了玻璃心,撇着嘴不滿的哼唧,說道:“沒事就不能來找小曼曼你說說話兒?”

“最好不要!”

“咻”的一道利箭臨空電射而來,一下子就射中了睿王殿下的小心肝,他不禁伸出手到胸口用力撫慰,并長長嘆息一聲,很傷心很失落很幽怨的那種。

然後他終于還是直接說上了正事,道:“小曼曼你今日有空嗎?可否有時間随本王去個好玩的地方欣賞美妙風景?”

“可以!”

于是她也從這隊伍中離開,獨自和風玄玥前往那個他口中好玩的地方,在沈思瑜嫉恨到近乎發狂的目光中,春兒都十分乖順并一臉了然暧昧的沒有說半個想要跟随服侍小姐的字。

沈思曼中途換道,左相府的其他人卻還是都要回去京城,而就在他們從城門穿過的時候,有一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朝城門而出,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沒人知道他出了城之後,便直朝着駱夢雪的墳墓所在方向飛掠而去。

006 二爺

日頭已經高升,左相府衆人出京祭拜之後又回了京城,沈思曼中途被風玄玥帶走去某個據說好玩的地方欣賞風景去了,而奶娘則留在了駱夢雪墳前,說是想要再多待一會兒。

五月的天氣已十分炎熱,尤其越是接近中午,那日頭從頭頂照射下來,便越是火辣辣的,即便旁邊就有着樹蔭的阻隔,也并不能太多的将這炎熱緩解,偶有風從遠處吹來,也是帶着融融的暖意。

駱夢雪的墳墓就在這山頂樹木環繞中,不過一個墳包,一塊墓碑,周圍以青石鋪地,兩側種了玉蘭花樹,想若以她的身份來說,未免太簡單了些,不過這倒不是沈家輕慢她這個正室大夫人,而是這本就是她生前所要求的。

她不要什麽奢華藏穴,也不要死後依然富貴榮華,而只願薄棺一副,墓碑一塊,簡單寫上“駱夢雪之墓”五個字,就夠了。在墓碑的下方邊角,另外又寫了“沈仲文之妻”五個字,除此之外這墓碑上再沒有其他多餘字眼,沒有她的生平沒有她的子嗣名字,不知情者見着還當一位這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墳墓一座。

此刻天上太陽已接近當中,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枝葉在這簡單墳墓上投下一點點的耀眼光斑,本是說要留在這裏多陪夫人一會兒的奶娘,卻并沒有出現在這裏。

這山峰腳下出現了一個人,渾身都被寬大的黑色鬥篷籠罩,陽光落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熱,尋常人怕是早已經汗濕衣衫,他卻渾然不覺,甚至連一點點汗漬都沒有在那黑色鬥篷上印出來。

他站在山峰下擡起了頭,從鬥篷中露出了一個十分精致的下巴,如刀削斧劈,似精雕細琢,再曼妙一筆,刻畫上那如花瓣美妙的唇,只是此刻那唇緊緊抿着,幾分刻寡幾分悲憫幾分冰冷,這麽看過去,又似乎還有些熟悉。

然後他又低頭藏進了鬥篷裏面,也沒見他有什麽特別的動作,整個人便如輕風飄拂,無聲無息的朝山峰頂飄了上去。

山頂便是駱夢雪的墳墓,他從山腳到這山峰頂上,這一路飛掠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悄無聲息就如同只是輕風吹拂,然後他就直接來到那墓碑之前,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那兒許久沒有動彈,黑色鬥篷籠罩看不到他的面容更看不到他此刻是怎樣的表情,衣角在微風吹拂下輕輕擺動,頭頂烈日驕陽,照拂到他那黑色鬥篷上,那炎熱似乎連他身周的這一片空氣都略微扭曲了起來,林間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蟬鳴,更為這天氣添加焦灼。

然他卻渾然不覺,甚至在這驕陽灼熱中緩緩的散發出了清寂冰冷的氣息,更将那空氣扭曲,恍惚中似乎還發出了“呲呲”的宛如水汽蒸發的聲響。

他忽然往前,邁出了腳步,一步一步,與剛才他上山時的輕盈極速截然相反,他那一步邁出,落地沉重,從他那站立的地方到不足兩米外的墓碑,他足足走了近乎有十秒。終于到了墓碑前,他伸手輕撫,從那粗糙青石,從那深刻大字,最後從那邊角的那一行小字撫過,動作十分緩慢而輕柔,從上往下如情人的撫摸,當指尖從最後那一行小字撫過的時候,他也已從原先的站立,到此刻蹲在了那墓碑前,手指反反複複的摩挲着邊角那一行小字。

這一刻,世界都忽然安靜,仿似這天地間只剩下了他一人,還有他面前那靜靜聳立的墓碑,他的手指不斷在墓碑上輕撫摩挲,鬥篷籠罩中看不到他此刻神情,只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顫動,然後有一點晶瑩從鬥篷內悄然掉落下來,在半空中折射出耀眼的金色陽光。

山林都似乎被震動,忽然發出細微的“悉索”聲響,蹲在墓碑前的他不由得脊背一僵,随之霍然站起就朝着山林內飛掠了進去。

幾乎同時,有另外的人影從遠處極速掠過,竟赫然是奶娘!

他一頭直往山林裏鑽進去,那模樣竟像是在逃跑,奶娘緊跟在他的身後,眼看他輕功絕頂,臉上不由露出些許焦急之色,随後又有猶豫遲疑一閃而過,并在下一秒朝着那逃離的背影開口喊道:“二爺!”

這一聲,蒼茫而凄然,仿似早已在胸腹中撚轉徘徊等待了無數歲月,從絕望到希冀再到驚疑到不敢置信,以至于這一聲喊出口就人不同尋常的平靜沉穩。

他聽到這一聲,這兩個字,飛掠的身子不禁在半空一頓,差點便直接栽落了下去。

而就是這一頓,讓奶娘一下子就追上了他,伸手便抓住了那将他嚴嚴實實包裹的鬥篷,神色中不由得因此而一喜,更多的卻是那遮掩不住的悲滄以及一點點遲疑,還有眼眸之中的淚光點點。

“二爺,您……”

手中抓住的鬥篷忽然如流水般從她手中流淌而過掙脫了出去,也打斷了她才剛開頭的話語,她不由一怔,擡頭就看到他如一抹黑雲朝遠處飛去。

她想追,怕是也追不上那速度,然她卻連想都不想一下,忽然朝着那邊“噗”一聲重重的跪倒了下去,神情扭曲又猙獰,手中白光一閃便見一把寒光涔涔的匕首出鞘,直直對準了她自己的咽喉,霍然刺了下去。

風過,陰影籠罩,一只膚色白皙指節修長的手已穩穩抓住她,阻止了她這一自伐的舉動。

匕首已經有部分刺入到了她的咽喉,殷紅的鮮血順着那傷口往外流出,頃刻間就染紅了白色衣襟,她卻似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反而神色略微緩和,擡頭往上看去。

他的鬥篷将他遮掩得太結實,她這麽擡頭看去竟也沒能看到他的面容,只看到一個精致下巴,以及那緊抿着的嘴唇,然只是看到這些,奶娘都不禁渾身震了震,眼淚忽然間便“嘩”的落了下來,順着臉頰往下,滴落衣襟與那新鮮流淌出來的鮮血混跡到了一起,胸前被血跡浸染的範圍于是也越發的大了。

手中匕首忽然落地,落在這滿地的枯葉上,發出一陣細碎聲響,輕彈了一下便回歸安靜,她則忽然反手一把抓住了他,死死的抓着不敢放松絲毫。

“二爺,真的是您?您……您還……”

他站着不動,身不動手不動那唯一露出在外能被她所看見的下颌嘴唇也不動,頭略微低垂似在看她,半饷那緊抿的嘴唇微啓,嘆息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輕緩悠長,仿似遠在天邊讓人聽不分明,伸手亦抓之不着,又似就在耳邊回響,綿綿繞繞撓得人神思恍惚,分不清這究竟是真還是假。

他手一抖,抖出了一塊雪白絲巾,輕輕覆蓋在了她脖子傷口,輕聲說道:“你這又是何苦?若是萬一我趕不及阻止,你今日豈不就真要死在這裏了?”

這一開口,他的聲音又是十分輕柔的,男聲中帶着一絲女子般的綿軟,就像那輕風帶着羽毛從面上、從心尖淺淺掃過,讓人的心也跟着軟了些,渾身的緊繃也因此而放松了些。

奶娘微微放松,又忽然激動,用力仰着頭看他,淚水不絕從眼角滑落,流入到了兩鬓發髻之中,哪裏有心思去理會脖子上的刺痛?

“二爺,您還活着,您真的還活着!”她淚水止不住的流,手還抓着他不放松,說着,“您活着,卻為何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任何消息?您為何……為何都不回來看看夫人?您可知夫人她有多想您多思念您,便是臨去前的那一刻,想的都是您!”

他整個人都忽然晃了晃,好似站立不穩,那唇再一次的抿緊,緊得露出了嘴角附近那兩汪梨渦,下颌緊繃着,隐有青筋浮現。

奶娘跪着,以膝蓋往前挪動了兩步,神情十分之激動,又說着:“二爺,您怎麽忍心?您怎麽忍心這麽多年都不來看夫人一眼?夫人那般思念着您,這些年來若非有小姐,她怕是早已經撐不住,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也沒能撐到現在,三年前她去的時候,還說,終于可以去與您團聚。二爺,您還活着,為何不來找夫人?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呀?”

他站着的身子又是搖晃了兩下,似被這些話語給擊打得站不直站不穩,那被奶娘死死抓着的手更是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

“我有去找她。”他終于又開口,聲音忽然就沒有了方才的那點輕柔,而是極度的沙啞幾乎不能成言,以及還有那遮掩不住的顫抖,說着,“她是沈家最尊貴的夫人,無人敢欺敢輕慢,又有……有可愛的女兒在身邊,我見她過得好就已經滿足,何必還要再出現去打攪?”

“您哪只眼睛看到的她過得好?”奶娘忽然站了起來,神情激動聲音尖利,這般模樣即便是他也似被吓了一跳,而她此刻渾然不顧,只激動的幾乎是嘶喊着,“她日日思念着您,一刻都不曾将您忘記,因此而心中郁結難除,身子越發的不好,您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說,見她過得好?”

他微微擡頭,似乎是在看她,只是鬥篷寬大,将他的臉都籠罩在陰影中,縱然外面陽光明媚也照不清那鬥篷內的陰影,只覺得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身子微有些搖晃,然後又低下了頭呢喃着似自言自語,“能在暗中看她一眼已是奢侈,我只願她在沒有我的地方也能過得好,看到她依然尊貴依然清華還有了女兒相伴,我唯有在她身後看着,我已經很滿足,很滿足。”

奶娘搖着頭,似對他的這些話不敢置信,又似撲捉到了什麽,目光逐漸灼亮和震顫,在他又後退了兩步的時候忽然上前,緊緊盯着他說道:“您……您莫不是以為,以為小姐是夫人和……和左相的女兒?”

他一怔,好像正在消化着這一句話的究竟意思,緩慢的,一點一點的,腦海中卻有太多的東西正在飛速的旋轉,将他的所有思緒皆都攪合成了一團亂麻,然後他霍然,猛的擡起了頭。

他擡起頭的這個動作太快太大太劇烈,似要脖子都給扭斷,罩在頭上的鬥篷也因此而承受不住這般掀力随之往後滑落了下去。

“你……你說什麽?”

奶娘忽然又一下跪了下去,說道:“二爺,小姐是夫人和您的女兒啊!夫人當日出嫁前便已身懷有孕,小姐并非早産而是足月出生的,只是因為夫人身子太弱才會使得小姐雖帶足了月卻依然比早産兩月出生的大小姐還要纖弱得多。二爺,您怎麽可以認為小姐不是您的女兒?您怎麽可以以為夫人她會與別的男子親近,還……”

耳朵嗡鳴着,全是她的那一句句話那一句句質問,他站在那兒靜靜的無法動彈,陽光穿透枝葉照拂下來在他臉上映出一個個的耀眼光斑,越發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此刻近乎透明的蒼白。

有兩點光芒格外閃耀,如琉璃水晶折射出陽光璀璨,然後顫巍巍的從他臉上滑落了下來,“啪”一聲掉落在滿地的枯枝落葉上,飛濺起滿目的晶瑩剔透。

“你說,沈思曼,她是我的女兒?”

“是!小姐是您的女兒,千真萬确!這些年來,若非為了小姐,不願讓任何人言論诋毀,夫人早已離開沈家。二爺,這麽多年了,您究竟為何始終沒有出現在夫人眼前?當年,當年您為何會突然失蹤?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啊?”

提起當年,他驀然散發出滿身的冰冷殺氣,微挑的眼角飛揚出漫天的淩然鋒芒。

然而他卻什麽都沒有說,只對她說道:“你先回去,別打攪我和雪兒相聚。”

“二爺……”

“我讓你馬上離開!”他忽然間又像是換了個人,森冷兇煞如煉獄幽魂,手一揮,寬大的鬥篷在空中劃出一道黑色波浪,直接卷起她将她朝遠處甩飛了出去,一步從林子裏邁出,所過之處竟是連驕陽的灼熱都為他而退避。

“回去照顧好小姐,這種事情,半點都不要讓她知道,她永遠都是沈家最尊貴的小姐!”

007 試驗

春兒随着盧氏他們早已回到了左相府,此刻正在打掃着夢竹院,順便對小姐跟睿王爺一起去玩兒了這件事展開着無限遐想,正越想越覺得開心,越想越覺得小姐嫁入睿王府的日子就在眼前,于是也忍不住的為小姐感到高興,畢竟睿王殿下那般優秀,她覺得這天下家怕是也沒有不喜歡他的女子存在,小姐就該嫁給這般優秀的男子才對。

正高興,她聽到從外頭傳來的熟悉的腳步聲,一下就認出了是她娘親的腳步,便擡頭看了出去,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她娘親神情恍惚的從外頭走進來時剎那僵硬,尤其看到那鮮豔的紅在今日特意穿着的素白衣衫上格外顯眼刺目,映入她的眼眸之中,她的眼睛驀然睜大,迅速劃過了驚懼惶恐之色,随後扔下手中撣子就沖了過去。

“娘,你這是怎麽了?”

走近看,她又看到了娘親脖子上的那個傷口,雖然不深,但她看着卻不由得瞳孔一縮,這位置,再深入幾分那便是神仙也難救的傷!

她不禁滿心惶恐又憤懑,以及還有深深的後怕,抓着她娘親的手更加用力,急切問道:“娘,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何竟會受傷?是什麽人動的手?”

女兒的聲音喚回了奶娘的神魂,她略微清醒了些,盡管臉上的恍惚之色依然沒有全部消退,但她轉頭看春兒,目光中已有些清明,頓了下好像是在反應,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沒事,什麽事都沒有,你不用擔心。”

“你都這般模樣了,我怎麽能不擔心?”春兒非但沒有因為她的話有絲毫放松反而更緊張擔心,又伸手來檢查她脖子上的傷口,眼眶之中已有水霧淺淺,說着,“娘,你這到底是怎麽受的傷?你告訴我,你倒是告訴我呀!”

奶娘的目光又清醒了些,繼續搖頭說道:“真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撒謊!你怎麽弄的,竟是在自己的咽喉開了個血口子?而且……這傷口分明是利器造成,你沒事拿刀去割你自己的脖子做什麽?”

奶娘只是搖頭,不管春兒怎麽問她都沒有再多說什麽,轉頭在院子裏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她想見之人,便朝屋子裏走了進去,春兒連忙在旁邊扶着有些搖搖晃晃的她,愁着臉滿滿的都是焦灼不安。

“小姐在房裏嗎?”

“小姐沒回來,中途的時候就和睿王爺一起走了,我也不知去了哪裏。娘,你見小姐是有什麽事嗎?是不是跟你今日受傷有關?小姐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要不要派個人去尋?”

奶娘往小姐閨房去的腳步當即停頓,臉上各色複雜的神情閃爍,那恍惚也在這神情變換中一點點消散,半饷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似悠長的嘆息,然後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不在,那就算了,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

“娘,你……”

“春兒,別再問了,這傷确實是我自己弄的,至于原因,我卻不能與你說,以後或許有可能,我會再告訴你。”

“你好好的弄傷自己做什麽?”

“別問了春兒,待會兒小姐若回來,你也不許多嘴胡說。”

春兒聽着這奇怪的吩咐不禁連連皺眉,然而看到娘親那鄭重且帶着警告的目光,她不得不将滿腹的疑問壓回到心底,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卻又說道:“我自不會對小姐胡說,可娘你這傷這般明顯,小姐一眼就能看到了,到時候她定會詢問。”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

我才不是擔心!

李春兒的目光不停的在她娘親身上尤其着重脖子的傷口以及滿衣襟的鮮紅上掃視,臉上十分的疑惑不解,秀眉也不由緊緊皺到了一起,在眉心糾結成團。

奶娘卻沒有理會,坐了會兒又站起,走出了花廳,去她自己的房中換幹淨衣服。

駱夢雪的墳前,有人披着鬥篷靜靜站立凝視,滑落的帽兜又被翻起遮蓋了頭頂,盡管這裏除他之外空無一人,他卻依然好像不願意将自己的面容展露在陽光底下。

伸出的手指白皙修長,就像是那最精致的藝術品,泛着盈盈如玉般潤澤光芒,十分溫柔的在墓碑上輕撫,溫柔得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風起,吹動寬大的鬥篷,袍角飛揚亦是從墓碑上輕輕拂過,有一聲輕喃悄然逸散在風中,“雪兒,我竟不知你為我生了個女兒,又為此而受了更多委屈,我真該死。然即便如此,我卻如何還有資格再出現你面前?不過你放心,我定會以我性命守護我們的女兒……”

“阿嚏!”某個閑人勿進,擅闖殺無赦的秘密營地內,沈思曼被帶來看風景,正看得認真卻忽然打了個噴嚏,頓時引來了旁邊一雙賊溜溜亮晶晶狀似關切卻又不定的眼睛對她觀望。

“小曼曼,你身子可還好?莫不是着涼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一點不忌諱所謂男女之別,所謂禮儀規矩的伸手貼到了她的額頭上,煞有其事的試着溫度,喃喃說着,“嗯,似乎并沒有發燒。”

旁邊無數雙眼睛頓時“刷拉拉”的朝這邊瞟過來,有些驚訝又有些激動,怎麽回事?主子不是甚讨厭與人有肢體上的觸碰嗎?

感覺到那一雙雙情不自禁飄移到他手上的眼睛,風玄玥忽微不可察的怔了下,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背到身後在袍子上揉揉,擦了擦。

一擦卻又一頓,目光閃亮看着因為他的話語以及動作而擡頭來正冷冰冰盯着他的沈思曼,眼底好像有一點什麽劃過,然後又笑盈盈湊近上去,說道:“小曼曼若覺得不舒服,不如咱先休息一下?”

他發現,他好像并不是很讨厭與她靠近。

他想着這個便又騷了騷下巴,确實好像并不怎麽讨厭啊,好像早已經觸碰,卻一直沒有察覺到異樣。

沈思曼又看他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低頭繼續手中的工作,“咔噠”一聲,兩個零件相觸,對上了接口合攏到一起,也将他的注意力瞬間從那不着邊際的遙想拉回到了眼下。

随着接連響起的“咔噠”聲,她十指翻飛,迅速的将一圓筒物組裝了起來,随着最後那一聲“咔噠”,她将手上那看起來像是一根彎曲的圓形鐵管上面粘連着木頭貼片的東西遞到了他的面前,說道:“你去試試。”

他當即伸手結果,左右仔細翻看着,随之臉上微微浮出嫌棄之色,斜着眼珠撇着嘴角,膩歪着說道:“這東西與小曼曼你那把手槍相比,未免也太簡陋了些。”

沈思曼連正眼都懶得瞧他一眼,後退兩步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至于說他那嫌棄,她更是懶得理會。

他嫌棄了一會兒,見她毫無反應便嘟着嘴怨念,側過頭來斜眉搭眼的看她,道:“小曼曼你對這槍最是熟悉,若是有什麽需要改進之處也是你最清楚,似乎應該你來試驗的吧?”

她端起放在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雖然我已盡量的仔細,但這工程從始到終有許多步驟,任何一步有偏頗都會出問題,而且我也不能确定我給出的設計肯定能成功,所以……”

“所以?”

“所以,還是你來試驗吧,不管炸膛還是散架或者校準不對打傷了人,都跟我沒關系。”

此話一出,旁邊将士們齊刷刷後退,離得他們家元帥遠遠的。

當然,能此刻出現在這裏的,無不是風玄玥的親信下屬。

風玄玥轉頭看他們,小眼神陰測測的。

那簡易的,被沈思曼無限制簡化的所謂手槍其實體積并不小的新産品在他手中掂啊掂,目光掃過似乎想要找個人來試驗這危險的東西,然他視線所過之處,全部的人都低頭垂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已魂游不在此地,千萬別找我的模樣。

他緩緩的,一點點的,眼眸之中似起了一層薄霧,朦朦胧胧将人都給籠罩,他握着那新版武器神以袖子捂臉作傷心泫然欲泣狀,嗚咽着說道:“你們難道忍心看着人家去做這般危險的事情嗎?萬一真出了問題,傷到了人家可怎麽辦?”

那親信将士們悄然擡頭來看他,然後一個個臉色糾結,遲疑不定。

沈思曼坐在椅子上,挪了下身子換一個姿勢,冷眼看戲。

她有點好奇,就風玄玥這怕死又騷包,沒事就愛拉下屬給他墊背擋劍的混賬,為何竟能得這麽多人的擁護愛戴?而且好像每一次都會甘願做他墊背為他擋劍而無絲毫怨言。

就如此刻,這些人一個個都遠遠躲開,對他的怨念糾結,卻沒一個的神色中是怨憤的。

他在那兒裝模作樣的演戲,演得興起好像都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然後終于有人忍受不住他的噪音攻擊而走了出來,願代他試驗這不定時危險武器。

沈思曼看到他在頃刻間笑顏如花,幾乎晃花了她的眼,然後又見他利落的将手中槍支塞進了那下屬的手中,笑眯眯交代着該如何做。

然後他後退,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沈思曼看着卻不禁眼角一挑,看着他若有所思。

他那位置,若是過會的試驗有意外發生,他能最快的出手救人。

她看他一眼就馬上又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那一臉嚴肅緊張的小将,看到他将槍支熟悉并将步驟梳理了一遍,然後舉起瞄準遠處的靶子,毅然扣下了扳機。

“砰!”

沈思曼霍然站起,手中茶杯飛射而出,剛還怕死的躲旁邊安全位置的風玄玥也忽然朝那小将掠了過去,一手拎住他的後領并迅速後退。

“啪”一聲是沈思曼扔出的茶杯與那小将的手腕相撞的聲音,他吃痛松手,同時整個人都被拎着懸空後退,他看到遠處靶子忽然爆炸,但卻不是他剛才所瞄準的那個靶子,他又看到那槍落地,直接散架炸了開來。

然後下一秒,他雙腳落地,耳邊響起王爺的聲音:“哎呦,可吓死我了,幸好本王沒親自去試驗,不然豈不是危險了?”

他感覺剛才那一拎,領口往後将他的脖子勒得有些緊,于是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發誓,絕對是因為領口太緊了,跟王爺的這句話一點關系都沒有!

沈思曼已走到那炸開的槍支前,又擡頭看了看那整個都炸飛的靶子,擡腿将那滿地零件一腳踢得更加散亂,冷冷說了一句:“失敗了,重新再弄!”

風玄玥不知何時已飄到她身旁,看着那炸飛的靶子眼睛發亮,摸着下巴說道:“真是好東西,雖說與小曼曼你的相比,威力略顯不足。”

你別老惦記着我的東西,成不?

沈思曼回頭涼涼瞥他一眼,有些郁郁還有點無語。

身後從一開始就躲得遠遠的那些将士們此刻也都紛紛圍攏了過來,雖然好像失敗了,但這威力确實是被他們親眼看到了,這可比當初看到主子的房間連牆壁都碎裂來得還要深刻,畢竟那只是間接看到威力,現在确實親眼所見那炸飛的場景。

雖然失敗了,不過那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這麽逆天武器,若當真一次就成功的做了出來,那才是奇了怪了。

有士兵匆匆跑來,狐疑的看了眼這好像氣氛很熱烈又有點詭異的地方,然後禀報道:“總帥,宮中來信,說是皇上請您馬上進宮一趟。”

008 一支珠釵

皇上突然召見風玄玥,他不過意外的一怔之後便當即啓程往京城趕,其利索簡直不像是他睿王殿下會做的事情。

他離開營地回去京城,沈思曼自然就不會在那營地中久留,便和他一起離開,到京城後他去皇宮,她則回了左相府。

一騎快馬從長街奔馳而過,素色衣擺在風中逶迤出風采,如一團雲從長街飄過,引來路人紛紛張望。有清婉秀麗的女子從街旁一商鋪樓上正朝外張望,看到那策馬奔過的一人一騎,目光柔軟微亮,不禁贊嘆了一句:“真美。”

有紅衣男子相随在身側,聞言也轉頭來看,又看向身旁女子,輕聲詢問:“你喜歡?”

她點頭,又忙搖了搖頭,目送着那一團雲般飄走的身影,溫婉俏臉之上隐有遺憾浮動,他看她,又看那已消失在街頭的人,朝侍立在不遠處的随從無聲的下了某一個命令,那随從領命,迅速的退下。

“姑娘,請留步!”

從身後傳來的聲音以及那迅速接近的動靜,讓沈思曼在拐角處停下了馬,在馬背上轉頭,看到一着勁裝侍衛打扮的年輕從身後追上來,那動作輕盈又迅速,落地無聲。

她不動聲色的迅速将他打量,無論神态還是那馬背上側身的姿勢都沒有因此而出現任何不尋常的變換,就那麽側身俯視着他,淡漠問道:“有事?”

那人也在離她三步外停下,擡頭來看她,在與她那清冷眼眸相對的瞬間,他臉上的神情驀然一緊,覺得這姑娘的目光幽冷幽冷的,讓他都不由心悸,恍惚中簡直就好像是面對着主子,有什麽涼涼的東西從脊背、從心尖劃過,似有鋒銳,他不禁低頭将視線下移,神态也比之剛才要恭敬了許多。

他雙手抱拳,作揖道:“無心冒犯姑娘,只是我家小姐今日出門挑選首飾一直到現在人也沒十分中意的,直到方才姑娘經過,驚鴻一瞥便覺得十分的喜歡姑娘你發上的珠釵,不知姑娘可否割愛将這珠釵讓給我家小姐,你若有什麽要求請盡管開口,定不會讓你委屈了。”

珠釵?

沈思曼聽着此人竟是為了這麽一件事而來也不禁感到很是意外,伸手摸了摸頭發上那唯一的一支珠釵,是今日出門前奶娘特意拿了出來并十分鄭重的為她插在發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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