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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

主要還是因為,他們那不知為何而展露出來的笑容實在是太……該用一個什麽詞來形容呢?邪惡?猥瑣?不懷好意?好像都不對但都有那麽點對,那是一種對某物有着強烈好奇心且企圖心并正在努力靠近意圖取得的笑容,笑得沈思曼都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便就在正大門口停下了腳步,看向他們的目光有了戒備之色。

“見過二小姐!”

府內衆人紛紛行禮,目光灼熱态度熱情,人群也迅速從中間分成兩邊讓出了一條通道。

這些都是風玄玥身邊最親近的下屬,也是當日值班間接見識到了那不知是什麽東西但絕對可以肯定是沈二小姐所有的武器弄出來的破壞程度,并還知曉了她好像能做出更多的一群人,所以真的是想不熱情都難!

此刻風玄玥從後面跟了上來,看到這架勢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朝沈思曼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小曼曼,咱進去再仔細商量。”

沈思曼忽視那讓她都覺得不自在的太多灼熱詭異目光,在風玄玥的親自引路下朝着王府更深處走去,越往裏人群也就逐漸減少,一直來到後院一出院牆前,她很快認出這是她前一次過來時所探查到的其中一處閑人勿進之地。

那天她被阻攔,今天卻再無任何阻礙,風玄玥帶着她長驅直入,然後她又看到了另外一群人。

這一群人,普遍粗壯,渾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種叫做力量的氣息,大部分人都只穿着無袖的粗布短卦,露出那肌肉虬髯的手臂,不必走近便能聞到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的鐵腥味。而在他們之間,正擺放着一堆形狀各異的鐵塊,也不知是做什麽作用的。

風玄玥和沈思曼的出現,也讓他們皆都轉過了目光,并紛紛行禮。

簡單的行禮客套之後,風玄玥伸手指向了那些鐵塊,轉頭對沈思曼說道:“這些便是我現在能拿出的最精煉堅韌的精鐵,皆都是出自這幾位師傅之手,你看看可有讓你覺得滿意的?”

他這一說,自也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沈思曼的身上,于是各自神情都十分精彩,顯然是很不明白王爺為何竟會讓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來評判他們的手藝。

不過他們家王爺似乎時常做一些與衆不同的事,而且好像還真是從來也沒見他真正做錯過什麽,所以盡管都十分的疑惑,但卻沒有一個因此而對沈思曼露出絲毫輕視之意,而是都看着她,目光中蘊含期待。

沈思曼将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裏,不由得心中微動,面上則不顯露任何聲色,走到那放置各種鐵塊鐵片的架子前面,一眼掃過然後伸出了手。

兩個時辰後,伴随着連續響徹了兩個時辰的轟鳴聲,這個地方已是一片狼藉,那幾個風玄玥麾下最優秀的鐵匠們臉色凝重,風玄玥也是收起了他的嬉笑之态,一臉認真的看着在他對面低頭握筆在紙上不知寫着些什麽的他家未婚妻。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在那紙上寫着什麽東西,不是因為她不給他看,而是他看了也不認識。

終于,她停筆擡頭,那一瞬,她的眼神格外明亮,以至于整個人都因此而更添了一抹光亮,十分迷人。風玄玥看着,驀然心中一動,然後下一秒,他被她伸手推到了他面前的那一疊紙所吸引。

“這是什麽?”

他看不明白那上面的勾勾畫畫,好像是一幅幅的話,但又好像不是,看在他的眼裏完全就是那天書,任是他再如何的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也是辨認不出來。

沈思曼聽着他的這句話反倒是一愣,擡頭看他,又低頭看那複雜的計算程序,她在他完全莫名其妙的視線中抽了下嘴角,然後伸手又将那一疊紙給收了回來,說道:“想要制造那東西有許多苛刻的要求,這是其中的各零件之間的大小接縫間隙等的計算方式,不過我一時忘記了你可能看不懂這個。”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保證是這世上最聰明的學生。”

他盡管還是沒聽太明白,但聽明白的那一部分便已經是讓他目光發亮。

沈思曼聽着他的話卻搖了搖頭,說道:“教這個太費時間和精力,我也沒那個天賦,不如直接跟你說結果。”

“好。”他一口答應,眼珠則溜溜的,顯然對她直接告訴結果這一點還是不死心的,不過他對自己的才智是真的十分有信心,相信即便她不跟他仔細說,他自己也定能慢慢摸索出來,大不了,沒事就多去找她聊聊天。

沈思曼将那一疊紙攤開在桌子上,說道:“以這裏最精煉的精鐵工藝,我只能說可以鍛造,但恐怕威力有限,還比不上厲害的弓箭手一箭之威。”

他聽着不禁皺眉,面上并不掩飾那失望的心情,随後卻很快緩和,笑着說道:“這事可不能如此來算,小曼曼可知一個好的弓箭手有多難得?”

她聞言點頭,說道:“即便如此,以現在的工藝技術即便是制造了出來,那成本也會很大,很難出現大批量的生産,自也無法形成大規模的殺傷性。”

“無妨,這無論工藝還是技術,總是在不斷的進步,現在不能不代表以後也不能。”

沈思曼詫異擡頭看向他,為他的超時代理念而感到驚訝,這擡頭看到他目光透徹神情堅定,忽然便覺得他在除了騷包之外竟還能有這般沉穩的一面,胸口忽然用力跳動了兩下,然後她又迅速低頭,說道:“我要回去再仔細研究一下,會盡快給你回複。”

“好。”

004 黑箱子回歸

沈思曼這一次從睿王府離開後便忙碌了起來,風玄玥也在接下去的幾天竟都沒有出現打攪糾纏,很顯然他是十分在意那武器的,生怕他一出現就将某女王給惹惱,若是惱怒之下給他來一個延遲,他找誰哭去?

于是這幾天,他不禁感覺到了深深的無聊,忽然便發現他此次自回京城開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與那丫頭有關,甚至是從他還沒回到京城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跟她有關了。

母後皇兄的連接不斷的诏書是因為她三年守孝将滿,他們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她從來退婚書這更加是與她有關,随後回京,他似乎當真花費了許多時間在與她的相處上面。

這事可真稀奇!

夜深人靜,天地間一片黑暗,他的房中卻還搖擺着燈火,他站着看那擺放在他面前桌上的黑箱子,若有所思。

這箱子的制作工藝十分精湛,他問遍了麾下最優秀的所有匠人,卻誰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單只是這技術便已經遠超了他們所見識過的所有。他還想到了現在已經被他還給沈思曼那把終于從她口中得知名為手槍的小東西,當初他撿到的時候不過一些散亂的零件,更不知道這東西有何作用,只潛意識裏覺得這既然是那從天而降的莫名女子身上,那定然是有着不同尋常之處,而那個時候他曾讓人瞧過,那幾個碎片的單純材質,便是這個世上所不曾出現過的堅韌精致,高出了最上等的精鐵也不知多少。

想着這些事情,他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沈思曼,想到那天她那般理所當然的說這本就是她的所屬之物,也是不過揮手之間,就将那他研究了許久也弄不明白的零散物品組裝成了那樣威力的殺傷性武器,盡管好像不止哪裏出了點問題無法再發動第二次,甚至,她還說她本不是沈思曼,不過是正好碰巧沈思曼也死了她便靈魂附體了上去。

燈光搖曳中,他目光也跟着閃爍,想到沈思曼出事的那天,正好也是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女子從天而降砸死了北蒙統帥進而助他更輕易的打退了北蒙進犯的那一天。

此刻左相府夢竹院內,沈思曼也還沒有就寝,而是面對着滿桌子的精細零件在仔細的檢查拼湊着,仔細看,那霍然就是那出了問題的她的那把随身配槍,現在又回歸到了一個個零件,燈火光芒照射,映出她清亮的眸子,秀眉輕蹙正滿臉認真的檢查。

許久之後,她将這些零件全部放下,直起身子輕呼出了一口氣,似嘆息。

确實是出了些問題,而且以這個時代的工藝,修理不好,不過所幸也不是很大的問題,至少将剩餘的那八顆子彈全部用光還是可以的,之後?之後也就沒多大用處了,畢竟這槍所使用的子彈必須特制,而自她到這個世界開始,她就已經不可能再給它補充彈藥。

她又将它重新仔細的組裝,将先前因為匆忙組裝而出現的那些問題解決,然後收進了懷裏,站起,熄燈,上床,睡覺。

第二天,她竟十分難得的一早起床出門,因為今天乃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家鋪子開業的日子,這鋪子以後将會源源不斷的為她創造財富,那是她十分喜歡的。

又過了三天,在風玄玥幾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期盼中她終于出現在他面前,将那他早已經期盼多日的圖紙交給了他。

他歡喜接了過去,連調戲她這麽一件大事都給忘記了。

當日傍晚,沈思曼正在為即将開業的第二家鋪子忙碌,他忽然出現在她面前,而與他同來的,除了一名侍衛之外,還有那侍衛手中拎着的黑箱子。

沈思曼不過瞥他一眼就直接将目光落到了那黑箱子上面,一眼認出這正是她的那一個,不禁輕挑了下眉梢,倒是有點想不明白他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她以為他應該會時刻盯着那工作進展的才對,哪裏還會有時間和那個心情到她面前來閑晃?然現在他不但出現了,還将這黑箱子也給一起帶了來。

“小曼曼,你這是正忙着呢?”他眼神亮晶晶笑眯眯的探着腦袋來看她面前的東西,倒也不是真好奇,只是借此更湊近一些而已,并在成功将她目光吸引到他身上來的時候伸出了手,指指身後侍衛拎着的那箱子,說道,“本王想了許久,認為這箱子本王留着也沒什麽用處,既然小曼曼你喜歡,還說這本就是你所有之物,那不如将它還給你了,可好?”

還給她?

沈思曼再一次詫異,直覺的以為不可能會有這般好事,怕是他另有什麽算計吧。

所以她聽到這話之後面無表情無動于衷的看着他,沒有任何的他所期待的反應,或者可以說是,壓根就沒有半點反應。

他眨眼,又撅嘴,道:“小曼曼這麽看着本王作甚?難道是不想要這箱子了?”

“現在也沒什麽用,王爺若是喜歡,倒不妨暫且留下。”

“嗯?你這是想要本王幫你保管的意思吧?”

她倒也不狡辯,直接就點了頭,說道:“我相信将它留在王爺您的手上,會比我自己保管要安全許多。”

他眨眼,摸下巴,然後幽幽嘆了口氣,說道:“可本王看着它卻覺十分鬧心,真是十分的想要知道這裏面究竟都有些什麽東西,又偏偏打不開,這種撓心撓肺的感覺實在不愉快,要不小曼曼你将這打開了讓本王瞧瞧裏面都有些什麽,到時候本王再為你保管?”

她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很有力度,盡管他并沒有因此而變一下臉色,含笑的眼眸之中是明目張膽的算計,或者這已經算不上是算計了,而是一種類似于威脅的神色。

沈思曼認真看了他半饷,點了點頭,他的笑容因此而更加燦爛,然而下一秒卻又忽然僵硬,因為她點着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還是留下我自己保管吧。”

“當心被偷哦!”

“那個小偷會來偷這麽一只箱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會小心防範的,多謝王爺好意提醒。”

說着她便站了起來親自走到那侍衛旁,将這箱子接了過來,那侍衛小心的瞅了他家主子一眼,倒也沒有拒絕而是乖乖把箱子給了她。

風玄玥在她身後幽幽看着這一幕,眼波流轉之際卻有一抹類似算計的光芒悄然滑過,并在沈思曼拎了箱子轉回身去的一瞬間消失無蹤,轉化為幽幽的哀怨。

沈思曼也不理他,徑直将那箱子接過來并随手放在了旁邊,一副并沒有太過在意着緊它的模樣。

風玄玥靜靜将她的一切全都看在眼裏,溜着眼珠說道:“小曼曼你今日交代之事,本王已讓人迅速開始工作,相信過不了幾天就能有所成果,不知你是否還有另外的吩咐?”

“不敢有吩咐,王爺若是沒其他事的話,我就不招待了。”

這麽快就下了逐客令?

睿王殿下撇撇嘴表示很委屈,不過卻也沒再糾纏,告辭就離開了。

轉身時,他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從那被放置在旁邊的黑箱子上一掃而過。

對沈思曼來說,是世界又恢複了平靜,在風玄玥離開之後她先将手頭的事情簡單處理,又将那箱子随意的塞進了床底下,之後便召了奶娘端上晚膳。

直至半夜三更,她早已上床沉睡,卻有人就蹲在她的屋頂上面,沐浴在蒙蒙月光下輕嘆息了一聲。

話說,小曼曼怎麽都沒有将那黑箱子打開檢查一下裏面的東西是否完好呢?

月亮緩緩躲進了雲層之上,讓整一片天地都因此而黑暗,夜風從遠處而來從屋頂輕拂着掠過,他在風中如煙似霧般,無聲無息的飄然離去。

他一離開,那屋頂下,閨房之內,剛前一秒還在沉睡的沈思曼便睜開了眼睛,黑暗中如星光一閃,側頭透過微開啓的窗戶看向外面,然後又收回了視線繼續閉眼睡覺。

接下去的幾天,風玄玥又是不在她面前出現,不過偶爾有消息會被他的下屬帶到她面前,讓她知道他正忙着那件事情,其實都已經有好些天連王府沒有回了,聽說太後也因此而頗有微詞,因為他既然連王府都沒有時間回,就更沒空閑跑宮裏去陪她老人家吃晚飯了。

沈思曼聽着這樣的消息,不過擡一下眼皮而已,并不是很關心,而在這段日子裏,她在這個世界的第二家商鋪也終于開業。

她有駱夢雪留下的大量嫁妝,皆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有這所謂後盾她自當不必操心起始資金的問題,這生意拓展的自然也就十分迅速。

她忙着做生意賺錢,他忙着盯梢那在這個世界絕對是高殺傷性武器的制造,有了在意能忙碌的事他也不再那麽閑,也就不再有事沒事便到她眼前晃蕩來招惹,偶爾見面都是說的正經事情,偶爾調戲沈思曼也有了免疫當沒聽見,于是這兩個人之間終于有了那麽一點相安無事的節奏。

然後,就在昨日,奶娘忽然對她提起,再有三日便是駱夢雪的忌日了。

沈思曼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不由得一怔,她其實是真不知道駱夢雪忌日的,雖曾從奶娘口中得知,但因為她并沒有什麽代入感,也就沒将這事太過記挂在心上,唯一讓她因此而惦記的就是那傳說中跟風玄玥的婚約。

駱夢雪過世三年的忌日一過,她現在所占據的這個身份便也滿了三年的守孝,也就是說,可以出嫁了。

奶娘已經開始為祭拜之事而準備,沈思曼當然是不會去阻止或者有任何反對的,無論如何,不管她是否有把自己代入到當前身份真當自己是沈思曼,是否真的對駱夢雪有着感情,至少她現在所有的這個身子全是拜她所賜,且在其生前亦是十分的疼愛女兒,于情于理,她也的确該以一個女兒的姿态前去祭拜。

三天很快就過去,沈思曼本想要因此事而去找風玄玥商量一下,商量一下守孝期滿之後該如何應付那婚約,如何才能讓太後娘娘和她外公都想要解除了這婚約,不過最終還是因為她忙着生意而他也忙着武器之事而暫且擱置。

随着她開設的店鋪一家家增多,她也比剛來時要忙碌了許多,甚至都沒空閑去理會左相府裏的那些人了,也正在抓緊時間培植能交托管理的下屬。

那日,是五月十八,正是一年中最最炎熱的時候,奶娘天未亮就已起來将其實早已經準備的東西又重新都檢查了一遍,天邊啓明星剛升起,她就進了沈思曼的閨房之中,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沒有不管多晚都等她自然醒,便将她喚醒。

天未亮,左相府大門外有馬車靜靜停着,沈思曼帶着奶娘和春兒走出大門,旁邊還有盧氏帶着府裏的那幾房妾室和小姐公子們以及一隊的丫鬟婆子,每個人都穿着素色的衣衫,一起登上了早已準備好的一輛輛馬車,辘辘朝着城門行駛。

大夫人忌日,自當所有的夫人小姐公子皆都要前往祭拜。

在他們身後左相府內,此刻沈仲文竟出現在了夢竹院外,站立在院牆外擡頭看着,院門口的燈籠散發出蒙蒙光芒,映照出他面上的晦暗明滅。

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只覺得他此刻在燈火光芒下映照出的臉色晦暗又詭秘,又聽他輕輕的如嘆息般呼出一口氣,呢喃輕語:“夢雪。”

另一邊,沈思曼坐在最前頭的馬車內,身後還有辘辘許多馬車跟随,在天邊浮現一線白的時候到了城門前,城門此時正開啓沒多久,正有附近百姓或挑着擔或推着車或背着簍子的從城門湧入進來,已有了清晨的那一份喧鬧。

馬車一路暢通,出了京城繼續往前走去。

這一路過去,時常能遇到趕着進京的附近百姓,沈思曼伸手将窗簾微微掀開,就着逐漸蔓延明亮的出光看這沿途過去的景色,奶娘在旁邊絮絮說着話,皆都是與駱夢雪有關的,說着說着便忍不住抹着淚眼哭了起來。

她自小便是跟随在駱夢雪身邊侍奉,駱夢雪性子溫和從不苛責身邊的人,尤其與這貼身丫鬟更是親近,說是親如姐妹那是絲毫也不為過,感情自當也極好極深。

春兒小聲安撫着她,沈思曼也收回目光放下了窗簾轉頭來看她,也不會安慰,只是将目光放到了那放在旁邊的包裹上面,問道:“這是什麽?”

奶娘擦擦眼淚,忙說道:“這都是些紙錢,待會兒到了夫人墳前,要小姐你親自燒了給夫人送去。”

“嗯,我過會兒,可還要做些什麽?”

她對這些确實是不懂的,所以便開口詢問,也是表示了她願意以駱夢雪為母,去盡這最基本的孝道。

奶娘知她忘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也就沒覺得她這問題奇怪,而是仔細的為她講解了待會到母親墳前之後都要做些什麽。

這麽一路說着,不知不覺中天色已大亮,而馬車在經過一番崎岖蜿蜒的山路之後,也終于停了下來。

簾子掀起,所有人全部從各自馬車上下來,沈思曼的目光從緊跟在她後頭的那輛馬車掃過,看到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小心落地的盧氏和沈思瑜以及那左相府內最小的小妹妹沈思彤,又從正翻身下馬的那三位沈家公子身上掃過,最後落向最後面的三房妾室以及庶小姐們,目光淡淡的透着清冷,然後回頭帶着奶娘和春兒登上了那最後一座讓馬車無法通行的山峰。

駱夢雪的墳,就在這山峰上。

身後,沈思瑜擡頭看着這依然高聳的山峰,眼中閃過一點苦悶和不情願,又看向已經大步往前,連聲招呼也不打,更沒有等他們一起便上了山的沈思曼,不由抿緊了嘴角。

她當然是讨厭沈思曼的,讨厭到她自己都快要無法忍受的地步。

然再讨厭,她似乎也永遠都無法超越到她的前面,永遠都做不到比她更尊貴。

“今天是沈夫人的忌日?”

京城外某秘密營地內,風玄玥從一堆看不出有什麽用處的精鐵中擡起頭,神色驚訝又有點恍然。

有侍衛站在他面前,微微躬着身說道:“是的主子,左相府的夫人公子小姐們天沒亮就出了京城,前往沈夫人的墳前去祭拜了。”

他聞言點點頭,又摸了摸下巴,喃喃說道:“這一晃眼沈夫人的忌日都到了,今日一過,母後可就又要開始來煩擾本王了。”

他邊說着,神情若有所思,之後又似自言自語的問道:“哎你說,本王是不是也該去沈夫人的墳前祭拜一下?好歹,本王也是她未來的女婿呢。”

“……”您剛不是還在怨念着太後娘娘會因那婚約而煩擾您嗎?怎麽轉眼就又自認自己是沈夫人的未來女婿了?您到底是什麽個意思?到底是想娶還是不想娶沈二小姐的呀?

005 祭拜

駱夢雪是左相府真正的大夫人,無論後來者如何尊貴都尊貴不過她去,就如盧氏現在雖成了正室但無論是她還是她的兒女們,單從身份上來講都要低了沈思曼一頭。

今日駱夢雪忌日,左相府內的每一房妻妾及公子小姐應當也必須前往祭拜。

他們或乘馬車或騎馬的來到路窮之地,然後又開始徒步朝着陡峭山峰往上爬,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山頂駱夢雪的墳前,天陽已經高升,燦爛陽光照在人身上,也逐漸有了些灼熱之感,而且,他們都到達山頂的時候,沈思曼已經自顧自在墳前點起蠟燭焚起了香,祭拜之後已是開始焚燒紙錢。

後來人看到這些不由得怔愣,盧氏眼中倏然劃過一些惱怒,因為沈思曼竟是如此的不将她放在眼裏,這般不将她當一回事!

其他的人也是臉色各異,以至于盡管已到了山頂墳前卻都沒有第一時間再往前邁出腳步去祭拜已逝的大夫人,而是都在看那背對着他們自顧自燒紙的二小姐。

沈思曼仿似沒有感覺到來自身後的視線,将奶娘早先就準備好的紙錢都在墳前燒了,又将這母親祭拜,渾然忘我如此地唯她一人而已,身後身旁所有真實存在的人都不過無形空氣,都不能讓她轉頭去正眼看一眼。

盧氏看着她這渾然自若的模樣,心中氣悶卻發作不得,只得冷哼了一聲後将滿腹怨憤收起,帶人也走到了墳前開始有條不紊的祭拜,又忽然對着駱夢雪讓墓碑傷心的哭了起來。

沈思曼将最後一疊紙錢放進火中,淡淡的擡頭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輕淡無力,蒙蒙如煙霧,落在身上輕若無物卻又偏偏沁着淡淡涼意,讓正對着墓碑哭泣的盧氏不由得身上一涼,隐約中似感覺到身上有汗毛輕輕豎了起來,讓她幾乎差點沒能順利的哭下去。

所幸沈思曼不過看她一眼就又将目光收回,也沒去理會他們而只顧着自己祭拜。

下意識裏她就覺得,駱夢雪恐怕也不會想要得到這些人的祭拜。只是不知她魂歸黃泉的現在,是否也能夠知道她已不是她原來的那個女兒,又是否會願意她這個占據了她女兒身體的異世來客前來祭拜她。

然不管如何,她以女兒的身份為她點燭燃香燒紙錢,也算是她對于能夠繼續存活下去的感謝,盡管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靈異事情,她可是絕對的無神論者。

“哎~”深宮內院中,有富貴美婦人端坐在窗前榻上,看着外頭日光耀眼,在空中分散出一線線的金黃,将院中珍貴花卉映照得格外嬌豔,而從遠處吹來的風是帶着熱氣兒的,吹散早晨的清涼,也吹起了她心頭的一汪清湖,不禁便幽幽嘆息了一聲。

有嬷嬷侍奉在側,聽到這嘆息後略微擡起了頭,輕聲詢問道:“太後娘娘可是有煩心之事?”

太後還在看着窗外沒有回過頭來,聞言搖了搖頭,說道,“煩心事倒沒有,只是想到今日似乎是夢雪的忌日了。”

那嬷嬷于是又低下了頭,輕聲寬慰着說道:“太後娘娘節哀,沈夫人自幼便身子弱,聽說當初大夫還曾斷言她活不到十八歲,不過她好歹是還将沈二小姐給撫養長大。二小姐輕靈脫俗,國色天香,又有太後娘娘您将她心疼照顧,沈夫人在天有靈,也該放心了。”

“能放心嗎?”

“怎麽不能?二小姐有太後娘娘您照拂着,還能有誰敢将她給欺負了?再說,奴婢見睿王殿下此次回京之後對二小姐也是大有改觀,時常便拜訪見個面什麽的,他二人的婚事,也該近了,到時候二小姐又是睿王妃,比這宮裏的娘娘都要尊貴些,沈夫人見着,定是高興放心的。”

太後聽着這話,臉色也便不由緩和了些,微微浮現了一絲笑意,目光輕柔而期待,又有些不确定的遲疑,搖着頭說道:“哀家也實在摸不準玥兒到底是什麽心思,還有小曼,這性子一變,連帶着她那模樣都似乎變得跟先前不一樣了,對玥兒也好像不是很喜歡的模樣。”

“太後多慮了,睿王殿下神仙般的人兒,這天底下哪裏會有不喜歡他的姑娘?二小姐怕是害羞着呢。”

“呵呵,若真如此,那才是好的,就怕……”

就怕什麽,她卻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想着前次與小曼見面時候的事,目光輕輕,似乎心情也并不是很壞,沉默半饷,她忽然說道;“秀蘭,你去準備一杯碧螺春。”

那嬷嬷聞言一怔,然後恭敬答應後退了出去。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太後娘娘并不喜歡喝這茶,倒是沈夫人生前最喜歡喝的便是那碧螺春。

她很快就從延禧宮外尋來了碧螺春,将茶泡好端到了太後面前,然後她便看着太後以這一杯茶簡單祭拜了沈夫人。

她看着,忽然覺得有些傷感。

而另一邊,沈思曼等着衆人祭拜駱夢雪全都祭拜完之後,讓人先走,她自己一個人又在墳前待了一會兒。

倒也沒人來打攪她,連奶娘和春兒也是沒有多堅持的先朝着山下走去,沈思曼便蹲在那墓碑前靜靜看着,沒有說話就只是這麽靜靜的待在那兒,好像只是想讓這墓中人多看看她女兒的模樣,然後她站起,轉身,一路朝山下走去。

前面的人因為比她先行一步,她在那墓前待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她行走速度不慢,不過在她還剛下到半山的時候前面的人就已經全部到了下方,那車馬所在的地方。

她在半山上俯視下方情況,忽然便皺了皺眉,連下山的腳步也因此而一頓。

從她這裏看下去,能很清楚的看到盧氏等人已經到馬車邊,不過她們可沒有如她先前的那般自顧自離去,而是都在下方等着她下山,然後要一起回去。這本也沒什麽,可忽然有誰發現了不速之客,那接連響起的呼聲于是連還在半山腰的沈思曼都聽得很清楚,甚至她還看到有人穿雪色錦袍迤逦着出現在下方人群中,寬大的衣袖與袍角在風中輕擺,飄然如谪仙神祗,長身玉立,逶迤而來,接受着身前衆人的跪拜。

沈思曼站在半山腰,與那裏相距至少十丈以上,卻清楚的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疏離又親善,在所有人都對着他下跪的時候,他則施施然擡頭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風玄玥!他跑這裏來做什麽?

她腳步不過一頓就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走,他看她一眼就也低頭看向跪伏了一地的人,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下,似乎、好像小曼曼從來都沒對他這般恭敬的行過禮呢。

下一秒,他随口說道:“不必多禮,都平身吧。”

沈思曼還在下山的途中,當然以她的速度走到山下平地也不過是短短幾分鐘,她下山,看到沈思瑜正微垂俏臉,含羞帶怯的站在風玄玥面前說着什麽,好一副柔美嬌豔的俏麗模樣,沈思曼看到這般,便索性遠遠的站住了腳,雙手抱胸冷冷看着。

不過她是站住沒再朝那邊靠近,那邊卻有人在她停下腳步的瞬間擡頭看過來,然後也不理會身旁四小姐正柔聲細語,擡腿從她身旁走過朝沈思曼走近了過來。

“小曼曼,你怎麽落在最後面下山來?”他幾步就到了她面前,微俯身來看她,目光十分真摯和略帶着歉意,說道,“這段日子有些重要事情,本王整日忙碌奔波以至于連日子都沒有去刻意的記住,剛剛才忽然想起今天竟已是夫人的忌日,便急忙趕了過來想要祭拜,不想還是遲到了一步,你們都已經祭拜結束,請原諒。”

他與她相距不過寸許,不禁呼吸可聞就連他身上的富貴清香都朝她鼻子鑽了進去,她倒也沒避讓而是擡頭看他,看到他臉上神情真摯不見往常的嬉鬧淺浮,緩緩收起了審視的目光,說道:“王爺能屈尊降貴前來祭拜母親,母親若地下有知也定會深感榮幸之至。”

這樣客氣而沒有帶上任何冷峭的對答從沈思曼口中說出,讓他眨了下眼然後輕柔淺笑,直起身也稍微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擡頭看向那高聳山峰,說道:“這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本王一直到今日才來祭拜已是十分不該,小曼曼可否再陪我上山去祭拜夫人?”

你還真要上山祭拜?

沈思曼反倒有了點詫異,看他一眼然後漠然點頭,也不說話轉身就又朝身後山上走去。

轉身時,目光掃過瞥到風玄玥的身後,沈思瑜正死死盯着她,目光怨恨而刻毒。

對此,她連眼角都沒有動一下,甚至,她都不想浪費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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