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夜好眠的幽蘭若醒來,耳邊是泠泠流泉叮咚響,頭頂上是帶着梅香的淡淡氣息。
幽蘭若心中驀地染上一抹沉痛,昨夜陸玉挨着流泉而卧,她挨着山洞石壁而眠,此刻她距石壁丈遠,緊緊的靠在陸玉的身旁……與他相擁。她已然在無知無覺中患上如此嚴重的夢游症?竟在夢游中将狼爪伸向一個喜歡男子的男子?她已經饑不擇食到如此境界了嗎?如果洞中流泉水再深些,她想跳下去将自己淹死。
好在她醒得及時,幽蘭若顧不得平複胸中的懊惱,極力放輕呼吸聲,輕輕的擡手,小心翼翼的将陸玉覆在她身上的衣袖拾到一旁,又将他的手臂微微擡高一些距離,另一只手撐在地面,緩慢的移動,在盡量不驚擾他的情況下,轉移身體的重心。
“啊哈,這麽巧啊,你也醒了。”幽蘭若尴尬的看着陸玉,神色是從未有過的窘迫。
在多年以前,幽蘭若曾與方皓讨論過一個話題,她說她覺得世間最尴尬的境況莫過于享用了一頓美食,付錢的時候發現忘了帶錢袋,不得不讓人誤會吃霸王餐。方皓又說,這抵不上剛和傾慕已久的姑娘在客棧睡了一覺,睡完發現自己付不起房費,不得不讓人誤會嫖霸王妓。
此時幽蘭若方覺,二者都不算事。有什麽情況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孤男應着好男風的名聲,寡女尚顧不得自己是否被占便宜,為不被疑為占孤男便宜,得立刻想出千般說法,更讓人委屈淚垂的?
其實在幽蘭若睜開眼睛的瞬間,素來淺眠的陸玉也已醒轉。只是感受到懷中之人不斷起伏波動的氣息,他未睜眼而已。但感覺到幽蘭若的舉動,他心中暗自好笑,忍不住想看看她見自己醒來會是何種模樣。不過見到她欲言又止,滿臉內疚委屈的神色,他笑不出來了。
他的臉色寒了寒,帶着晨露微涼的氣息,他應了一聲,“嗯。”
幽蘭若無語問蒼天,她昨夜才堆出一番信誓旦旦的情真意摯,全白忙活了,也許陸玉還會覺得她惺惺作态。
“我們現下身處的是一個絕谷,四面峭壁,若我未曾受傷,這小小的絕壁倒難不倒我,只是如今,我暫時連移動都困難,更別說用輕功飛上去了。”看破幽蘭若的心思,陸玉心中惱恨,卻不便解釋,決定暫且翻過這一頁,“我們大概要在谷底待一段時間了。”
看到陸玉為救自己被落石砸傷的腿,幽蘭若不再糾結面子問題,心中頓時懊惱:“早知道讓那岩石砸我了,這樣你也不會受傷。”
陸玉明白幽蘭若說的是事實,若受傷的是她,他可以用輕功帶受傷的她出谷,他們兩不會都被困在山谷中,只是,“若果那岩石砸在你身上,你會比我受更嚴重的傷。”
幽蘭若托着腮,“受傷而已,只要沒砸死,總能有活路吧。我相信就算我受再重的傷,有你在我也不會有事!”
“你相信我?”陸玉仔細的看着她。
幽蘭若笑笑,有些不自然:“在懸崖上我說相信你,确實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相信你,可是你為救我用自己的身體遮擋落石,”幽蘭若別過頭不敢看陸玉,平複了下莫名的情緒,“難道換成我受傷,你會丢下我不管我獨自離開嗎?呵呵,我們這算不算已經生死與共過了?”
她說的坦然,陸玉心中卻不平靜。連一個女子都能權衡出來的利弊,難道他真的不知道嗎?那一刻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用身體為他擋落石,只是,“也許情況更危急,我有內力護體,被那石頭砸一下尚且不是輕傷,換做不會武功的你,也可能危及性命。”
幽蘭若點頭,順着他的話道:“這麽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要不要以身相許啊?”想了一下,“我身已非自由,倒是可以以財相許,我的財可比我的身有價值多了。”
“你昨夜不是說,千金難買有情郎?”陸玉挑眉看着她。
“但我對你并無情意啊,陸公子。”幽蘭若實話實說。
“哦?”,這話說的頗為傷人了,陸玉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眼角餘光略過幽蘭若風輕雲淡的臉龐,語氣是難解的意味深長:“此刻,或許是。”
有些人,是天定的緣分,怎麽掙紮,也逃脫不得,有些人,是天定的無緣,怎麽争取,也是得不到。多年以後,幽蘭若坐在安王府的沁華苑牆頭下如是想到。
只嘆世事總讓人在該明悟的時刻懵懂,在該懵懂的時刻明悟。不經歷一番磨難,如何能得大道?
譬如此刻幽蘭若望着陸玉,她看得清他的容顏,卻看不懂他的神色,聽得清他的語調,卻不明白他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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