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合道:“在你我的角逐裏,楊易扮演的是什麽樣的角色?”
冬琴臉上微露了一絲笑意,道:“他是個意外,原本我只想利用他打發掉一些尋常的脂粉客,可是他像是能看穿我的內心似的,讓我感到很害怕,很着惱,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卻讓我後來全心全意的依靠下去,可是現在他!”
霜合嘆了口氣,道:“陳儀之,我不希望你是陳儀之。我只想你做回我認識的那個冬琴,一個楊易愛着的冬琴。現在你比我好,你可以走掉啦,我卻不能離開了!”
冬琴驚訝道:走?”
霜合冷笑道:“你知道了謹嫔那麽多秘密,她還會留你嗎?”
冬琴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愣愣道:“我以為我再也走不出這個地方了!”
“咚咚咚!”門上輕響了三下,霜合看了不看,就知道是誰,只是說了一聲“進來吧!”
趙德昭推開門,本來皺着的眉,再見到霜合一身清爽後便也慢慢舒開了,道:“你在這裏雖不及別院熟悉,可總歸會熟悉的,無事時,我都會叫冬琴來陪你!”
霜合看向他,眼中無波無瀾,仿佛在看着一個極普通的朋友,“放她走吧!我知道你現在能放她走了!”趙德昭看了看冬琴,道:“的确可以辦到。不過你……”霜合冷冷道:“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需要人陪麽?”
趙德昭沉默了一瞬,道:“給我點時間安緋,最遲今晚将她送出去!”
“我……”冬琴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忽然間變得茫然不知所措。她無措的看着霜合,霜合卻避開了她的眼睛,道:“有機會就走得遠遠的,不要等到沒有機會時才來後悔,我能和你說的多的話也沒了,相信你聰明機智,路上一定可以應付!”
“霜兒……”冬琴看着她決絕的側影,明白過去的光陰不可追糊,一回首間,攬月閣裏的冬琴姑娘和清霜姑娘已掩埋在了過去的記憶裏,她們也都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女子。多的話的确也不必說了,明白的人終會懂得,不明白的說再多也是狂然,她語音哽咽道:“保重!”一轉身,走出了房間。
趙德昭看向霜合,卻見她仍舊不理不膘,輕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房間。
當房間的門重重合上時,霜合才感覺到無力,軟軟的坐下來,伏在桌上,心裏只不斷地默念着一個名字:“阿璨!阿璨!阿璨……”
你可聽到我在叫你?
華燈初上,曹府裏的某一間房間卻一絲光線也無。曹璨沉默的坐在房內,已一天過去,遍尋霜合不着,雖然已經早有猜測,可是卻不敢貿貿然地夜探燕王府。
有黑色的身影匍匐在他的面前,低聲說道:“據探子回報.半裏坡裏的幾人早已在十天前離開,聽說離開的很匆忙,至于城內城外,的确未再見過魚岩幫的人。想那魚岩幫幫主也必不會在城裏了!”
曹璨重重地捏住手中的酒杯,險些将它捏碎,恨恨道:“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走!”
見他久久不說話,那人影打算先且退出去。忽聽曹璨叫住了他,道:“你等等!”說完,點亮了一盞燭火,移到書桌邊,将一張臺紙展開着墨落筆,不一會兒,一個白衣入仙,面容俊雅的男子已躍然紙上,他将紙吹幹卷好,遞給那人,道:“這個人你暗中去找,一定不要讓旁人知道,見到這個人若在汴京城內,立即跟我彙報!”“是!”那人快速退了出去。
“阿璨!”門外一個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忽然喚道。
曹璨頓了頓,忙應了一聲,走出去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五十上下,卻身板挺直的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曹璨,又望了望漆黑黑的屋子。道:“不知道在這屋子裏做什麽!跟我來,許久沒考你兵法不知生疏沒有!”
“是父親!”曹璨跟着曹搭的腳步離去,這一夜,他一面在沙盤裏和曹彬模拟作戰.一面卻在心裏暗暗計較。
“你輸了!”黎明十分,曹彬從沙盤的山谷裏敢出一只寫着“璨”字的大旗,道:“你一直防範我從上攻擊,卻忽略身後這條明顯的小道。”
曹璨道:“是!還是爹高上一籌!”曹搭轉身注視着他,“不是我棋高一着,而是你分神了!說吧,你這整晚都在琢磨什麽?”
曹璨苦笑道:“實在是沒有啄磨什麽!應付爹的奇妙招數還來不及,怎麽還有空去啄磨旁的什麽呢?”
曹搭看了看窗外,沉聲道:“沒有最好!你從來就被我帶在身邊,大江南北,各種戰役也參加了不少,我一向覺得你做事都有分寸,沉得住氣,幾個兒子裏,你最是像我。就算是今日你的風流約事傳的街知巷聞,我也沒有多說,可是我希望你就此收斂,年少風流誰都有,可你要注意一個度,将來你想納了她,我也不是個老頓固硬要與你為難,可是男兒志在四方,不該陷在這男女私情之上!”
曹璨心思沉重,可他素來敬重父親,只是悶悶地答道:“父親教訓的是!”可終究不覺舒坦,又道:“可父親也需知道一件事,阿璨不會耽溺于兒女私情,卻想做個一心一意之人,我愛的女子必是巾帼不讓須眉,是我唯一的妻子,父親你若知道她是誰,也必會滿意她的!”
曹彬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卻沒再多說話,顯然他并不認同曹璨的話,卻也并不想駁回他的話,最後只不置可否的說道:“天要亮了,這一夜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曹璨停了一會兒,開門離去。擡頭,見到天邊正現着曙光,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曙光曙光在哪裏,也許沒有她在日子,他再也見不到曙光。
“她走了!”趙德昭站在屋裏,看着面朝窗戶而站的霜合,明明是觸手可及,可偏偏覺得她遙遠的像是在天邊,“你不去送她嗎?”
霜合緩緩搖了搖頭,“在攬月閣裏我已經送別了她!”
趙德昭不知該說說些什麽了,兩人之間若沒有話說,将是長長的尴尬。霜合青絲如瀑,剛剛梳洗過的長發還未擰幹,就那樣披散在背上,長長的茜色長裙抱曳在地上,如斯佳人,卻不是他能擁入懷中的。
默默看了她許久,她依舊那個姿勢沒有回頭看他一眼,而他已不能再為她做什麽,嘆息一聲,他轉身離去,卻忽然回過頭來問:“什麽聲音?”
霜合身子瞬間繃緊了,緊張而害怕,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平穩:“有什麽聲音?燕王殿下怕是聽錯了吧!”她把燕王殿下四字說的最是冰冷。
趙德昭果然楞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快速推門而出。
霜合僵直着身子等在窗外,直至腳步聲漸漸遠去,她仍舊不敢挪動分毫,只聽窗腳下發出一聲輕喚,她回頭看了看門外,顫抖着手打開了窗戶,一個黑色的人影瞬間跳了進來。身子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灼熱的吻向她壓來,她心裏又是害怕擔憂又是甜密無限,身子又軟弱無力,只能緊緊拽着他的衣襟,他抱着她的身子轉入了帷幔之後,深深的吻着她,好半響才緩緩松開她,定定的瞧了一會兒,将她重又緊緊的擁入懷中。
霜合顫抖着身子伏在他的懷裏,壓低着聲音道:“阿璨……你還是來了!這裏是燕王府,若你被抓到,就等同侵犯君王!”曹璨修長的手指掩在她的唇上,在她耳邊重重地呼吸着:“你在這裏,我又如何能夠安心?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是要闖的!”
霜合仰頭看着他,眼角忽的溫了,她果然已不再是個孤單的人,有人會為她急,為她傷心焦慮,會為了她甘冒奇險,而且這個男子還如此的英俊高大勇猛不凡,他的手強勁而有力,是一個可以讓她仰視的男子,許是面對了幾日趙德昭的隐忍徘細,此時見到曹璨,只覺得心裏的黑暗被一寸寸點亮,他就是她心儀的男子啊!
伸手撫摸上他堅毅的臉龐,她主動揚起頭,吻上他,覺得此時此刻既刺激又甜密,她笨拙而熱情的輾轉碾過他的唇舌,最後戀戀不含的輕觸幾下他的嘴唇才作罷。
曹璨眼中有一籠火苗在閃動,緊緊的凝望着她。霜合的臉頰越來越滾燙,只是稍微主動了一下,也不用這樣盯着她看啊,曹璨已執起了她的手,道:“我帶你走!”霜合不安的拉住他,“我們走的掉嗎?”曹璨回頭看向她的雙眼,“走不掉也要走!此時不走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霜合信任的回看着他,重重地點了點。曹璨莞爾一笑,拉起她的手從窗戶上跳了出去。
外面是小小一方庭院,可圍牆之外,就是重兵把守,曹璨回頭看了她一眼,道:“緊緊拉着我的手,不要松開!外面是一場硬仗,就算是贏了這一仗,我們還要面對大宋最高的統治者,你做好準備了嗎?”
霜合朝他粲然一笑,道:“霜合大女子還從未怕過什麽!”曹璨也是哈哈一笑,拖着霜合的腰躍上了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