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守信把一顆碩大的貓兒眼從一個精美的盒子中取出,擺在了濟寧州官老爺面前的桌子上。州官大人被眼前的珠子震住了,呆呆地看了它半晌,回過臉來審視着閻守信問:“本官不明白,閻老爺這是何意?”
閻守信眯着胖乎乎的眼睛笑了,說:“這是草民新近從京城得來的寶貝,留在我手裏怕糟蹋了,就想給它找個主兒。大人,只有您這尊貴之軀才配得上它。大人如果不嫌棄小人的一點心意,就權且留下它。”
州官一臉暧昧地審視着他,閉着嘴一聲不吭。閻守信這才說:“大人不必多慮。小民在這濟寧洲大大小小的鋪子也有好幾個,生意興隆,財源廣進,還不都仰仗着大人您的庇護。所以孝敬一點心意也是應該的。只是小民就是有一事不明白:胡家那個九少爺他明明在濟寧洲犯了命案,怎麽說放就把他放了呢?”
州官一聽這話就不滿了,眉頭一皺,反問:“怎麽,你以為本官徇私枉法,故意放了他?”
“不不……您別誤會,別誤會,我只是說這小子在臺兒莊無惡不作,這回犯了命案,算是善惡到頭終有報了,臺兒莊也少了一惡。沒想到,沒想到這小子殺人沒殺死,大人您只有把他放了。”
州官對這件事心裏也存着一股窩火:那個騰空而起的胡家漢子至今讓他心有餘悸。可以這麽說,胡家那個九少爺他就是一萬個該死,可是到那份上,他這個州官竟然沒當得了家,硬硬地是讓那個大漢從他手裏逼下來帶走了。想到這裏,他的窩火就直頂腦門子。他冷着臉,半天才問:“他們胡家有一個武功高超的人,這個人是?……”
“哦,您說的是他家的武師爺趙一龍。聽說,他來過您這兒?”
州官大人不吭。閻守信總算隐隐明白了其中的奧秘,點了點頭,心裏卻狠得牙根直疼。半晌他終于想起一件事來,忙問:“這個趙一龍,您知道他的來歷嗎?”
“他說他跟當年的幅軍有關,至今還跟他們有來往。”
“這就對了,”閻守信忽然心來靈感地興奮起來,“這個人他就是當年朝廷一直要剿滅的幅軍小首領。當年朝廷命官德愣額去峄縣圍剿這幫叛軍時,這個姓趙的帶頭把德愣額給殺了,自己逃了出來。多少年都不見他的蹤影了,直到朝廷對這件事冷了以後,他才回到臺兒莊,一直隐居在泰山行宮廟裏。如今這個人賊心不死,又開始出來行動。我一直懷疑他跟那些叛軍餘黨有關。大人,這不是小事,應該報知朝廷,把這個人乃至胡家全部抓起來,要不然這個人對朝廷将來禍患無窮。”
州官眯着眼睛像審視一件東西的真僞那樣審視了他半天,才問;“閻老爺,你們閻家跟胡家梁子結得很深嗎?”
“這?……您老這話什麽意思?”
“要是梁子不深,還是別再提什麽幅軍不幅軍的事,那幫人還是少得罪為好。朝廷都拿他們沒辦法,何況你我。這年月,做事不能太絕了,還是多給自己留點後路的好。”閻守信一臉尴尬,喏喏答應着,好沒趣地退了出來。在退出來的那一刻,他在心裏早已暗暗下了決心。
正好這年是光緒十四年的九月,臺兒莊發生了一場特大的洪災,連日的暴雨導致運河決堤,洪水沖出堤岸如發瘋的牦牛向整個城裏沖去。在臺兒莊人的印象中,這種洪水太頻繁不過了,每一兩年都會有一兩次,據說臺兒莊就是因此得的名。原來此莊平地而建,因為頻發水災,于是村民頻繁把自家地基擡高,日久年遠,就把整個村子的地基都擡高了,于是平地成了高大的臺子,這就有了臺兒莊之說。至今城中家家門前都有蓄水之汪,就是為了應付城中漫來的水流。至于城中的富戶,家家最低也要把樓房蓋到二層,但凡貴重物品,無不都放在二樓以上。此地發生的最大的洪水是在同治三年,因黃河決口,河水如千裏奔騰的野馬,順着運河滾滾而來。河裏不時有屍體漂浮,胡家曾經在河裏打撈出來一個八口之家的屍體。屍體被一根碗口粗的繩子連拴在一起,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可以看出是黃河岸邊的人,洪水發生時,為了不至于沖散,才用繩子把一家人手扯手拴到了一起。胡繼生老爺當時對這幾具屍體置以棺材厚葬到了一起。這件事在臺兒莊一直傳為佳話。
而這次的洪水,雖然比同治三年的那次要小些,但卻導致運河兩岸的莊稼顆粒無收。此地百姓的生活一下陷入了絕境。洪水下去之後,街上到處是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叫花子。胡家在衙門大街設了十幾口大鍋對外施粥。按梁恒健的指示:這粥不光要從早到晚去施,把倉庫的糧食也要開出一部分來對外賒放,利息減免,借幾鬥還幾鬥。這樣一來,除了整個衙門大街擠得水洩不通之外,順河街、月河街也一天到晚像趕集似的,随處可見扛着糧食口袋的農民。
閻守信對梁恒健這種做法既窩火又無奈,按他多年的慣例,遇上這種年景,正是他發財的機會,每放出的一鬥糧食可以收回三鬥,現如今這種好事全讓姓梁的給攪黃了。他的一鬥換三鬥的方式行不通了,他也不好跟胡家別着幹,把好名聲盡讓給胡家,他閻守信落個罵名。他只能随着胡家的步驟,借一鬥還一鬥。私下裏他告訴兒子閻放洲說:“抽空,你去京城一趟,只要找到李大人家的那個門子,讓他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給李大人,把胡家窩藏幅軍餘黨的事告知他,朝廷非把胡家給踏平不可。”
“可是,爹,這樣做合适嗎?萬一走漏了風聲,那姓趙的非把咱爺倆的腦袋給擰下來不可。”
“怎麽能走漏風聲?你不說,我不說,他聽誰說去?你小子,我給你說,這胡家就仗着姓梁的,這姓梁的呢全靠着姓趙的保護。要沒有那趙一龍,那姓梁的也沒有這麽大的膽。所以必須把趙一龍給清理了。沒了他,姓梁的就活不長。姓梁的不在了,那胡家還不得自動垮掉。”
閻放洲點點頭,猶疑地問:“那,我什麽時候去京城?”
“你明天就走。把這個消息想辦法直接轉到李大人那裏。”
梁恒健此時還沒有睡,正在核查眼前一摞一摞的賬目。胡全贏告訴她:“這是最近三天放出去的糧食總賬。另兩摞是臨清和杭州兩個地方所有商鋪的收入和支出。”
梁恒健親自一點一點核實,核實完已近深夜。她又緊趕着把棗莊煤窯的賬目清算了一下。胡全贏說:“棗莊那邊入股的資金一共是六千兩,賬全在這兒。爺,這事兒您可想好了,那麽多銀子在一起合夥能行嗎?我聽說連朝廷裏的大臣李鴻章都在背後支持這件事。但是,自古以來,合夥的生意難做,何況這次是這麽多人合夥。我活了這麽大歲數,可是第一次聽說,什麽股份不股份的事。您哪,可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對于中興公司入股的事,梁恒健已經在幾天前就跟馮廣興面談了一次。馮爺說:“這件事是戴知縣領頭協調,應該錯不了。這個戴知縣來歷非同小可,他的堂弟戴宗骞是淮軍的統領,跟李鴻章有着相當的關系,所以他能征得李鴻章的支撐。崔、宋、黃、梁、金、田、李、王八大家族都已經表過态了,跟戴知縣合夥入股,成立什麽礦局。這是大勢所趨,我看咱們也只好吃螃蟹看大夾(家)了。再說了,外國人最近确實來這個地方有點頻,圍着個煤窯轉來轉去的像狼聞着食兒似的。一幫人叽裏咕嚕地說的什麽咱也聽不懂,反正誰都能看出來,他們在打咱這些小煤窯的主意。要真沒有能人來壓着他們,咱這兒能幹到哪一天都不好說。”
梁恒健感慨地嘆了一聲說:“成立股份制,挽救中興礦局,對于棗莊的煤炭局面也許是一個力挽狂瀾的最好的措施。聽說現在山東的幾大煤礦都讓德國人給霸去了,咱們這兒的煤質又是全國出了名的,如果不及早想辦法,這個地方遲早也會讓他們霸去。所以,成立股份制,又是雄才大略的張連芬大人做董事長,我絕對贊成!再說,小煤窯的風險太大,用人多,出産少。聽人說,徐州利國驿那邊煤窯都實行了股份制,投入了一定的資金,把井下的設備全換成了進口的,每天僅用十幾人就能出上百噸的煤量。一天比得上咱們十幾天的産量,這種利益是咱們小煤窯永遠不能相比的。”
馮廣興對梁恒健的觀點深為嘆服。連戴知縣對這種女中豪傑也是贊賞有加,在和峄縣八大家族商量籌集資金商談合作事宜時,特地邀請梁恒健來。梁恒健依然一身男裝,風流倜傥,手握着一把杭州纨扇,大大方方地落座。幾大家族中的黃氏家族黃老爺對這位早有盛名的胡家的女當家的有些不服氣,所以便語中帶刺地斜睨着梁恒健說:“對于胡家的當家的早就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嘿——”黃老爺的笑頗為暧昧狡黠,往下不說了,只是滿臉的不以為然。大廳裏出現了片時的寂靜,大家心思各有不同,有想看熱鬧的,有想不知如何打圓場的。梁恒健調侃地一笑,朗聲說:“黃爺是想說,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吧?過獎了,梁恒健乃一介女流,以男裝出面,是一向的習慣,也是為了避嫌男女授受不親這個規矩。但古來有雲:雙兔傍低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木蘭從軍不照樣贏得千古青睐嗎?梁恒健不敢與花木蘭相比,但既然蒙得胡老爺相托,胡家人的信任,我肯定要擔負起這個責任,而且一定會擔好!”
“那——敢問梁掌櫃的在胡家居于何位呀?”黃老爺這話明顯是挑釁了。戴知縣急忙出來打圓場:“今天只談生意,不談其他……”
“慢着!——”梁恒健一下站了起來,目光含着一股清炯環視了在場所有的人一圈,緩緩說,“既然黃爺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在胡家居于何位,那我就告訴黃爺和各位。我——梁恒健,生于一個纖夫之家,後不堪家貧,被賣于臺兒莊蘭婷書寓。為保貞潔,以絕食自衛。生命旦夕,蒙胡老爺挺身相救。為報胡家大恩,蒙胡老爺臨終囑托,擔當起胡家的當家人。奴願以身相報胡老爺,但胡老爺品如松柏,至死不應允,只把我做女兒看待……”梁恒健說到這裏動情了,一顆晶瑩的淚珠陡然而出,不覺長嘆了一聲,喃喃說:“胡爺之品,世間無人能抵,奴已把他敬為終生之師。奴不是胡家人,但此命是胡家人所給,故以終生心血相報。這有什麽說不過去的嗎?”
“好!”戴知縣動情地帶頭鼓掌,“好一個貞潔烈女!好一段人間佳話!諸位,世間真豪傑,非梁恒健莫屬!”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鼓掌。
就在那次,梁恒健随同峄縣八大家共同協商,每家各籌銀兩,計劃共建中興公司。戴知縣憑借他對整個中國煤礦熟知的行情向大家慷慨陳詞,讓在座的每一位商家都聽得熱血沸騰,雄心勃勃。戴知縣說:“當前國內煤礦的行情那可是鬥煤鬥金的價格呀。什麽原因呢?中國的煤産量上不來,運輸不出去。好多大城市只有用外國的進口煤。上海一天用一千多噸煤,全部用的是英國的煤,一噸煤十一兩銀子……”他的話未落,四座咋舌驚呼。戴知縣接着說,“澳大利亞的每噸煤是八兩銀子,就是日本最差的煤運到中國來賣,每噸也得五兩多銀子。”戴知縣對這些數字也感到沉重,嘆了口氣看着大家說,“這些數字都是我從張連芬大人那兒了解到的,不知諸位對這些數字有什麽想法?”
梁恒健脫口而出:“用我們自己的煤,把外媒擠出去!與其讓外人騎在脖子上勒索我們,不如我們自己想辦法。我相信,只要咱們齊心協力,一定能把礦局辦好。到時候,把洋人從我們手勒出去的錢給擠回來,讓他們來買我們的煤!”
“好!”戴知縣欣賞地說,“有此雄心,不怕中興公司幹不好!”
現在胡全贏擔心的是,跟黃爺這樣的人合作可靠嗎?梁恒健耐心地跟他解釋:“不是跟黃爺合作,而是跟張大人。能有這樣的機會跟着張大人幹是不容易的事。閻家不是做夢都想入股嗎?李大戶那麽推薦他,都沒征得戴知縣的同意。”
“閻家一定又把這筆帳記在咱們胡家身上。這老死鬼,只要遇到壞事就先往咱身上猜。爺,以後您可千萬千萬注意了,姓閻的積恨時間長了,怕要來個黑口咬人。”
梁恒健心頭也一陣沉甸甸的,她點點頭說;“你回去休息吧。”
“是。爺,您也趕緊休息吧。”
胡全贏退出以後,梁恒健才從書房進了卧室。整個卧室燈影搖曳,照映着她的孤形,她的身影被燈光拖得又長又瘦。整個屋裏除了那個影子再就是她一個人,一種莫名的無依和孤單包圍了她。那一刻她覺得眼睛發酸,她下意識地走到窗前,推開後窗,窗外就是水巷。悠長的巷子,拐了幾個彎一直通到閻家。她相信,此時金彪也站在窗口向着巷子的遠處癡望着。她心神一陣神往,不覺喃喃吟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終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她相信這吟,金彪可以聽到。
金彪确實是聽到了這種喃喃的吟,那吟幽沉而凄然,把他的心打得砰然一痛,他将攬着自己脖子酣睡的李如飛的胳膊輕輕拿掉。下了床悄悄走到窗前,窗外那條幽深的水巷直連到胡家房後。他知道他的梁弟此時一定站在窗前對着這條水巷正喃喃苦吟。一種揪心的思念讓他那一刻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深深呼吸了下,在嗓子裏如夢一般吟出那句:“何時共泛長河月,一舟一酒一雙人。”恍惚中,他覺得梁弟就站在自己身邊,他能聞到她的呼吸。他猛地回過身來,正迎着李如飛那雙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在想念一個人。對嗎?”她問。
他不願撒謊,但也不好回答,只以沉默相待。
“說,你夢裏反反複複念叨的那個梁弟是誰?你一定要告訴我。”李如飛的語氣有些惱恨。
“一個摯友。”他終于說。
“是嗎?我就不明白了,一個摯友值得讓你這麽魂牽夢繞嗎?金彪,你別想再繼續騙我了,梁弟這個人我已經向姑媽打聽過了,她是一個女人,一個胡家的女人。金彪,你愛上了胡家的一個女人。你好大的本事啊!怪不得你拼了命地給胡家押船,原因就是那個臭女人!”
“不許你胡說!”金彪對“臭女人”幾個字極為激動,低聲怒吼,“押船是我的行當,跟任何人沒關系。如飛,你如果再這麽信口雌黃,我……我絕不原諒你!”
“你不原諒我?!”李如飛向後退了一步,傷心地審視着他,“你想怎麽不原諒?休了我嗎?好哇,你就休。連孩子一塊休,你就跟姓梁的一塊過去!”
“啪!”金彪一巴掌扇到她的臉上。李如飛愣了,金彪也愣了。他下意識地看了下自己的手,在确定那只手确實闖了禍以後,他急忙上前一步攥住李如飛的肩,帶着內疚說:“如飛,請你不要那樣想,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世間有一種情,絕非如世人想像的那樣。”
“那是什麽情?我問你呢,什麽情?!”
金彪真的不好回答了。李如飛冷笑了一聲說,“除了兒女私情,還有什麽情會讓你魂不守舍的。金四爺,既如此當初何必娶我?既然娶了我,又何必想着他人?這讓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李如飛順手從床上摸過一條帶子轉身就要向外走。金彪并不去攔她,只冷笑了一聲說:“好,随你去吧。從今後,我浪跡天涯,這地方我永不再來。”
李如飛站住了,呆呆地瞅着他,半晌忽地奔過來,一下抱住他的脖子,哽咽這說:“彪,我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愛得勝過愛我自己。我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
金彪一陣被動地感動,還夾雜者一種深深地內疚,為她拭了拭淚,他無言以答。
“答應我一件事,”李如飛仰着淚臉,祈求地看着他。
“……”
“從今往後不準再給胡家押船。永遠不許,可以嗎?”
“我做不到。”他直截了當地,“飛兒,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胡家的船我必須得押。”
“為了你的梁弟?”
“這是我行走江湖的信條,我跟他們家有契約。”
“好,”李如飛的傷心僅用眼淚也難以傾瀉。她點着頭,向後退着,怒說,“你的信條真堅決。那,你跟我爹的信條呢?”
“我跟他沒有契約。是他失信在先,因為失信才把一個財神給生生送到了別人手裏。是他自己所為而致。”
“可如果你肯幫他,湖州的貨主肯定會回到他的身邊!”
“我沒辦法幫助他,路是他自己堵死的,別人幫不上!”
屋裏一陣沉靜,沉靜過後,李如飛撲到床上失聲痛哭。
梁恒健終于疲憊不堪地上床睡了,恍惚中,感覺正和金彪在一起。又恍惚中,她看見了胡老爺的母親胡老太太,而意識中又那麽清晰地知道那個老母親就是她自己。她看見胡老太太,不,是她梁恒建坐在算盤前撥拉着面前一摞一摞的賬;看見她騎着毛驢在田地間丈量着着胡家新買的土地。天明醒來,覺得渾身大汗淋漓。其實關于自己和老太太,她已經私下裏聽見不少下人議論了:胡老太太已經轉世,就是梁三爺。因為她不放心這個家,所以又回來了。梁恒健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事實她自己有時也不得不為自己天生的經商頭腦和應變才能所折服。在折服的同時,也時常有種排不去的惶惑:也許,也許自己真的跟這個胡老太太有種前世之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