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老四胡長貴忽地哭喪着臉從濟寧趕了回來。他帶來一個讓全家都當頭一棒的消息:老九在濟寧惹官司了,喝醉酒後,調戲一個過路女子,那女子受不了,反手給他一巴掌。他那會兒不知哪來的邪勁,居然摸出一把刀子把人捅了。
全家人都驚呆了,這可是人命案哪。人命關天,老九怎麽敢做出這等的事來。梁恒健來不及細想,讓家人準備銀子,她帶着趙一龍連夜趕往濟寧。胡長貴告訴她整個事情的過程:“老九一來到濟寧就向我要三千兩銀子,他要另搭臺子另唱戲,要在濟寧做出點事業來。我當然不相信他,堅決不給。老九就跑到櫃臺裏,抱起一包銀子就跑,我攔都攔住他。有了這包銀子,老九什麽沒幹,先跑到太白樓後邊的招財賭局裏賭去了。據胡梁子說,老九發了狠,要在賭局裏來個母雞下蛋,非逮他一窩不可。那招財賭局是什麽地方,那可是老閻家在濟寧城裏設的最大的一個賭局啊,連州官都對那賭局庇護三分。老九那點本事在那裏連兩杯茶的功夫都沒用,三千兩銀子輸了個精光。我聽說賭局裏有一個閻家的管事說的老九,就拿話諷刺他。諷刺什麽,我聽胡梁子說,諷刺得很難聽,好像單單提到了您。老九就瘋了,上去跟人家打,沒打過,反白挨了一頓。出來就找了酒館,一頓酒灌醉,從酒館出來,正一頭撞到一個女子身上。老九的德性您不是不知道,見了女人兩條腿就不聽使喚。他那天本來一肚子悶火,就着酒勁就使到了那女人身上。因此他抱住那個女人不丢,結果人家就劈臉給了他一巴掌。老九火了,從靴子裏拔出刀來,一刀正刺在那女子胸上,那女人是死是活現在不知道。老九現正關在州府大牢裏呢。”
梁恒健深吸了口冷氣,據胡長貴的了解,濟寧直隸州太爺跟閻家有着某種暧昧的關系。就沖這點,老九的命能否扒出來,她梁恒健就沒有底了。此時她顧不上多想,把胡全贏留在家中,僅帶着趙一龍匆匆上路了。家裏九少的母親胡二太太一急病倒了,躺在床上那會兒,除了揪心地惦記她的兒子,就是無比地痛恨梁恒健。她咬牙切齒地向胡長貴家的訴說:“這個女人是個掃帚星,當初老爺就不該留她。從她進這個家,咱這個家得過一天好嗎?九兒要不是被她生生逼出門,能導致今天嗎?這回……這回八成不指了……”她恐懼地說不下去了。長平家的就拍着她的肩安慰她:“你別想這麽多,老九福大命大,肯定沒事。再說了,姓梁的不是帶着銀子去了嗎。咱這個家上上下下都管她叫爺,就沖這個‘爺’字,她也能把事情擺平了,要不然怎麽有臉回來見胡家老少啊。”
二太太就喘了口氣,擤了把鼻子接着說:“她要不把九兒給平安弄回來,我就是死也不放過她!”
“放回來?”閻守信對這個消息是又解恨又得意,他挑逗着茶幾上籠子裏的一個蛐蛐告訴閻放洲說,“她姓梁的沒那個能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她再能,還能把個王法給弄反個了?我不信這個邪。你現在去濟寧,把咱家從京城得來的那對藍田白玉貔貅送給州官老爺,就說是我的一點心意。順便說一下這個胡九少是個無惡不作的惡棍,州官大人這次要把他就地正法,那可是為咱們臺兒莊的老百姓除了一大害。其它的不要多說。”
“爹,”閻放洲說,“您認為咱有這個必要嗎?胡九少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咱要拿着禮物去找州官大人,這不是把正常的事搞成不正常了嗎”
“你就按我說的去辦,沒錯。咱去拜望州官大人跟胡家有什麽關系。這整個濟寧城裏有咱家半條街,胡家這次要是敗了,我就把他從濟寧趕出來,到時我看她姓梁的臉往哪兒擱。”
梁恒健和趙一龍趕到濟寧時,天已經半夜。本來趙一龍勸她,讓她先在自己的商號下榻處休息一會,天亮再去辦事,她沒答應。她要馬上見到胡九少,問清詳細情況以後,天明立即想辦法去找州官大人。胡九少正蹲在大牢裏哭得昏天暗地的。到此時,他是打骨子裏恐懼呀,天知道自己這條小命還您不能保。要是真的不保了,他胡九爺太虧了,再也不能玩女人了。到濟寧來這次,連一個女人還沒來得及玩兒,要這麽死了,他打心裏又虧又怕。自進牢那會兒他就哭,想他這輩子跟他睡過覺的所有的女人。最後他想到了梁恒健,他的徹骨的恨就上來了,要不是她在胡家出現,他胡老九落不到今天,他會一直在臺兒莊無憂無慮地生活着。如今,是她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可惜自己死後,再也沒有辦法找她報仇了。想到這裏,他就跺腳。獄卒看見他那副樣子,上來踹了他一腳,他才老實。就蹲在那兒繼續哭。哭着哭着,他發現了梁恒健站在了門口。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使勁眨了下眼,這回确實沒有錯,梁恒健和趙一龍正在鐵栅門外默默地看着他。他嗷地一聲跳起來,沖過去臉貼着大門尖着嗓子吼:“臭娘們,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趙一龍一掌把他擊倒在地上,厲聲說:“你這個惹是生非的蠢材,自己闖了禍,還有臉抱怨別人,你還是人嗎?!三爺趕了一夜路,顧不得累來看你,就是為了明天想方設法救你,你還像條狗咬上了!”
“救我?”胡九少懵了,愣愣地看着他們,然後噗通跪了下去,一連串地磕了幾個頭,說,“三爺,三爺,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氣。求三爺一定救我,我回家一定好好聽您的話,再不惹您生氣。”
梁恒健說:“我只問你,那個女子,你确定一刀把她捅死了嗎?”
“我不知道,她當場倒在了地上。閻家的人報的案,聽說是死了,可我沒有見。”
梁恒健點了點。對于這個問題,梁恒健又仔細問了胡長貴,胡長貴也搖頭,說那個女子死沒死,他也不敢确定,确實是閻家的人報的案,因為那個飯店就在閻家的賭局門旁。至于那個女子死沒死,只有閻家的人知道。不過據店裏的店小二說,那女子好像只是受了傷,沒有死。但官府和閻家卻說那女子死了,已經被她娘家拉回去埋葬了。老九已經對這樁故意殺人案親自簽字畫押,被打進了死囚大牢。咱們雖然在此地多年,認識了一些人,但這位州官老爺是新任的,咱根本跟他拉不上。閻家是硬攀上的,連李蓮英都扯出來了。閻守信非說自己的姑媽跟李蓮英是幹親,他姑媽的兒子喊李蓮英幹爹,這樣一來,他也得跟着喊幹爹。州官老爺剛上任他前去拜訪,說是他姑媽讓他來拜訪的。她姑媽是李蓮英的幹親家,李蓮英的幹親家誰敢得罪,州官當然對他敬畏三分。其實他哪攀得上李蓮英這個幹爹呀,橫豎還是打着他姑媽的旗號,皇家的福晉嘛,仗着這個福晉姑媽,閻守信幾次去京城還真去了李蓮英家。不過聽人說他只是認識了李蓮英家的把門的,每次去京城,都給那個把門的帶去不少寶貝。那閻老頭刁鑽得很,肯定給了把門的太多的好處。嗐,就這麽一個把門的,他就比一個州官知府的面子都大,這個州官就買他的賬。三爺,咱現在沒有好招,姓閻的跟咱有宿怨,這會兒恐怕早已把州官給買通了,咱去了也白搭。
梁恒健此時眉毛蹙得緊緊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半晌她終于搖了搖頭,果斷地說:“姓閻的恐怕還來不那麽快,咱現在就去拜訪州官大人。長貴,你帶人速去查明那個被殺女子的下落,一定要查清,我有安排。”
“好。”胡長貴雖然不知這位當家的真實的用意,但也感覺一種沉重的壓迫,擔心地問,“那麽怎麽去見州官?如果沒有人引薦,恐怕沒有那麽好見。”
梁恒健的表情還陷在沉思中,在這種沉思中,她緩緩地說:“我有辦法,你不用問了。”
一個時辰後,梁恒健帶着趙一龍站在了州官大人的府邸門口。此時,天已大亮,把門的剛輪了崗。梁恒健把自己的帖子呈給那個把門的,随手把一錠約有五十兩的銀子暗自塞到他的手裏說:“在下是峄縣臺兒莊閻守信的公子,有要事拜見州官大人,煩請您給禀報一聲。”
門丁上下打量了一下,把銀子一邊掖到懷裏,一邊客氣地說:“好,您等着,我這就去給您禀報。不過大人這會兒估計還沒起床呢,肯不肯見您,就看您的造化了。”
門丁很快就回來了,告訴她:“大人在客廳等您。跟我來吧。”
梁恒健心裏一陣高興,不禁看了眼趙一龍,趙一龍也面露喜色看着她,向她會心地點了點頭。
州官是個老頭,得有六十歲了,瘦瘦小小的,像個南方人。看見一身男裝的梁恒健進來,他愣了,問:“你是臺兒莊閻老爺的公子?哪個公子?怎麽從來沒見過?”
梁恒健也愣了,此時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只想着冒名頂替,沒有考慮到閻家的公子跟這位州官到底是否有沒有相見過。如果相互見過的話,那自己這次可就徹底完了。但是她特有的敏捷的思維讓她馬上想到,閻家一共三個公子,那兩個據說都在外地讀書,憑着閻守信和這位州官的關系,應該還達不到幾個兒子都帶來拜訪的地步。因此她馬上冷靜地回答:“在下正是閻老爺的小兒子,一直在外地求學。這次回家看望父母,正好這邊有些生意要料理。家父和長兄沒有時間過來,便委托我過來辦理。臨來之前,家父再三叮囑,要我一定代他來拜望大人您……”
此時閻守信的公子閻放洲正站在州官大人的大門口,向把門的請求,能給與回報老爺一聲。把門的洋洋不睬,抱着膀子就是不理他。
州官此時正上下打量着英俊而又脫俗的梁恒健說:“閻公子好一表人材。只是怎麽從來沒聽說閻老爺有這樣一位公子呀。”
梁恒健笑了:“大人,我是家中的幼子,極受母親寵愛。十五歲時就随二哥去南京讀書,很少回家。這次如果不是長兄有事,我也就沒有機會來拜見大人您了。”梁恒健說着,把一張萬兩的銀票毫無聲息地遞到了州官老爺面前。州官老爺順手接過來一看,心裏不覺着實一驚,擡眼仔細重新審視着對方。 梁恒健正一臉深邃地笑盯着他,徐徐地說:“大人,這是小民的一點見面禮。不瞞您說,昨日因殺人被逮捕在死囚大牢的那個胡九少是我家表兄。小民懇請大人對這事能明察,放他一條生路。”
門外的閻放洲把十兩銀子遞給了門丁說:“煩請您給通報一聲,就說臺兒莊閻守信老爺家的公子想拜見大人。”
門丁一驚,脫口而出:“好哇,又來一個閻家的公子,你小子是冒充的吧?!別的不說,就沖你這點跑腿費……”
閻放洲大吃一驚:“怎麽,還有一個閻家的公子嗎?”
“可不是,進去老一會兒了。”
“這——”閻放洲懵了,然後拔腿就往大門裏沖。門丁一把将他扯住了說:“幹什麽?跑那麽急幹什麽?!在這兒等着,我給你禀報去。哼——”他掂了下手裏的銀子說,“你這個假東西,我量你也真不了。”
閻放洲急了,一下又掏出五十兩,門丁這才滿意地笑了,說:“好嘞,你等着,我給您去禀報。”
州官大人吃驚之極地瞪着面前這位所謂的“閻家公子”,表情一下嚴肅起來,把銀票往地上一摔,厲聲說:“豈有此理,我與爾等素不相識,豈容爾等污蔑王法!把你的東西拿回去!——來人,送客!”
“慢着!”趙一龍忽然大喝一聲,一步跨了過來,目光冷峻陰厲地盯着州官,接着忽地一個旋轉,整個人如一只射飛的箭一下躍到了房上空,只聽下面“啪”地一聲,州官身後的凳子一下被某種東西擊得粉碎。州官大驚失色,回身看去,地上只有一個手指頭般大的鐵球滾在那裏。趙一龍倏地從空中落下說:“大人想必知道當年臺兒莊幅軍對抗朝廷的事,雖然幅軍在同治元年被朝廷全軍剿滅,事實上,它根本未滅——種未滅。賈二爺的徒弟宋斌老先生還在帶領着隊伍活躍在運河南岸。他們仍然替天行道,殺富濟貧。不瞞大人說,我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要想拿你的項上人頭,猶如取你身後座下之物。大人如果明智,銀票留下,查明真相後,胡九少一案秉公處理;如果不明智,那——大人,請你以後注意你的項上人頭——我們走。”趙一龍說,扯起梁恒健的手就走。梁恒健一回身,向州官嫣然笑了下說:“大人,讓您受驚了。請您對這事三思而後行,告辭。”
在大門裏他們和閻放洲迎了個正着,閻放洲更是大吃一驚,愣愣地盯着她,結巴着叫:“你——梁……梁恒……健!”
“哼!”梁恒健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倒背着手揚長而去。
半個月後,胡九少被從大牢裏無罪釋放了出來。原因是那個姑娘并沒有死。胡長貴在鄉下一個農戶那裏找到了她,她身負重傷,躺在那兒不能動彈。官府派人來核查了一次,最後胡家出了五百兩銀子給那個姑娘治療養傷,并給予賠禮道歉。
閻家面對這個出人意料的結局一下懵了。閻守信對閻放洲暴跳如雷吼:“沒用的狗小子,老子讓你盡快去,盡快去,你還是落在了姓梁的後頭!在濟寧洲還是輸給這個女人!你不要臉,我都感到害臊!”
閻放洲只好安慰他爹:“您老就別發這無名火了,這僅是姓梁的僥幸,就早了那麽一步。要不然,胡老九非死不可。現在您老消消氣,我給您說一下濟寧那邊的事兒。胡長貴這小子沒什麽能耐,就按他爹的路子死守那幾個鋪子,咱要是再往太白樓以西擴展一點,非把他給擠走不可。您等着吧。”
閻守信心事重重嘆了口氣,說:“把他擠走,沒那麽容易吧。別說濟寧,就臺兒莊這麽點地方,咱還不是處處都在姓梁的下風。咱也就是順河街一條街的鋪子。可胡家呢,月河街,衙門大街,都讓他們占了,就連碼頭,他老胡家建的都比咱家的寬大。你爹這麽多年就窩着一口氣,到現在這口氣也沒順過來。峄縣縣城裏吧,他們家的鋪子還是比咱家的多,這還不說,他們家又多了個小煤窯。起先我認為胡老九一出事,他人一死,這煤窯就沒有他姓胡的了。可現在你看,老九又回來了,這往後,還不知姓梁的怎麽折騰呢。這個女人,我早晚有一天把她給殺了,以消我心頭這口氣。胡蠻子是死了,他要不找這麽一個替身,我這口氣也就出了。可現在,這口老氣不光沒出來,新氣還得天天受。你說這日子讓我往後怎麽過?所以說,我非想辦法把這個姓梁的殺了不可。”
胡老九能逢兇化吉出來,整個胡家一片歡喜。通過這件事,胡家上上下下對梁恒健更是敬畏十分。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一個被押進死囚大牢的人能平安無事回來,這了得嗎?因為這,大太太特地向全家宣布:“梁三爺是胡家永遠的當家人!只要三爺在,這個家永遠由她撐着,任何人不得違抗。老九這件事,就是老爺活着都未必能處理得了。可梁三爺做到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以後誰敢言梁三爺一個不字,我就對他不客氣!”
胡九少母子對梁恒健卻沒有大太太那樣的感激,二太太提出一個要求:“讓老九回這個家來,全家都應該像老爺在時那樣待他,不能把他抛在外面,這麽不理不問。要不然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胡長祥反問:“讓他回來做甚?還是守在蘭婷書寓?老鸨那可是最喜歡他的。”
二太太火了,吼;“老六,你不要放屁!蘭婷書寓又豈止九兒一個人常去之地?你們都沒在那裏呆過嗎?你們不要牆倒一溜歪,敗壞一起來。老九他是個好孩子,只要你們用正确的眼光看待他。如果你們還是拿他不當人,再把他逼走了,我……我給你們沒完!”
“此話無理!”胡長祥惱得臉通紅,“明明是他自作自受,何人何曾逼他來之?!”
“那好,我問你,六兒,你們哥兒幾個不管是在本地還是在外地,是不是人人都有自己當家的生意和鋪子?為什麽就不能給九兒這樣一個差事?要他守什麽煤窯,那種又苦又累的活為什麽別人不幹,非讓他在那兒守着?!現在我就向當家的請求:給九兒幾個鋪子經營,棗莊那邊俺不去了,你該派誰去派誰去。”
“好,”梁恒健說,“二太太,這是您說的。我可以給老九幾個鋪子,但,你能确保他會好好經營嗎?如果經營不好怎麽辦?咱可得有言在先。”
二太太不吭聲了,看來這女人對她兒子沒有底氣。梁恒健轉向胡九少:“你自己說,這街上咱家的鋪子由你自己挑選,你能經營哪一個?”
胡九少悶了半天,才說:“我哪個都不要。我就想再開一個青樓跟蘭婷書寓摽着幹……”
他的話還未完,滿堂一陣哄然。胡九少惱得伸頭四下裏喊:“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我說得不對?!哪兒錯了?!一個青樓比得上一條街的鋪子。你看二蘭婷,從臺兒莊到峄縣,光她的房子有多少……”
胡老九的這番話,讓梁恒健對這個人徹底死心了。她搖搖頭盯着胡九少:“老九,青樓雖然賺錢,但二蘭婷那個角色不是我們這種人家所能充當的。胡家的先人是朝廷命官,後人以商起家,在此地也是名門望族。你一定要明白,即使不能給胡家增光,也不要幹有辱門風的事來。我只問你一件事:棗莊的小煤窯,你确定不要了?它現在已經理上了正軌,每個月可賺得上千兩銀子的利潤,我取其中的一半存在吳家票號裏。雖然不在你的手上,但是以你兒子胡永爍的名義存的,票據就在你岳父手裏……”
她這一番話讓胡家所有的人都震驚了,尤其是胡二太太,她睜大了眼睛問梁恒健:“當家的,這話是真的?”
“是。”梁恒健說,“這事是我跟煤爺商量一同決定的。但從今往後,煤窯所出的利潤不能再存在永爍的賬戶上了,要存在胡家的總賬戶裏。原因是,老九這次濟寧的官司,胡家一共出了一萬一千兩銀子,這筆錢你老九應該還。還完這筆錢以後,那一半利潤還是存在你兒子賬戶上。老九如果不同意這個意見,你可以自行尋求差事,但煤窯的掌管權我就要另找他人來接管。”老大媳婦這時搶着說:“三爺,那就讓永志來掌管吧,他都十八歲了,跟他爹在杭州歷練了這麽多年,已經能單獨挑梁了。”
“不行,”二太太急忙說,“這是我兒子的生意,幹嘛要讓給別人——九兒,你快跟三爺表态,還是好好接管你的小煤窯,什麽事有三爺給你撐腰,你可不能胡攪蠻纏了。”
胡九少也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真的把煤窯讓給了永志,那是他最大的恥辱,往後永爍長大了也不會原諒他這個爹。這小子第一次為自己的自尊和兒子的利益想了一次。于是他說:“行,梁……三爺,我願意回棗莊去,還是接管小煤窯。”
梁恒健終于放心地籲了口氣。私下裏她告訴胡全贏:“如果把老九留在臺兒莊,那就等于給閻家留了一個挑刺的碴口,給胡家留了一個讓別人抓小辮子的隐患。而棗莊的煤窯跟煤爺也一下不好争辯,派別的人去,煤爺未必接受,除非她梁恒健自己去。但她沒有這麽大的精力,她也不願跟煤爺這麽面對面的合作。遠沒有老九在那裏,她背後操作來的省心,更名正言順。”胡全贏暗暗豎了下大拇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