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自由翺翔。而有些人,比如像我,猶如斷了翅膀的小鳥,想飛卻無能為力。
我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思緒随着步伐缥缈的游離,雖找不到彼岸,但有游走的輕松,我不敢停下腳步,因為停止,就意味着崩裂。
我想上大學的欲念已經不能自拔。
家裏經濟條件有限,自費大學的學費又那麽高,爸爸媽媽會反對嗎?我的心撲騰翻滾了幾個月,終于在這個周末做了大膽的決定。
天蒙蒙亮,我便起床了。
這幾日晝夜思考上大學的事,眼睛都紅腫了,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的精神就垮了,無論什麽結果,我都要試一試。
太陽到底慢慢出來了,陽光依舊明亮,卻不再痛炙人的脊梁,雪野染上溫柔的紅色,像一個童話世界。
剛下過雪的地很滑,走兩步滑一步,原本走一步,因為路滑,需要分成兩三步,小心翼翼地挪着走,就這樣,我一路,走着,滑着,挪着,終于走到了二姐的家門口。
冬日的寒氣還是那麽逼人,我卻走出了一身熱汗。
“二姐”我邊敲門邊喊。
“來了”二姐面色焦急的開了門。
“大清早的,出什麽事了?”
“姐夫在嗎?”我走進二姐家,已經等不及了。
“四齡,坐下烤火,有什麽事慢慢說”二姐把我緩緩地推到火爐邊。
姐夫聽見我的說話聲,整理着衣衫,從房間慢騰騰的拖着步子出來。
“姐夫,除了全國高考,想上大學,還有什麽考試嗎?”我看見姐夫就站在眼前,忽然心頭一亮,站起身,開門見山地問。
姐夫一下愣住了:“怎麽突然有這個想法?”
他似懂非懂地笑了一聲,也坐到了火爐旁烤火。
“現在後悔了,當初讓你好好學,你就不聽,考上好大學,分配好工作,一輩子不愁吃喝,唉……”二姐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這才感覺到手被火爐烤的通紅,兩手使勁搓了搓,麻酥酥的。
面對二姐的唠叨,我用舌尖輕舔了一下幹幹的嘴唇,沒敢說話。
“你想上大學。”姐夫問我。
“在那商店賣貨本來就不是長久之計,學個手藝行,當初三齡讓四齡去,我就覺得不會長久,這才多長時間,四齡不願意去了吧。”二姐的話,正是我想說的,心裏不由暗自歡喜。
“有是有,不過都是自費大學,畢業了,不分配工作。自學考試,成人高考都可以拿到大學文憑,你這個年齡,适合脫産學習。”到底是老師,這方面還是比我了解的多。
“既然想考大學,那就用點功,別四平八穩地睡着。”二姐皺着眉頭,對以前的我很不滿意。
“詳細情況,我再去了解,估計沒什麽問題。”姐夫爽快答應了。
我欣喜若狂,內心深處如浪花一朵朵,一陣陣,綿綿不絕,層出不窮地翻卷着歡樂。
一樁心事總算是有了眉目,繃緊的心松弛了許多,姐妹倆拉起了家常。
“大姐的孩子,真讓人擔心。”我輕聲說着,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
“媽媽去大姐那已經半年有餘,中途回來了兩次,還沒歇息好,大姐又催着讓媽去。”二姐也嘆了一口氣。
“媽回來時,眼睛都熬腫了。”二姐一邊掃地一邊說。
“那孩子三天兩頭住院,有時整夜的哭,媽媽抱着,搖着,哄着,在病房走來走去……”我實在說不下去了,鼻頭酸溜溜的。
“大姐真可憐,天天以淚洗面,我們離的遠,也照顧不上。”二姐牽腸挂肚,畢竟是手足之情,難以割舍。
“你以後千萬別嫁的那麽遠,看看大姐。”二姐掃地時,回過頭,特意叮囑了我一句,那個眼神,生怕我走似的。
我不好意思地拂了拂沒有灰塵的衣服。
“你三姐讓媽把孩子抱回來,大姐既可以安心上班,媽也不用兩頭跑。這邊人多,互相有個照應。”二姐的表情略顯輕松。
“豆豆怎麽辦?”
“讓他姥姥先帶着。”二姐好像已經安排妥了似的。
“這個辦法挺好,我贊成。”我心裏盼着媽媽快點回來。
從二姐家出來時,太陽已經升高了。
☆、祈 禱
過幾日,媽媽把小外甥要抱回來,大姐和大姐夫也一起來。
大姐自從參加工作,每年春節回來一次。
美好的往事如過電影,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
大姐回來那天,爸爸早早就起了床,哼着小曲,把皮鞋擦得黑亮黑亮,泡一壺熱茶,茶水的熱氣,使整個屋子都熱氣騰騰的。他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看表。
媽媽在廚房裏不時的問時間,大姐風塵仆仆的進家門,包還沒放下,我們一擁而上,姐妹們身上的暖流如電波一般,迅速渲染了一片。
每每想起,嘴角總有絲絲甜意。
這次大姐回家,我們既有親人相逢的喜悅,又有一種無法言表的愁緒。
太陽像一顆飽滿的果子,色澤雖鮮豔,卻讓人感覺不到陽光的溫暖,仿佛它終于乏力了。
一輛三摩車停在了家門口,媽媽回來了,我第一個沖出來,看見一張張熟悉而憔悴的面孔,頓時身體裏血液的流動有點加速,我喉嚨口莫名的堵塞,說不出的難受。
“媽媽”我已經很久沒有叫媽媽了。
“四齡”媽媽親切地喚着我的名字。
“把孩子給我。”
大姐勉強的笑了,把孩子遞給了我。
我把外甥攬進懷裏,這摸樣,哪裏像是得過重病的孩子,肉呼呼的小臉蛋,黃豆般的小嘴巴,又圓又黑的大眼睛,活潑的好像會說話。太可愛了,看了一眼,我就已舍不得。想想大姐這段日子為孩子受的煎熬,真是撕心裂肺。
“我抱抱”三姐從我懷裏搶走了孩子,她輕輕地撫摸着孩子的臉蛋,用右頰親着他。
王雪奇也不由自主的湊過去,用那蘿蔔一樣粗的手指彈着外甥的肉臉蛋:“可憐的小寶貝,你吃苦了。”
“你那大手指,小心把孩子弄疼了。”三姐已經愛的陶醉了。
只見我那小外甥七八個月,歡喜得直笑,胖胖的臉活像一個打足了氣的皮球。
“我把這小家夥弄笑了,不是弄疼喽。”王雪奇的手指又伸出去,準備摸外甥的臉蛋,被三姐擋了回去。
“只許你摸,不許我摸,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天天摸,氣死你。”王雪奇沖三姐做了一個鬼臉,揚長而去。
三姐抱着孩子,準備從後面趁他不注意給王雪奇一腳,沒料到人家早有防備,一躲閃,三姐踢到空裏,差點摔在地上。
王雪奇迅速轉身蹲下,攤開雙手,做出接孩子的姿勢:“你不想混了。”
“你才不想混了呢?”三姐撅着嘴。
“你嘴先撅着,我去廚房拿個油瓶,來給你挂上,別急,耐心等待。”說完,怪笑着跑了,不時的回頭偵查着身後,生怕三姐來一飛腳。
從不幹家務的哥哥,今天也在廚房裏幫嫂子洗菜,做飯。
“你瞧你,切的土豆條,就像板凳的腿。”這是嫂子的聲音。
“我不信板凳的腿是這個樣子的。”哥哥故意拿起一根不規則的土豆條,上下端詳。
“讓你洗菜,你把廚房搞得像池塘,到處是水,菜葉子。”
嫂子今天說話的語調就沒有溫柔過。
“洗菜,洗菜,就是用水洗菜,有水有菜葉,必須的。”
哥哥的性情還是那麽淘。
嫂子今天一進門,就滿臉不高興,把哥哥數落過來數落過去。她的打扮也很特別,穿了一身衣服,繃得很緊,看得出是個很有爆發力的人。
難得全家人都到齊了,一個個的表情如平淡無味的白開水。
“媽,你去睡會,坐了一天的車,累壞了。”大姐夫滿臉感激的表情。
大姐夫張成斌,很瘦,方臉,戴着一副寬邊眼鏡,平時不愛說話,顯得很嚴肅。他是個勤快的男人,每年春節回家,都把家裏的玻璃擦得幹幹淨淨,爸爸媽媽對他這點,贊不絕口。
媽媽一路颠簸,早已體力不支,她斜躺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好像已經睡着了。
“三齡,快把媽扶進屋,小心感冒。”大姐面色疲憊。
她憔悴的臉龐還是塗了淡淡的一層脂粉,紫色的裙子,如一朵美麗的雲彩,藍色呢子大衣顯得很高貴。她的氣質遠看上去,好像沒有經歷任何不幸的痕跡。
只有豆豆若無其事的趴在桌子上左一筆,右一筆的畫着。
“豆豆,還認識我嗎?”大姐笑盈盈地問。
“不認識”豆豆擡起頭,頑皮地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淘氣相,一張笑臉正看着他呢。
大姐撫摸着豆豆的頭,蹲下身。
“幾歲了?”
“兩歲多了”豆豆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轉着,顯示着一股機靈勁。他繼續畫着。
“你畫的這是什麽,這麽大的圈。”大姐看不懂。
“這是嘴巴”豆豆用小手指還特意指了一下那個圈。
“為什麽畫這麽大?”
“因為嘴巴老愛說別人壞話。”豆豆天真的回答。
“你畫的是誰?”大姐瞪大了眼睛問。
“我媽媽,她總說別人壞話。”
我用眼神制止着豆豆別再說下去。
媽媽為了照顧大姐和她的孩子,把豆豆送到他姥姥家,嫂子為此事,一直心懷不滿。
大姐站起來,倚在牆上,靜了靜氣,眼簾掀起,又落下,又掀起……她的情緒低到了極點。
“大姐,豆豆是胡說的,那就是個小傻子。”我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有一丁點不慎。
“孩子的話沒有假的。”說完,大姐的淚珠一顆連着一顆滾落下來。
我閉上眼睛,心裏默默祈禱着……
☆、希 望
自從嫂子進門,侄兒出生,家裏新成員越來越多,人心複雜多變。随時都會有莫須有的暴風雨來臨。
看着媽媽操勞的身影,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四齡”不知什麽時候媽媽進了我的房間。
“媽媽”我一頭紮進媽媽的懷裏,冰涼的淚珠像蟲子一樣向耳根爬。
“媽媽不在的這些日子,難為你了。”我和媽媽心貼着心,抱得更緊了。
“媽媽,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那該多好呀!”我偎在媽媽的懷裏無限的憧憬着。
媽媽撂了撂稍顯淩亂的銀發,用手不住的拍着我,又說起了以往的那些趣事。
“你哥哥小時候,喜歡養狗,有一次,小狗餓了,他讓你三姐趁我不注意,把你的奶瓶和奶粉偷偷拿出去,給小狗喝,我發現後,還沒顧上追問,他們倆撒腿就跑。”
我躲在媽媽的懷裏,“咯咯”的笑出了聲。
“還有一次,你哥領着你二姐去你姥姥家,臨走時,我一再叮囑你哥哥,把妹妹看好。你哥哥只顧玩,早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二姐才三歲,不小心掉進了水渠裏,把新新的白襯衣染成黃色,你哥哥讓你二姐把衣服脫下來,在水渠裏洗,他以為會越洗越白,誰知越洗越黃。還威脅你二姐,如果媽媽問你衣服怎麽了,你就說是自己跳進渠裏了。”
媽媽的唇邊溢滿笑容,聽媽媽講那過去的往事,真是一種享受。夏天到了,空氣中彌漫着熱氣,滾燙的感覺刻骨銘心。
他回來了。
我特意挑了一件米黃色的連衣裙,頭發被我梳理了好幾遍,一定要高貴中帶着飄逸。我想象着城裏那些漂亮女孩的時髦裝扮,對比着鏡子裏的我,浮想聯翩。
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只要聽到腳步聲,心裏就“砰砰”直跳,像裝着一只小兔子。我期盼他來,又害怕他來。
“四齡”
他推開虛掩的大門,喚着我的名字,鼻尖上冒出汗珠兒,渾身帶着感情,一件淺黃細格的襯衣,顯得身影翩然。
“回來了”
我站在庭院的臺階上,腳下似有一條水流湍急的河在奔騰,雖站在陰涼處,一步路沒走,還是熱了一身的汗。
火紅的石榴花看見客人來了,高興地笑紅了臉。
“快讓鵬飛進來喝茶。”媽媽看見他來了,放下了手中的活。
“半年沒見,真變成城裏人了。”媽媽凝重地盯着齊鵬飛,生怕看不仔細,嘴角樂成了小月牙。
他确實變化很大,臉龐略顯白皙,眼睛深邃有神,透着成熟的冷峻。
齊鵬飛被媽媽看得渾身不自在,我都有點受不了。
“媽——媽,我無語了。”我跺着腳,嘴裏沒有合适的詞來形容媽媽。
想問齊鵬飛一些事,媽媽不離開,只能把話給咽了進去。
“哦!我走,我走”媽媽這才回過神來。
我伸着脖子,眼睛盯着媽媽,直到媽媽走出我的視線。
庭院花園裏,飽滿的枝葉,懶洋洋地伸了個腰。
“噓——終于可以說悄悄話了。”他把手指放在唇邊,沖着我做了一個鬼臉。
我環顧四周,見沒人偷聽,才放下心:“你們大學的女生漂亮的多嗎?”
說完這句話,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随手拽了一片樹葉,左手撕一下,右手撕一下,樹葉已經碎了,我還在指頭間揉捏着。
“太多了。”
“有你喜歡的嗎?”碎樹葉被我的指頭擠出了汁。
“沒有”
“我不信”我想把帶汁的碎樹葉扔出去,他們已經融合在一起,把我的手指染綠了。
“我也準備上大學。”我想拿這件事考驗他,還是沒忍住說出去了。
“這些花都是你種的?”他俯身,鼻子貼在花瓣上,恨不得把花香吸了進去。
“真香”他擡起頭,閉着眼睛,癡迷的回味着花瓣的餘香。
他故意裝作沒聽見,回頭朝我婉然的微笑,那熟悉的表情,讓我回憶起那次不經意的相遇,接下來便醞釀了這份牽挂。
微風吹來,幽幽花香和泥土的芬芳籠罩了整個院落,沁人心脾。
天上的白雲綻露着笑容,門前的白楊樹“嘩嘩”地鼓掌,一只喜鵲在屋檐角“叽叽喳喳”地叫着。
“四齡”
二姐夫李強人沒到聲音先到了。看他輕松的步伐,就知道一定有快樂的事。
“你上大學的事辦妥了。”姐夫的嘴唇幹的粘在了一起,喘着粗氣,汗流浃背,手裏還提了一個綠皮大西瓜。
我急忙給姐夫端來一盆水,姐夫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鵬飛來了。”
他經常來我家,和姐夫李強早都熟了。
“我已來好長時間了。”齊鵬飛把西瓜抱在桌上,一刀下去,西瓜分成了兩半,紅沙瓤黑籽,瓜香撲鼻。
“哥,你打算讓四齡在哪裏上大學?”齊鵬飛比我還關心這件事。
“政法大學,脫産學習四年,參加全國統一自學考試,法律專業有個好處,拿到畢業證,還可以考律師。但是四年要通過所有的科目,難度還是有的。”姐夫不厭其煩地給我們說着。
“為了四齡的事,這陣子,可把你和二齡忙壞了。”
媽媽的臉色,仿佛被風吹得雲散天開。
“一家人,別客氣,關鍵是四齡去了,一定要刻苦學習,科目考不完,拿不上畢業證,這四年就白上了。”姐夫的臉上滑過一絲憂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姹紫嫣紅的牽牛花,張大嘴巴,吐着花香,花藤盤繞的枝條就像我此時理不清的思緒。
“四年白上了,四年白上了……”姐夫的話鑽進了我的大腦,我感覺自己搖搖欲墜。
“四齡學習沒問題,我相信她。”他的聲音渾厚有力,我飄搖的心稍靜了下來。
齊鵬飛抿着嘴,攥緊拳頭,做了“耶”的動作:“四齡,未來的大律師。”
“大律師”這三個字聽得我天旋地轉,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蝴蝶和蜜蜂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給花園增添了不少生氣,每片葉子都似有一個生命在跳動。
☆、花 季
當律師,這是我以前從沒有想過,或者說從不敢想的事。
只見過港臺電視劇裏那一頭卷發,一件黑袍,氣質非凡,口若懸河的律師。
外國影片裏的身材高挑,咖啡色翻領小套裝,手提黑色公文包,穿着高跟鞋的女律師,一副高不可攀的神情,讓人一眼看不穿,看不透,卻回味無窮。
也許對律師這個職業真正崇敬的理由,是他們滿腹的學問。
十八歲,一個花季的年齡,一個綻放詩意的年華。
朦胧的霧已散去,太陽似乎專門為我升起來一樣,一步一步的,走出霞光,它努力往上一躍,整個笑容都露出來了。
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走進了大學的校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學校那一片綠油油的草地,這種綠色的草,我見過,甚至說很熟悉。可我總覺得大學校園的草更柔軟些,我情不自禁地走過去,用手摸了摸,果然很柔軟。
“四齡,你沒見過草嗎?”王雪奇幫我提着箱子。
“在草上摸來摸去,別人還以為你是神經病呢?”三姐幫我拎了兩袋日用品。
“這裏的草很柔軟。”我摸完後,真是這麽認為的。
“果然神經了。”王雪奇聳了聳肩,沖三姐擠了擠眼。
他那表情肯定是在說我,我本想回敬幾句,擔心身邊過來過去的新面孔笑話,再看他被箱子拽着,喘着粗氣,還有點不忍心了,随他去吧,反正我就認為那草是柔軟的。
校園不大,樓也不高,整體布局,倒也溫馨。
“四齡,看看農村沒有的,破草有什麽看頭。”王雪奇走哪廢話都多,多的讓人讨厭。
他的話破壞了我的興致,打進校園,就沒有我感興趣的,唯有那柔軟的綠草,讓我想象着這裏一定有詩一樣的篇章。
“學生報名處在那邊”三姐大嗓門喊着,就像火車誤點似的。
“小聲點”王雪奇瞪了三姐一眼,還用眼睛餘光四周掃射了一圈。
“報名處就報名處,它還能跑了,瞧你姊妹倆,一個摸破草,一個大嗓門,沒出息樣。”王雪奇一副嚴肅的神情。
“你能廢話少些嗎?”三姐臉色驟變。
“能,絕對能”王雪奇立刻和顏悅色,語調溫柔。
說實話,王雪奇的嘴确實需要休息,我的耳朵這一路都快被他的廢話塞滿了。
“三姐,你們回去吧,這些行李我自己拿到宿舍去。”報完名,我想讓王雪奇快點走,因為我煩他那張嘴。
“這行李你提不動,爸媽讓我們把你安頓好再走,這麽回去,不是挨罵嗎?”王雪奇滿臉的難為情。
“一起走吧,幫你把床鋪收拾好,我們也就放心了。”三姐也有點不高興,可能我說的話有些不妥。
教學樓門前報完名,我們來到宿舍樓,樓口就是公共廁所,經過樓口,臭氣熏天,我都快窒息了。
“還有這樣臭的大學?”王雪奇捂着鼻子,沖了進去。
“也只有老二兩口子能找到這麽臭的學校。”王雪奇又補充了一句,剛才臭氣熏得他沒敢出氣,一口氣說不完兩句話,所以分成兩次說。
“就是,這宿舍樓誰設計的,太不合理了。”三姐對這個公共廁所的設計非常不滿意。
但凡進出宿舍樓的人,都捂着鼻子,一個箭步,有沖出去的,有沖進來的,特像日本轟炸機轟炸居民區,老百姓逃離的場面,你若站在旁邊捂着鼻子瞧一會,挺壯觀的,很有現場感。
“公共廁所是設計的有問題,也有臭氣,但我感覺沒你們說的那麽臭。”我松了手,喘了一口氣,靜了靜神。
“四齡自進這大學校門,真神經了,居然香臭不分,都臭成這樣了,還說沒那麽臭?”王雪奇的表情好像被我的話震驚了。
“你又不在這上學,四齡說香的就是香的,說是臭的就是臭的。”三姐回答的很幽默,搞得王雪奇啞口無言。
說着話不知不覺走到了305室門前,宿舍的門虛掩着,推門的一剎那,我心裏還真有點忐忑,我要在這個宿舍裏住四年,算是主人,可今天,莫名的生疏感還是萦繞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四齡,推門有難度嗎?這箱子都快把我胳膊拽斷了。”王雪奇唠叨着,一腳把門踢開了。
我的思緒又一次被打斷了,真想從背後踹一腳王雪奇。
“你們好”一個甜甜的聲音,她坐在床邊,見我們進來,就站起身,手裏拿着一本書,和我個頭差不多,長相好像和漢族人不太一樣,挺特別的,我沒敢仔細看她。
“你好”我回答她的時候,正眼瞧了她,她長得不漂亮,可是我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我幫你收拾”她放下手中的書,親切的走進我身邊。
雖是第一次見面,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謝謝,好吧”我爽快答應了。
“三姐,你們回吧,我有同學幫忙。”我是真盼着王雪奇趕快走。
三姐略思了一會:“好吧,也該自己鍛煉鍛煉。”
我心裏的高興還是流露出來了,三姐會意的看着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四齡,那我們就走了,周末就回家,和老師同學把關系搞好,出門了,長點心眼。”一直催着他們走,三姐這番叮囑,又讓我舍不得他們了。
“三姐,我知道。”我拉着姐姐的手,那麽熟悉,那麽親切,那麽溫暖,一點也不願意松開。
我的眼睛濕潤了,三姐也淚花閃閃。
“周末就回家了,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王雪奇眼睛盯着三姐看,随時等候命令。
“那我們走了。”三姐松開了我的手。
“我送你們下樓”沒有語言形容我說這句話時的心情。
“不用,你快收拾行李,下面氣味不好聞。”三姐示意了一下門外。
“四齡說不臭。”王雪奇看着我一臉壞笑。
看着王雪奇那調皮的神氣樣,我真想把剛才準備踹的那一腳給補上。
他們走了,我的心空洞洞的,好像被挖走了一塊,不完整了。
再次走進宿舍,才發現共有四個鐵架子上下床,八個鋪位,下鋪已經滿了,我只能選擇上鋪。
“你叫什麽名字”她一邊幫我收拾,一邊用流利的普通話問我,聲音甘甜。
“宋四齡”我脫口而出。
“你呢?”
“我叫雷雪兒”她回答。
“你是下雪時出生的?”我很有把握的問她。
“你怎麽知道?”她的表情确實有點驚訝。
“我會算卦”我故意神秘兮兮。
“我不信”她笑了。
我故作沉默,她遲疑了一會,又湊過來“你真會算卦?”
“算的可準了”我抖了抖肩,顯得很自信。
她深吸了一口氣,兩手背到身後,圍着我轉了兩圈,上下左右仔細打量着我。
“給我算一卦”
“我很擅長看面相,剛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我故意哄她。
“看出什麽了?”她一下認真起來。
“再有一個月,你就有男朋友了。”我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她意識到上當了,直接撲過來,我倆在床鋪上厮打着,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上氣不接下氣。
我心裏默默地說:“大學,太猛了”
十八歲,蓬勃而美麗,終于在今天靓麗的綻放。
☆、青春的旋律
就在我倆打鬧的時候,“吱”的一聲,宿舍門被推開了。進來的女孩面色焦黃,眼皮耷拉着,小嘴唇很薄,她的肩膀挎着包,雙手還提着大包小包,好像把整個人都要拽垮了。一件大紅色的小風衣,黑色緊身褲,顯得極為樸素。
我倆見她進來,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雷雪兒的頭發已經變成了一個鳥窩,确切的說像一窩稻草,都快把眼睛遮住了,衣服皺巴着,看她那狼狽樣,我想笑又不敢笑。
“你好”雷雪兒一邊整理着頭發,一邊和這位新同學打招呼。
“你們好,我叫劉梅梅”新同學看上去文靜可愛,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才意識到我和雷雪兒的形象是一樣的,頓時臉上緋紅,忙用手梳理着淩亂的頭發。
“哐當”一聲,宿舍門被踢開了,她穿的很厚,完全不符合這裏的季節,嘴裏嚼着口香糖,那件帶花的上衣,很是古香古色,那種款式在電視裏見過。腦後那蓬松松的大刷子還神氣的一擺一擺的。
“你們好”她放行李的時候,差點被行李拽倒了,估計是長途勞頓,疲乏得有點站不住。盡管如此,還是沒有忘記給我們打聲招呼。
“你好,我幫你”我彎下腰,幫她把放在地上的行李整好。
“謝謝,以後叫我陳冬梅”她一口吐出口香糖,聲音幹燥而微弱。
“喝點水吧”雷雪兒給她倒了一杯水,她仰起頭一口氣喝完了。
“你怎麽穿這麽厚,不熱嗎?”雷雪兒好奇地問。
“我們家很冷,從家走時,就穿的這麽厚,下了火車,才感覺熱得不行,提的行李太多,沒法換衣服,就忍到了學校。”她一邊換着衣服一邊給我們說着經過。
樓道裏傳來了說笑聲,這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四張充滿朝氣的臉龐,呈現在我們面前,看見我們三個,她們四個齊聲說:“七個,到齊了”。
我們彼此互相看着,确實是七個人。
“你怎麽知道是七個,有八個鋪位呢?”劉梅梅非常不解。
“我聽報名處老師說的,我們宿舍只分七位同學。”她高挑個頭,身材苗條。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想稱呼一下,又不知道該怎麽叫,于是提議:“咱們先做個自我介紹。”
“同意”雷雪兒雙手舉起。
“從誰開始?”雖說要在一起生活四年,畢竟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心裏不免還是有些生疏。我問她們。
“從我開始”她一頭短發,個頭不高,嬌小玲珑。
“好吧”我的心也有點急了,催着他們趕快開始。
“我叫任卓娅”原來那個一頭短發,個頭不高,嬌小玲珑的女孩是她。
“我叫肖一曼”高挑個頭,身材苗條,是她。
“我叫常玉萍”
“我叫陳冬梅”
“我叫雷雪兒”
“我叫宋四齡”
“我叫劉梅梅”
“完畢”雷雪兒調皮的打了一個完畢的手勢。
我們報名字時聲音铿锵有力,節奏感非常勻稱,不由讓我想起電影裏一句臺詞:“這是一支不可戰勝的隊伍。”
“這學校沒有我想象的好,尤其那個公共廁所,設計的真有問題。”陳冬梅一邊布置自己的床鋪,一邊嘴裏叨叨着。
“誰讓咱們高中沒學好,成績這麽差呢?要是考上重點大學,肯定不是這樣的學習環境。”常玉萍洗着新買的飯盒和杯子。
“既來之,則安之,我感覺這學校還可以,不能因為公共廁所設計的不合理,就否決這裏的一切。”肖一曼跪在床鋪上,認真整理着衣服。
“聽說,這裏的教授蠻有水平的。”我也補充了一句,我确實挺喜歡這所學校。
“這裏的老師,最差的都是講師,水平再高些的有副教授,教授。他們還是兼職律師,在外面代理案件打官司。”我心上一驚,雷雪兒怎麽知道的這麽多。
“這四年的日子可不好熬。”劉梅梅扶了扶眼鏡,深深出了一口氣。
“下功夫學呗,但願我們宿舍也能出幾個大律師。”這真是我的心願,盡管我對這個職業一無所知,但律師這個職業确實很有吸引力,我的腦子已經沒有考慮別的職業的空隙,我只想把這個理想快點實現。
聊着聊着,天黑了。
半個月亮斜挂,星星在閃耀着。
從來沒有七個人住在一間房子睡過覺,我坐在上鋪,看着姐妹們各自梳洗着,每個人的習慣和姿勢都不一樣,
床鋪都裝飾的很有風格,花花綠綠,心裏忽有一絲溫馨,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但是今晚,真的沒有想家。
疲倦的月亮躲進了雲層休息,只留下幾顆星星像是在放哨。
我們都睡下了,學校也熄燈了,我躺在床上睜着眼睛,不知道齊鵬飛現在在幹什麽?我答應他,學校安頓妥當後就給他寫信。
“吱吱吱”房間裏一直有聲音,吵得人無法入睡。
“你們睡着了嗎?”雷雪兒睡意朦胧,因為她在下鋪,可能對這個聲音感覺更真切些。
“聽見了,估計是老鼠”我相信我的直覺,一定是老鼠,這個破舊的宿舍樓裏有老鼠是很正常的,沒有才不正常呢?
“我也感覺是老鼠”任卓娅說話的聲音已經有點顫抖,她挺害怕的。
“要不,把燈打開,咱們看看”常玉萍提議。
“學校統一熄燈,這燈能随便打開嗎?”肖一曼的聲音有點抖。
我們說起話,老鼠就沒有“吱吱”的聲音了,我們停止說話,老鼠“吱吱”的聲音就又開始了。這是一只聰明的老鼠。
“我有個建議,把門打開一條縫,別開燈,咱們把老鼠打出去。”我認為這個辦法雖笨拙,但是可行。
“用什麽打?”陳冬梅半起身問,她受不了這個煩人的聲音了。
“拖鞋”雷雪兒已經拿起拖鞋準備開打。
“開始”劉梅梅一聲令下。
“啪,啪,啪”七雙拖鞋在空中狂舞着,“刷刷”的從眼前飛過。
“往哪打呢?老鼠是空姐嗎?”雷雪兒的幽默使姐妹們炸開了鍋。
“啪,啪,啪”“刷刷”拖鞋又開始在地上掃射,下鋪的姐妹着實的辛苦,她們反複地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