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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這些年在朝堂一手遮天, 私底下搜刮民脂民膏、斂財謀財的勾當沒有少做。

因着這場陰謀而牽扯出的其他案子,樁樁件件串聯起來,像是有只看不見的無形之手,将王家這棵大樹連根拔起。

先是王黾相位被罷, 緊接着抄家流放便接踵而至, 更有被砍頭的、入獄的不計其實。

一連串的動作像是提前預備好的一般,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而來, 将這個大家族徹底摧垮。

王家就此在朝中倒臺,頹然不能再起。

姜婵兒知曉的。

這全是蕭晗一手為之。

他作為帝王, 自然是要平衡朝堂局勢的, 近些年王家勢頭太過,在朝中如日中天, 一家獨大, 眼看就要無人能與之制衡。

所以借着此番機會, 将其打壓下去,便是最好的決斷。

姜婵兒站在雕花軒窗前,看着窗外随風浮動的竹林,心情久久未能平靜。

所謂帝王心術, 不外如此。

王家如今便是一條喪家之犬, 即便曾經再輝煌,再風光, 也僅僅便是帝王的一條狗,說抛棄, 便可抛棄, 不留半分情面。

所以自古帝王, 都是冷血無情的。

他們生來沒有心, 也沒有情。

“你的眼睛很像她。”

腦中突然又響起蕭晗當日對她說的話。

彼時他看着她, 那雙鳳眼清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那一刻,她的心亦是拔涼拔涼的。

她需得牢牢記得這件事。

才不會令自己彌足深陷。

窗外掠過一陣西風,驚起林間數只飛鳥。

“咳咳。”

姜婵兒冷不丁吸了口涼氣,喉嚨一癢,舉起衣袖掩面,微微輕咳了兩聲。

身後傳來一道溫婉之聲。

“姐姐,如何在窗口站着,今日風大,當心着涼。”

姜婵兒轉過身去,秦蒼正立在屋內,眉眼溫潤似水,滿含笑意地看她。

“妹妹來了,快坐。”

姜婵兒斂去眼中的愁緒,彎了彎芙蕖般的唇,招呼她坐下。

兩人隔着茶幾面對面而坐。

秦蒼看起來心情不錯,眉眼始終都是笑着的。

“姐姐,王貴妃一倒,六宮上下可高興壞了,誰讓她平日飛揚跋扈,目中無人呢,先前吃過她苦頭的姐妹可不少。”

姜婵兒輕嘆,“王貴妃的風評竟是如此差的?”

秦蒼颔首,“那是自然,先前她仗着家勢和陛下給的管制六宮權,在宮中橫行霸道,随意欺辱宮妃,阖宮上下皆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姜婵兒嘆息,突又想起什麽道:“說到王貴妃欺負人,先前妹妹不是被她宮裏的侍衛追趕過,說來說去,許是因着你跟我關系近才糟了牽連的。”姜婵兒的嗓音小了下去,帶着歉意道:“你同我推心置腹,倒是苦了你了。”

見姜婵兒自責,秦蒼傾身去握她的手,“我與姐姐相識相交,傾蓋如故,難道還要畏懼外人的眼色嗎?再說事情都過去了,姐姐就莫要內疚了。”

姜婵兒擡首看她,一雙水潤潤地杏眸滿是感懷,将二人交疊的手握緊了些。

“秦蒼妹妹如此待我,我必定會拿出十足的真心報還。”

秦蒼好笑地搖了搖頭,“姐姐說哪裏的話,妹妹何須你報還,在這深宮高牆之中,處處都是趨炎附勢、人情世故,也就只有姐姐能給我些溫暖慰藉了。”

聽着秦蒼掏心肺腑的話,姜婵兒眼中一片晶瑩,點了點頭認真道:“我亦是。”

“有姐姐這句話,那便夠了。”秦蒼笑着道:“今日我來,還有個好消息告訴姐姐,皇上這回廢了王貴妃,卻升了宮裏不少姐妹的位份,如今後宮管制歸娴貴妃娘娘所有,而姐姐與我也馬上就要被升為嫔位,每月俸祿足足翻了兩倍。”

秦蒼興致高昂地說着,滿眼都是喜悅,她極少露出這般小女兒的憨态可掬之态。

姜婵兒亦被她的笑容感染,俏皮地眨巴了一下杏眸,彎了彎唇:“那咱兩豈不是要發達了?”

秦蒼笑道:“何止發達了,連升三級,這放在歷代都是罕見之事。可見陛下是愛重你的,而我嘛,不過附帶沾了妹妹的光。”

愛重嗎?

聽到愛重兩字,姜婵兒突然覺得心口有些壓得慌,這份愛确實太重了。

她既消受不起,亦不想承受。

姜婵兒眯了眯眼睛岔了話題。“妹妹是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怎麽我半點風聲都不知曉?”

“這……”秦蒼被她如此發問,突然有些羞赧地垂下了眼睫。

姜婵兒愈發不解了。“怎麽,有什麽事情不能告訴我嗎?”

秦蒼絞着手裏的帕子,半晌鼓起勇氣般擡起螓首,臉頰紅的跟染了煙霞似的。

“是寧王殿下告知我的。”

姜婵兒愈發覺得不對勁,眼神悠悠轉了半圈,突然調笑起來,“寧王殿下可是對妹妹有意?”

秦蒼大驚,神色張皇地左右看看,确定無人後方壓低了聲音緊張道:“姐姐如何能說這樣的話?”

姜婵兒知道秦蒼為人向來小心謹慎,便不在逗弄她。“妹妹放心,我是确定此地無旁人才敢說的。”

秦蒼看了眼緊閉的窗棂,稍稍放下了心來,卻見姜婵兒起身又去掩上了門扉,回身對她嫣然一笑,壓低了嗓音神秘兮兮道:“那妹妹現在可以說說了吧,同寧王殿下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蒼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份心事藏在心裏太久,确實需要找個人傾吐一下。

她伸手入衣襟之內,将貼身佩戴的青玉雙龍佩解下,在姜婵兒震驚地目光中,娓娓訴說了當日的事情。

那日寧王殿下救她脫困後,便每每都會與她偶遇,于四下無人處拉她說話。

雖知道這樣于理不合,被人傳閑話或許還會惹來殺身之禍,可寧王殿下的要求她又不得不遵。

實在是一件非常惱人之事。

秦蒼說到最後,嘆了一聲氣,抓着她的袖子懇求般詢問。“姐姐你說我該如何處之?”

姜婵兒了解了前因後果,也知道了她隐憂,出謀劃策道:“其餘的我們先抛開不論,那妹妹覺得寧王殿下如何呢?”

“我……”

沒想到姜婵兒一上來就這般問,秦蒼愣住了,臉上的紅霞卻愈發濃重。

她雖不直言,姜婵兒卻能從她的表現看出她的心思。

那是明顯的少女心事被人戳破的羞赧神色。

姜婵兒遂滿意地颔首,笑言:“既然兩情相悅,為何不能成就天造地設的因緣?”

“這是不可能的!”因着姜婵兒的狂誕之言。秦蒼急急出聲,“身入宮門,聖人之婦,豈能再嫁旁人,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見秦蒼如此反應大,姜婵兒甚至有些好笑了。安撫着道:“好好好,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旋即又反問她:“按妹妹所說的道理,那寧王殿下豈不是作弄于你的纨绔子弟了?”

秦蒼想了想,好似覺得有理,咬着唇頗為忿忿。

“是,他……他便如那戲本子裏的登徒子,沒安好心。”

姜婵兒笑了,湊近了些小聲道:“寧王殿下疏風朗月般的人物,應該不像妹妹說的那般不堪吧。”

秦蒼咬着下唇,像是藏了千般心思,倔強着不說話。

姜婵兒不忍見她煩惱,寬慰道:“妹妹如此自尋苦惱是沒結果的,不如,下次便當面問,問他究竟是何心思,若他要是真說不上來後續打算,那便從此撂開了手,各自清淨,如何?”

聽着姜婵兒的話,秦蒼眼中驀地生出了幾點光彩。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那便聽姐姐的。”

解決了秦蒼的困擾,姜婵兒欣慰地颔首,擡手去捏了捏她的玲珑的鼻尖。“放心,不論他是何方神聖,我都會替你把關的。”

送走了秦蒼後,姜婵兒百無聊賴地卧在美人榻上小憩。

窗外風聲大作,樹葉的沙沙聲此起彼伏,天氣陰沉沉的,眼看便是要下雨了。

這幾日她推說身子不适,未有見過聖駕。

她如今只想他對她失了興趣,從此後她也可斷了心緒,再無煩憂。

姜婵兒朦朦胧胧地睡着。

半夢半醒間,好像有只粗粝的手撫上了的她的面頰,鬓發。

那只手動作輕柔至極,卻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因為,那分明不是蕭晗的手。

反應到這一點,姜婵兒心中咯噔一下。

猛然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

是一張清俊非凡的面龐,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劍眉斜飛入鬓角,有種淩厲陽剛之美,一雙燦若星鬥的長眸炯炯看着她,灼亮的仿佛是穿透了悠長歲月而來的。

這張臉太過熟悉……

姜婵兒腦中飛閃過畫面。

最終認出來——

是當日與她和蕭晗比騎射的戎國武士!

只因他今日并非是外夷打扮,而是穿着一席中原男子的素色寬袖錦袍,全然是清風俊逸之貌。

才會讓姜婵兒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你……”

姜婵兒當即便想喚人,可還未喊出聲便被那只滾燙的手給捂住了唇齒。

姜離怕她喊人,即刻捂住了她唇,又緊又牢。

他目光灼灼瞧着她,另一只手去扣她綿軟的腰,防止她掙紮動彈,語氣溫潤得快要滴出水來。

“婵兒莫怕,阿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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