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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由遠而近接連響起爆炸的轟鳴,震蕩中山石紛紛滾落,臨湖山坡上滾落的巨石砸碎湖面冰層,碎冰與湖水濺落四處。

谷外波橘雲詭,谷中也并不平靜。

山谷深處湧出一群手持兵刃的人将雲淮晏與蘇木重重圍住。

人牆間稍稍讓出一條縫隙,走出一位黑衣白發的老者,滾石四下散落的狼藉之中,步履沉穩不見慌亂,還朝黎立舟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道:“殿下的這兩位朋友剛進谷便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恐怕不好跟大夥兒交代。”

黎立舟沒打聲招呼便往谷裏帶了兩個生人,自知理虧,耷拉着腦袋一聲不吭。

身後的細狹山洞裏隐隐約約傳出逐漸逼近的雜而不亂的腳步聲與刀劍铿锵的聲音,而這些聲響又很快被新的一輪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掩蓋過去,山洞口的湖面已隐隐映出火光。

雲淮晏不及辯解,拉着黎立舟的手腕,急道:“蘇葉在哪裏?”

如今持着兵械沖到洞口來的都是年富力強的年輕人,老弱婦孺顯然被護在了身後山谷深處,想必蘇葉也被留在了那裏。但整個山谷的人終究敵友難辨,如今又不知誰在山谷外不計後果一味強攻,不将蘇葉放在自己眼前護着,雲淮晏難以安心?

黎立舟知道雲淮晏的憂慮,可背後深谷是他們最後的依仗,谷中老弱婦孺是他們的親人家眷,是他們孤注一擲背水一戰的所有支撐。

他擡頭看他,目光猶疑不決。

雲淮晏握着他手腕的手緊了緊,沉聲道:“信我。”

“殿下!”黑衣老者急聲阻止。

黎立舟垂着眼睫沉默了片刻,遙遙指向西北方半山腰處:“那個山洞洞口有巨石,你的血,也是可以打開洞門的……”

話音剛落,雲淮晏已經一個閃身朝他所指方向掠去。

那名黑衣老者從黎立舟方才的話中回過神來,驚道:“他的血可以打開機關,難道他也是……”

黎立舟點頭:“對,他就是姐姐留下的血脈。”

說話間,山谷入口處的山洞火光頻頻閃現,火舌已經張牙舞爪向洞口外蔓延開,石壁在火舌舔舐下逐漸焦黑。

黑衣老者嘆氣:“殿下,下令布陣吧。”

順着黎立舟指示的方向,西北方的那座高山,半山腰上有一處隐蔽山洞,細看之下兩塊山石之間有一道細縫渾然天成,縫隙之間隐隐透着血色,他毫不猶豫劃開手掌抵在縫隙之間,厚重山石果然緩緩升起,露出後面一片曠闊山洞。

離國人夾縫求生,不得不居安思危,這個山洞是他們早就準備着以防不時之需的。山洞裏糧食水源一應俱全,最大的洞窟點着燭火,三三兩兩坐着老人、婦人與孩子,蘇葉被捆了手腳安置在角落裏的稻草堆上。

雲淮晏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人,攬着蘇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因為幾番颠簸而顯得蓬頭垢面,但幸而沒有受傷,精神也還好。

雲淮晏稍稍松了口氣,将她散亂的發絲撥到耳後,溫聲道:“沒事了。”他小心割斷蘇葉手腕上、腳踝上的麻繩,扶着她站起來:“能走嗎?”

蘇葉點點頭,雲淮晏點頭:“那我們走,師兄還在外面等着。”

他攬着蘇葉走了幾步,回頭朝着人群中幾名手中握着匕首嚴陣以待的女子道:“我們出去後,關好洞門,無論如何不要出來。”

兵荒馬亂,雲淮晏與蘇葉無暇向對方說明這段日子裏各自的境遇。

兩人走出山洞,身後便是山石被緩緩降下的聲音,不遠處爆炸的轟鳴中夾雜着刀劍铿锵,山谷外的人顯然已經攻進谷中。雲淮晏攬着蘇葉的手臂緊了緊,低聲安撫道:“別怕。”

蘇葉也說不上自己是否害怕。

聽說有人搶攻山谷,被帶到在山洞裏時,她是不怕的——她已家破人亡,而夫君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天地之間她本也無處可去,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孤獨死去。

可當雲淮晏斬斷她身上的繩索,将她攬入懷中,枕着他時快時慢的心跳與起伏不定的喘息,望着不遠處的火光,聽着震天動地的打殺聲,她忽然又是害怕的。

她孤身一身,戰火紛飛刀劍無眼又有何懼,可多了一個雲淮晏一切便不同了。

原來即使是恨一個人,也是會為他的傷痛生死憂慮的。

雲淮晏攬着她幾步向山谷入口處蘇木與黎立舟所在的地方掠去,起落間忽然就想明白,攻入西嶺深谷的人最可能是誰。

此處已是大梁北境外幾十裏,除了長平,無兵可調。

長平軍令他一向是随身帶着的,沒有軍令卻能憑威信號令長平,恐怕除卻蘇木,便要韓老将軍親自抵達北境。如今蘇木與他同在西嶺,韓老将軍遠在京都,尚有機會調動長平的人,便是從京都而來,且拿了雲恒手谕及雲恒手中的另一半長平軍令的人。

是不是有人拿了雲恒的手谕與另外半塊軍令雲淮晏不清楚。

但确實是有一個從京都遠道而來的人這一兩日便要到達北境了。

雲淮晏摟着蘇葉落在蘇木身邊,蘇木仍帶面具化名楊恕,可蘇葉看見楊恕那張陌生的臉上一雙眼睛掃了她一眼,飛快亮了一下,那眸光竟異常熟悉。

站定之後雲淮晏才發現他們四周的人群不知何時不見了。

眼角一道黑影掠過,他眼見着黑衣老者扣住黎立舟的手腕,拖着他退到巨石陣之後,雲淮晏轉過身去,與幾丈之外的黑衣老者四目相對。老者渾濁的雙眼久久凝視着雲淮晏,倏然,雙膝下跪朝他端端正正地行了拜禮,而後并未起身,跪在地上擡手咬牙下令:“閉。”

話音剛落,地下升起一人高的巨石,錯落有致排布在他們三人四周。

打殺聲已經逼近到石陣之外。

陣外有人輕輕嗤笑一聲:“不必入陣了,将這些石頭給本王炸了便是。”

那聲音雲淮晏自小聽到大自然熟悉至極,正是幾日前休書快馬送到他手中說明不日便将抵達北境的雲淮清。

雲淮晏心中着急,也不管困在石陣中,他的聲音能否傳得出去,邊和蘇木一道護着蘇葉往角落裏躲,邊提氣高聲向雲淮清喊話。

陣外沉寂了片刻,直如風暴之前萬籁俱寂。

繼而平地驚雷一聲轟鳴,石陣中央一片火光,幸而他們躲在石陣西南角,并非火藥直擊之處,但巨石炸裂之下碎石四散崩落,雲淮晏與蘇木只能奮力把劍舞得滴水不漏将蘇葉護在身後。

石陣中央依舊轟鳴陣陣火光閃閃,被點燃的火藥不斷投入石陣之中。

雲淮晏與蘇木寥寥可數的幾回眼神交彙也被眼花缭亂的碎石打亂,終了,不過憑着多年并肩而戰的本能勉力配合支撐。

倏然,一塊未碎裂的半人高巨石猝然飛出。

雲淮晏下意識地要躲閃,腳步移開兩寸,卻瞬時想到身後還護着蘇葉,電光火石間只來得及推開蘇木,反身摟住蘇葉,任由巨石拍落到他單薄脊背上。

“阿晏!”

“晏兒!”

蘇木只抽空用餘光往身後瞟了一眼,将手中劍花舞得更密集,護住身後兩人。

巨石擊來,雲淮晏已經後撤幾步,借勢摟着蘇葉滾落地上卸掉幾分力氣,縱是如此,巨石崩裂依然有千鈞之勢。蘇葉從他懷裏爬出來,小心翼翼将他扶起,他蹙着眉頭打量了她一番,胸口劇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蘇葉握着雲淮晏的手安撫他:“別擔心,我沒受傷,我一點事也沒有。”

他微不可查地點點頭,輕輕咳嗽一聲,便帶出一口血,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一點聲音。他摩挲着找到落在地上的配劍,撐着劍支起身子,依舊将蘇葉護在身後,勉力挽出幾個劍花。

唇邊隐隐溢出血色,他兀自強撐着不肯倒下。

終于眼看着巨石陣被強攻出一條血路,陣中央的巨石被盡數炸毀,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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