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省其實大體可以分為兩個地區,湖北和湖南,而武昌府位于湖北,顧落知和景初維離開武昌府後,直接前往了湖南地區的第一大府城——長沙府。
因着已經對皇帝派他們來湖廣的目的有了底,顧落知和景初維沒有再匆匆忙忙地趕路,一行人以正常旅人的速度到達了長沙府。
來的第一日,顧落知便覺得自己面臨了不小的挑戰,皆因這讓人又愛又恨的湘菜。
雙味剁椒魚頭、燒辣椒擂皮蛋、香辣火培魚、口味蝦、麻辣子雞、小炒肉……對湘菜的辣度尚且沒有認知的顧落知和景初維點了一桌子辣菜,顧落知還沒吃幾口就有些遭不住。
“嘶哈,嘶哈,嘶哈……”顧落知被辣得忍不住吐出了舌頭,雖然知道這聲音和動作有些不文雅,但她現在已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景初維也覺得有一點點辣,不過尚且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他見顧落知如此形狀,趕忙擡手為顧落知斟茶:“我們再點幾道不辣的菜吧。”
顧落知端起茶杯一口飲盡,而後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原本便點多了,再點幾道就真的吃不完了。你且用膳吧,不用管我。”說着,她自己拿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等口中的辣味稍稍緩解後,顧落知重新拿起了筷子,她原本想少吃菜多吃飯的,可看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的筷子忍不住再次伸了過去。一會兒過後,包間中又響起了她不住呼氣吸氣的聲音。
“嘶哈,嘶哈,嘶哈……”
景初維:“……”
景初維的目光落在顧落知身上,他看見她又喝了兩杯茶水,等口中的辣度慢慢緩解,她再次伸出了試探的筷子。
這人,明明吃不得,又偏偏愛吃。
景初維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他握住顧落知的手腕,阻止她又想去夾口味蝦的手:“好了,別這樣吃了,仔細等一會兒肚子不舒服。”
顧落知心中很是遺憾,但她還是聽話地收回了筷子,三兩口便将碗中剩下的米飯吃了下去。
等到了下一次用膳時,景初維先點菜,他特意點了幾道不辣的菜,而後将菜單交給了顧落知。顧落知拿着菜單對他說道:“要不你再點兩道?”
景初維眸光一閃,他搖頭:“不用了,你點吧。”
“好吧,那我再點一道口味蝦和一道剁椒魚頭。”顧落知也不看菜單,直接對着小二說出了菜名,語氣中隐隐含着期待已久之意。
景初維幾不可見地彎起了嘴角,他就知道她會點辣菜,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先接過了菜單。
這一頓飯雖然顧落知仍舊有些被辣到,但比上一頓好多了,她吃得很是滿意。
就這樣,一行人在長沙府中待了七日,期間并沒有發現有什麽異樣的地方,于是顧落知和景初維便決定到周邊幾個大些的縣城去看看。
一行人按着習慣早早出發,卻沒想到剛剛出城沒多久,便遇上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這次,他們沒能幸運地找到破廟避雨,只能勉強躲在一片樹林中。好在他們的行李裏有預備着的油布,這才避免了被淋成落湯雞。
顧落知将油布從頭頂上披下來,寬大的油布将她整個人罩住,只露了一張臉出來。大顆的雨滴從樹葉上滑落,打在油布上的聲音分外清晰,一聲又一聲,莫名給了人一種安定的感覺。
景初維站在顧落知身旁,和顧落知一樣的打扮,他看着雨珠從顧落知額前的油布上滑落,忍不住笑了起來。
顧落知頓時便看了過去,她朝着景初維擡了擡眉毛——你在笑什麽?
景初維腳下微動,更靠近了顧落知一些:“我只是想起了我們出京的那一日。”
顧落知沒有說話,靜靜等着景初維繼續說下去。
“那日也是下着很大的雨,我們在破廟裏碰面了。”景初維微微垂下頭,看着顧落知的雙眸,道“在那破廟中,我第一次同你一起賞了雨。”
“一起賞雨?我們只是一起被大雨困住了而已。”顧落知一點浪漫情懷也沒有,直直地道破他們當時的窘境。
景初維呼吸一頓,半晌過後他無言地嘆了一口氣,她這人啊,有時候聰慧非凡,有時候又愚鈍萬分,真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見她神色無辜平和地看着自己,景初維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沖動,他現下便想問出心中的懷疑,他現下便想道出自己的感受,不過那股沖動之情很快就被他壓制了下去。
還沒到時機,他還需要耐心地等下去。
顧落知也在看着景初維,她注意到景初維神情細微的變化,她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怎麽了?”
景初維搖頭,他正想說話,變故卻在這時發生了。
一支箭矢忽然從角落裏射了出來,直直朝着景初維的腦袋而去,好在聞井反應及時,一刀将箭矢劈落在地。
“有刺客!保護兩位大人!”話音剛落,更多的箭矢朝着景初維和顧落知射了過來,侍衛們紛紛拔-出刀劍,将景初維和顧落知圍起來,保護在中間。
顧落知皺起了眉頭,心中隐隐緊張起來,而景初維卻神色平和,唇邊甚至還浮現出了一個淺笑:“等候多時了。”
對方有備而來,他們也不是毫無準備,這次,定然要捉住活口。
箭矢終是有數,等箭雨小下來後,雙方人馬戰至一起,場面頓時變得激烈而又混亂,顧落知只覺一切瞧上去都是眼花缭亂的,她心中的不安不禁擴大了幾分。
刺客的人數雖然多上一些,卻敵不過景初維以一敵十的侍衛們,僵持一陣後便漸漸敗下陣來,領頭之人見勢不妙,一聲哨聲突然從他口中響起。
這是他們撤退的信號。景初維臉上笑容更甚,聲音卻很冷:“不要放他們走。”
話音剛落,侍衛們反守為攻,上前攔住撤退的刺客們。
就在這個時候,三支箭矢突然角度刁鑽地從暗處射-了出來,目标不是景初維,而是顧落知!
“大人!”
“落知!”
嚴承和景初維同時動作,一人去攔住箭矢,一人摟住顧落知想将她護在懷中。可惜的是,兩人都慢了一步,嚴承只打落了兩支箭矢,而景初維也只能剛剛将顧落知拉得一個側身,第三支箭矢終是射-中了顧落知的肩膀。
“唔——”顧落知踉跄一步撞進景初維懷中,額頭上立時冒出了冷汗。
景初維腦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緊緊摟住顧落知,不讓她滑倒在地,一直到顧落知抓住他的手指,他才回過神來。
那邊刺客見得手後不再戀戰,當即全力撤退,終是被已有準備的聞井扣了幾個活人下來。只是此時此刻的景初維已經沒有心思去關心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懷中的顧落知身上。
顧落知的肩膀被箭矢穿透,疼得腦中什麽也無法思考,她已經顧及不上自己身上的秘密了。
嚴承蒼白着臉色跑過來,一刀将箭羽砍斷,卻不敢拔箭,因為拔箭後定然會大量出血,不宜動彈,可如今的環境并不安全,他們需得盡快離開。
回過神來的景初維立時也想明白了這一點,他轉頭對聞井說道:“此處的事情交由你來處理。”而後也不待聞井回答,抱起顧落知便上了馬,朝着最近的縣城奔去。
顧落知的人也連忙跟了上去。
上馬沒有一會兒,不住流血的顧落知意識就開始漸漸模糊起來,景初維不想她睡過去,不住地和她說話。
“落知,你不要睡,我們一會兒便到縣城了。”
“落知,是我不好,是我太過自信才讓你受了傷,是我錯了,你和我說說話,不要睡過去!”
太傅大人竟然主動認錯,這可真是難得。
顧落知張張嘴想要說話,可她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暈了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一陣劇烈的疼痛将她喚醒。眼前一片模糊,過了好久才漸漸清明起來。
顧落知微微側首,她看見景初維俯身坐在床邊,正神情專注地給她上止血藥,她的餘光看見了自己光-裸着的肩頭——景初維将她的衣裳脫了,只留下了纏胸的布條。
意識尚且不太清醒的顧落知忽然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猛地起身将景初維撲倒在地,動作迅速地壓在他的身上,而後她撿起丢在地上的半截箭矢,狠狠地朝着景初維的脖子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