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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惠怡眉的心情極端暴躁,低落和難過;但為了腹中的孩子,就算再沒有食欲,可她還是強迫自己多進食,而且每隔一小時就強迫自己睡上一小會兒。

兩天下來,她的精神狀态變得非常差,而且還出現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的狀态。

——閉着眼睛睡不着,睜着眼睛又無精打采,一丁點兒的響動也會讓她感覺到心悸難受……

可林岳賢卻始終安安靜靜地躺着。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眼看着四十八小時的觀察期馬上就要到了,可他卻完全沒有任何要蘇醒的跡象。

惠怡眉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滾燙的淚水堆積在眼眶裏,一顆一顆地跌落于臉龐,又順着面頰滑到了她的唇……

苦鹹的液體沾在嘴唇上被她咬破了皮的傷處,有種撕心裂肺的疼。

林岳賢……

他為什麽還不醒?

漢森醫師帶着護士走進了病房。

惠怡眉立刻站了起來。

她像垂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含淚上前問道,“漢森,威廉他……”

漢森沒說話。

他帶着護士上前為林岳賢聽診了一番。

漢森嘆了一口氣。

“薇妮,你應該要為威廉感到高興才對……至少,他沒有出現排異現象。”漢森醫生安慰道。

惠怡眉泣道,“那他為什麽還沒醒?”

漢森醫生想了想,說道,“據我的推斷,他很有可能是因為失血過久,造成的腦部供氧不足……所以他陷入了深度昏迷。不過,我需要和其他的醫生一起做個會診,然後才能下決定……薇妮?薇妮你還好嗎?”

盡管她已經在心裏做出了最壞的打算,但漢森醫生的話,還是令她有些搖搖欲墜。

“深度昏迷?那他……他會昏迷多久?”她喃喃地問道。

漢森醫生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就很難說了,也許他明天就醒了,也許……”

惠怡眉臉一白,雙手死命地撐住了身邊的小桌。

靠着小桌,她才勉強支撐住自己身體,不至于滑倒在地。

漢森的意思是……

林岳賢他,很有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薇妮?你還好嗎?” 漢森醫生關切地問道,“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讓你的侍女陪你出去休息一下吧,或者看一看婦産科的醫師,正好我也要請別的醫生過來給威廉會診一下……”

有護士出去叫了小紅進來。

小紅連忙攙扶着惠怡眉慢慢地挪了出去。

可惠怡眉卻不願意去看婦産科醫生。

她呆呆地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兩眼茫然。

如果林岳賢他……

她閉了閉眼。

是啊!

漢森說的沒錯,天大的好消息就是……至少他還活着,他還活着!!!

惠怡眉淚流滿面。

只有他還活着,早一天醒過來和晚一天醒過來,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她和孩子,以及他的家人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惠怡眉小小聲地哭了起來。

可她卻心中對自己說道,

——惠怡眉,今天,許你最後再哭一次!從明天起,你要笑臉向人,照顧好他的家人,他的孩兒,他的事業,也照顧好你自己……到他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要是好好的!

小紅見她哭得這樣難受,不由得勸道,“太太不必太傷心了,先生定會好起來的。”

惠怡眉一直哭到了漢森等人從病房裏出來了。

漢森醫生看着她哭腫了眼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說道,“……薇妮,我要告訴你,威廉他……确系缺氧引起的昏迷……這個,你必須要有心理準備。不過,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并非完全沒有意識,你可以多跟他說說話,唱唱歌什麽的,最好是能夠剌激到他的……以前我在英倫的時候收治過不少像威廉這樣的病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被家人喚醒的……”

這一番話說得惠怡眉又有些心情激蕩起來。

“那,那他的身體情況……”

漢森醫生說道,“威廉的的情況一直在好轉……雖然緩慢了一些,不過你別心急,再過一段時間,等他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會有吞咽的能力,至少是可以進食一些流質食品的。”

惠怡眉稍微松了一口氣。

漢森醫生又交代了幾句,這才與其他的醫生和護士一起離開了。

這時,林月蘭扶着林大老爺,追着林大太太,三個人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怡眉啊,子謙他醒了沒有?”林大太太顫顫巍巍地問道。

惠怡眉默然。

三人一見她的模樣,便知林岳賢的情況不會太好,不由得又哭哭啼啼了起來。

惠怡眉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她自己心裏也難受得要命,沒精力安慰她們。

衆人一同走進了林岳賢的病房。

他仍然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

小紅就把方才醫生說的話轉述給林大太太,林大老爺和林月蘭聽。

林大太太一聽說要多和陷入了深度昏迷的兒子說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還一邊哭一邊唠喧叨叨地說起了林岳賢小時候的事。

說來也怪。

不知是因為林大太太說起林岳賢小時候的事讓惠怡眉覺得很有趣呢,還是因為她先前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好好把一切撐起來……

她竟然在林大太太的唠叨聲中淺淺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病房裏靜靜的,暗暗的,除了躺在病床上的林岳賢和她之外,空無一人。

她的身上還蓋着一條毯子。

惠怡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站起來,打開了房間裏的電燈。

小紅立刻推門而入。

“小姐!您醒了?”小紅驚喜地說道。

惠怡眉看着眼窩下挂着厚重黑眼圈,臉色蒼白的小紅,心中突然一暖……

恐怕在這幾天裏,大家都是忐忑不安的吧。

“我餓了,快給我弄點兒吃的來,要是有熱湯的話……就着熱湯下點兒面條,再放幾片青菜就行了。”惠怡眉和聲說道,“啊,對了,面條給我煮久一點兒,我想吃點兒軟和的。”

自林岳賢遇事以來,這還是惠怡眉第一次主動要求吃東西,而且還對吃食有講究。

小紅突然就熱淚盈眶起來。

只要有要求就好!

這些天,小姐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樣……讓人看着就心酸,也讓人覺得心慌!這會子只要她肯提要求,哪怕要想吃鳳凰肉呢,她們這些人就是赴湯蹈火也要為小姐弄回來不可!

“好好好!小姐您等一等,我這就讓人去準備吃的……”小紅嗚咽着說了一句,奪門而逃。

屋子裏一下子就變得安靜了下來。

惠怡眉走到了林岳賢的病床邊,看着他臘黃瘦削的臉,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林子謙,你怎麽還睡着?外頭有多少事兒都在等着你!你倒好,自己在這呼呼大睡,倒把所有的事兒都丢給我……你說我當家管管柴米油鹽,那倒沒什麽,可你那個廠子呢?你讓我如何是好?你啊你啊……你快些醒來吧!唉,可還別說,我對你那個廠子裏的事情還真是不了解……”

其實她也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麽才好。

只是,既然醫生都說了要多和他說說話,那……就算是沒話也要找話出來說。

她唠唠叨叨地和他說了一大通,小紅興沖沖地提着食盒進來了。

“小姐!您看看……雞湯手擀面怎麽樣?張媽媽還給您做了您最喜歡的香麻油攔脆蘿蔔,不可這蘿蔔味寒,您可得少吃一點兒。”

說着,小紅就把食盒裏的東西一一擺了出來。

病房裏彌漫着濃郁的食物香氣。

惠怡眉笑道,“真香!哎,林子謙,你真的不起來跟我一塊兒吃點兒?”

當然沒有人回應她。

她又笑,“那好,我自己吃了……唔,這湯面真好吃,好鮮啊……是張媽媽親手做的吧?這面條也筋鬥。唔,這小蘿蔔真入味……林子謙,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到英倫的時候,一天三頓的吃土豆……後來你看到櫻桃蘿蔔的時候眼睛都直了,直接洗洗就吃了,還說當水果吃,哈哈哈……其實生蘿蔔辣得很……”

惠怡眉一個人慢慢吃着面條,卻熱熱鬧鬧地說着話。

小紅站在旁邊,悄悄地抹了把眼淚。

慢吞吞地吃完面條,惠怡眉看了一眼座鐘,交代小紅道,“現在夜深了,你和張媽媽也休息吧,傳我的話下去,明天早上八點鐘,讓廠子裏的管事過來回話;宅子裏的家務事交由老太太料理,明兒廠子裏的人過來回話的時候,讓蘭小姐也過來……”

小紅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開始輕手輕腳地收拾碗筷。

惠怡眉又在房間裏轉悠了好幾圈。

“……這屋裏也沒個浴室!小紅,明天叫人把隔壁的屋子也租下來,改裝個浴室給我用;再派人回家去,給我拿幾本書送過來,還有這窗簾也得換,落地燈也拿幾盞過來……啊!頂頂重要的,是要在房間裏給我裝一部電話……”

她越是交代得細致,小紅的動作就越麻利!

到惠怡眉講完以後,小紅又等了一會兒,發現她确實已經交代完了,這才應了一聲“是”,拎着碗筷退了出去……

惠怡眉掃了一眼,提起一壺保暖瓶,将瓶中的熱水倒進放在角落裏木架上的搪瓷臉盆裏,準備洗個臉什麽的,就正式休息。

可她手裏拿着毛巾,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林岳賢。

她嘆了一口氣,拎了浸過熱水的濕毛巾,走到了床前;他面部戴着氧氣面罩,胳膊上打着點滴,所以她也沒敢動他,就輕輕地掀開了他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為他擦了擦腳。

直到把他那雙冰冷的腳擦洗得略微有些暖意了,這才趕緊抹幹,為他套上了一雙厚實的棉襪子。

她換了一盆熱水,也換了塊毛巾,自己胡亂擦了擦臉,又用洗過臉的熱水泡了泡腳……

收拾好了以後,她費力地将一張大椅子挪到了林岳賢的病床旁,并披着薄毯窩進了大椅子裏。

林岳賢雖然昏迷着,可他的呼吸聲卻綿長舒揚。

惠怡眉靠在他的身邊,數着他的呼吸聲音,看着天花板,怔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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