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樂下意識地撓了撓臉,看了看燕回舟。
那女子的臉說不出的奇怪,似乎有五官也似乎沒有五官。她的眉眼淡到讓人看不清,明明看着她的臉,卻怎麽也記不住,簡直是手動讓人臉盲。
“是魔尊忘了她長啥樣,還是她真的長這樣?我怎麽看不清她長什麽樣呢。”有人嘀咕道。
“我也看不清……”
“我也……”
女子拎着籃子在樹林裏穿梭,林中的生物都很懼怕她,一見到就呲溜一下竄開。她摘了許多灌木上的漿果,然後回到了洞裏。
花言似乎很喜歡這種漿果,兩腮塞得滿滿的咀嚼着,而女子則坐在一旁搗鼓手上的獸皮。
“花白你不要弄了,好好的皮子要被你戳爛了。”
女子哼了一聲,“說了要叫娘!”
“生我的才是我娘。”
“那我還養你了呢,叫娘委屈你了?”
花言吃着漿果,看着花白,他此時還沒有完全褪去原型,一對綠色的豎瞳冒着冷光。
“你要是不殺我父母,也不用養我。”
衆人倒抽一口氣,有人甚至開始掏耳朵開始懷疑自我,這是我能聽的東西,對吧?對吧?
“那我不是想當娘嗎,我還沒有體驗過當娘的快樂呢!你什麽時候長大,快點孝順我,我不想給你摘漿果了,我想躺着。”
“我也沒讓你給我摘……”花言嘟囔着,這也是花白唯一給他做的事情,主要是她其他的事真做不好。“你不要再弄了,全是洞都不能穿了。”
“那就夏天穿呗,通風。”花白抖了抖手上的獸皮,用手撫了撫上面的毛,這不是能遮住洞嗎。
花白把獸皮放到石桌上,“快點吃,吃完把你今天的功課給我複述一下。”
花言把剩下的漿果全都倒進嘴裏,汁水沾了一下巴。花白看到此非常高興,然後伸手扯着袖子給花言擦了擦嘴,雪白的袖子被漿果的深紅色給暈開,她一點也不介意。
花言覺得花白十分的奇怪。
花言出生在魔族,彼時蛟已經因為濫殺生靈而被天神關進了結界裏。但那個時候的魔界還是中土中很小的一部分,還沒有脫離出來成為域。且裏面的人還不叫魔人,修士稱他們為妖。
哪怕是在結界裏,蛟還是不顧震怒的神,肆意殺戮妖,将他們當成自己的食物或是寵物。魔界裏的妖出不去,日日在恐懼中向神禱告,祈求神靈的幫助。
花白就是在那個時候來到的魔界。
花白一身素衣踏上魔界的焦土時,那片焦土便生出了白色的花,如她一般純潔淨透。
花言雖然是蛟的孩子,蛟卻沒有問過多少,妖們對蛟積怨已久,花言沒有蛟的庇護活得很艱難。花白一劍殺死蛟,魔界裏的妖得到了救贖,卻也痛恨蛟的孩子,所有人都要求處死花言,花白說她要教化這只小蛟。
花白給花言取名之前,她自己也沒有名字,她只是一朵小白花,那天她和花言同時擁有了名字。
她将打開魔界結界的方式告訴了花言,她讓所有的妖都恨花言卻又不得不求着花言。
花白很想讓自己叫她娘,可是她自己又沒有娘,花言只從她的嘴裏聽到過另一個與她有關的人。
花白叫她“娘娘”。
花白口中的娘娘無形無神,似乎從來不存在,但是娘娘給了她一口氣,于是她得以從一朵白花化形成人,有了意識。
那是花言第一次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神存在,神在看着他們,看着所有人的苦難。
魔界中的蛟死了,花白帶着花言帶了魔界的一處角落生活,于是有妖開始擁護新的強者來統領整個魔界,将妖改稱為魔,因為後者聽起來更兇一點。
花言和花白生活了好多年,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事情,他從一個孩童長大,褪去了身上的鱗片,隐匿了犄角,花白說要帶他出去。
彼時的中土第一門派還不是正陽派,叫初元派。
魔族經歷了十幾年的休養生息,為了提高自己的修煉,于是有魔人出來抓捕修士,以修士的靈力供自己修煉使用。久而久之,修士和魔族的矛盾越發的沉重。
花白帶着花言來到初元派,初元派的掌門是個非常貌美的女子,她的修為已是這世上的登峰造極,卻不善于處理瑣碎的事物,尤其是魔族與修士間的矛盾。
魔族已有不少的魔人修為到了大乘期,那是比化神期還要可怕的地步,且他們有秘法躲過天劫。初元派對這些魔人知之甚少,不知道有多少魔人已經到了大乘期,所以不敢貿然反擊魔人,怕他們更為可怕的抱負。
花白的到來讓初元派松了口氣,她以神使之身帶着花言和初元派弟子斬殺不少魔人,讓修士得以喘息一口氣。
也是那是,花白告訴花言,這是神的制衡之道。
蛟肆意濫殺生靈,想要化龍成神,它違背了神的規則之道,于是神用結界規束它。它在結界中不知悔改,因它是世間唯一的蛟,神不忍,一直等到花言的誕生,才讓花白降臨魔界。
沒有了蛟和妖的世界,修士修煉變得更加容易,天地間的靈氣任他們取用,修士的壽命越來越長,數量越來越多,靈氣越來越少。于是神給了魔人出結界的機會,并且免去他們的天劫,以制衡修士的發展。
聽到此處,花言覺得這位神不再是花白口中溫和的娘娘,她是一位冷血的自以為是的神。
修士的反擊終是遭到了魔族慘烈的抱負,初元派上下十萬弟子全數葬身,無一幸免,就連掌門元钰也沒能活下。初元派成了一片火海徹底激怒了整個修仙界。
所有的修士聯合起來無比憤怒得反殺魔人,不僅是結界外的魔人,還有結界內的魔人。
花白不明白,神的計劃為什麽會失控,她不能看着那些魔人全都死去,這違背了神的意志,于是她從修士的陣營轉站到了魔人陣營。
花言那個時候才明白,花白哪來的意識,她的所有意識都來自于她的娘娘,她只是娘娘曾經親吻過的一朵小白花而已。
修魔之戰驚天動地,哪怕有花白在,魔人也難敵修士的攻擊。
所有人站在那血腥的戰場之中,呆呆地看着千年前的大戰原原本本的還原在他們的面前。千年前數十萬人的生命最終只留在了薄薄的紙上,修士們必讀的史料中也只是将這場大戰說成“遍地白骨,血流成河,生靈塗炭”這樣的話。
直至今日,他們才明白,那短短的筆墨中是如何的殘酷,是真的人間煉獄。
而此時,畫面一瞬,煉獄消失,幻境消散。他們還站在被蹂/躏得一團糟的地皮上,可對面站着的确實面色冷峻的魔尊。
花言的右手上握着一只小匣子,正是方才舒樂拿着的那只。
衆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方才看到的那些場景可以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雖然從進來開始這個魔尊就沒想要他們活過。
“花言,你的眼睛為什麽變成了紅色。”舒樂問道,她并沒有這些人打從心裏對花言的恐懼,甚至她有些憐憫花言。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花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真該殺了你。”
燕回舟聞言将舒樂拉到身後,他心中很害怕花言,來自對強者的害怕,以及方才幻境中他所看到的花言,他幾乎所向披靡,所以從千年前的修魔之戰中活了下來。
他的心是冷的,他真的會殺了他麽所有人。
“那我換一個問題。”舒樂伸手按住燕回舟的肩,示意他不要擔心。“你憑什麽代替神來制衡世間的平衡?”
“因為此間無神。”
舒樂瞳孔皺縮,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藏在她腦海深處,可是怎麽也想不出來。
“修魔之戰擾亂世間平衡,所有秩序被打破,神的規則也全都亂了。于是神便消失了。”
“你怎麽知道的?”
花言捏着手中的匣子摩挲着,淡淡道:“我娘,告訴我的。”
時隔了前年,花白活着的時候沒有聽到過他叫她一聲“娘”,死後花言卻在心裏叫了她千年,只是千年來,她再也聽不到了。
“你為什麽會告訴我?”
“因為你身上,有天道的規則之力。你是神使,我殺不了你,你也殺不了我。”
“因為你是神憐憫的世上唯一的蛟嗎?”
“對。”花言一揮手,舒樂身邊的人全都倒了下去。“我是在她的期盼中出生的蛟,我自然也有她給予的祝福。”
舒樂的腦子裏飛快的處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照花言的說法,她身上系統給的BUFF也就是天道的規則之力,她本來的任務是為了給男主鋪路,可是現在系統死機,自己劇情也随之改變,她現在的身份與其說是反派系統的員工不如說是神使。
結合她之前的任務要求和現在的劇情,此間無神,花言代神行使規則,她身上又有着神的規則之力,要幫燕回舟達到修仙巅峰,那她的使命豈不是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