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葉芮這句話的聲音很小。
小到葉學名只聽到後面的幾個字, 硬是沒明白這話的意思,開口問道:“你剛說什麽?”
葉芮停了十幾秒才開口,“學名哥, 你知道嗎,剛剛我跑過來的時候差點就要伸腳踹人了。”
“啊?”葉學名更懵了, “踹誰?”
難不成是踹他?
剛剛就他和雷叔在,小芮又不認識雷叔,那真的是踹他?可他好像也沒做什麽惹得小芮生氣的事呀。
想來想去,他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性,“你認識雷叔?”
“嗯, 認識。”葉芮直截了當的承認,繼續望着前面的巷子。
此時那個背影已經消失, 但她仍舊不會忘記這個人的面容。
不僅僅是先前的一面, 而是上輩子開始她就死死記在心裏, 在心裏詛咒這人無數年……
學名哥上輩子是被人打死的, 被雷建設打死的。
除了當事人之外沒人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争執, 只知道這兩個人打得很兇,不死不休。
最後學名哥慘死, 雷建設也沒讨到好處,被捅了兩刀最後右手也廢掉了。
所有人都好奇他們之間是為了什麽。
可學名哥不在了,雷建設根本不會透露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而是咬着牙只說學名哥遭受太多打擊瘋了, 才會拿着刀來殺他。
這點當時是有其他人親眼目睹的。
學名哥怒氣沖沖, 拎着一把小刀闖入雷建設家裏,不過要說他瘋其他人卻不相信, 因為那一路遇上不少人,包括雷建設的家人們, 但學名哥沒有搭理這些人,而是直接找上雷建設。
擺明了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麽恩怨,要不然怎麽可能恨到那種程度。
可是沒人知道。
除了他們兩個當事人之外,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葉芮也不知道。
但她曾經也不是沒想過一些。
本以為是他們的關系一直都不好,可剛剛才發現,這人和學名哥的關系好不說,看着和大伯也有幾十年的交情。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樣的恩怨,才會讓他們打的你死我活?
葉芮覺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她問着身邊的人,“學名哥,我記得你有個朋友很愛打聽吧?”
“對,六子。”葉學名點了點頭,點着點着又特奇怪,“你認識他?”
葉芮不認識,但是聽說過。
這人人脈多、路子多,是他們這個地方第一個做八卦新聞報社的老板,好些名人的醜聞都是他爆料出來的。
“幫我聯系一下他,有事想請他幫幫忙。”
……
而在巷子那頭,雷建設臉上的神色顯t得尤為冷冽,完全沒有先前那副老好人的模樣。
他一路沉默着回到家。
等坐在位置上,才狠狠拍了下桌子,“媽的,一群狗東西,就這麽瞧不起人,老子……”
罵罵咧咧一番,跟着又回到了自己屋子裏。
彎身将床搬起來,緊跟着撬開牆面的一塊磚,從裏面拿出鐵盒。
打開鐵盒一看,裏面是一沓又一沓嶄新的大團結。
一沓一千塊,這裏面有五沓!
整整五千塊錢啊,他就算安安分分工作,也得五六年才能掙到。
而這筆錢,他只用了半個月就掙到手了。
足以證明這裏面的利潤有多大。
可惜……
廠子裏根本不信任他,寧願對一個殘廢低頭,也不願意讓他去檢測那批舊設備,他都已經和對方的人打點好,只要那批設備順利入廠,他這邊就能得到六千塊錢的好處費。
就跟兩年前的那次一樣。
葉大全請假出省找女兒,檢測舊設備的任務就落在他的頭上,本來他以為跟尋常的任務差不多,結果突然有兩個陌生人找上門,承諾只要他手上稍微放一放,就給他五千塊錢的好處費。
五千塊錢啊。
他哪裏拒絕的了?
瞞着廠子裏和那兩人聯手,這錢就輕輕松松進了他的荷包。
不過那個時候還是太短視了,到底是頭一回再加上被一筆巨款蒙了眼,以至于那批設備短時間內就出了故障,害得廠子裏更加不信任他的技術,反而更重視已經殘廢的葉大全。
要不然,這次他又能大大掙上一筆。
賣設備的人都已經跟他打過招呼,這次的報酬比原先還要多一千塊錢,整整六千塊錢啊,就讓他這麽放棄怎麽舍得?
偏偏廠子裏就要讓葉大全來檢測,根本不讓他插手。
雷建設是越想越氣。
本來他對葉大全就不服氣。
說什麽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他們的交情有多深。
可他也是被葉大全整整壓了三十多年啊!明明他們兩個都是差不多時間進的機械廠,又是同一批接觸維修技術的工人,可說起建成機械廠最好的維修工,從來就只有葉大全的名字,誰又認識雷建設?
甚至有一些活動,他努力申請報名,委屈自己當葉大全的跟班,也會被邀請方給刷下來。
這種憋屈感誰又懂?
本以為有葉大全在的一日,他就別想出頭。
結果葉大全手都殘廢了,廠子裏卻還記挂着,就因為他兩年前出錯了一次,廠子裏寧願跟葉大全低頭,也不願意再讓他檢測想買的設備。
足足六千塊錢擺在面前,卻撈都撈不到。
雷建設眼裏發狠,“不行,一定得想辦法把這事給搶過來。”
六千塊錢啊。
再加上他藏起來五千塊,他馬上就要成為萬元戶了!
要是多來幾次,以後不幹活也餓不死人。
他可不像葉大全那麽傻,放着這些錢不要,要是像他這樣,葉大全的婆娘兒子會過得那麽慘?說不準還有錢去找大女兒了。
想着時,外面傳來動靜。
雷建設趕緊将盒子藏進牆面,跟着将床複位。
沒幾秒,房門被打開,張菊看着蹲在床邊的男人,奇怪道:“你這是幹什麽呢?”
“沒事。”雷建設拍了拍膝蓋,“有個東西掉進床底,我撿了下。”
張菊将包放在一旁的桌面,她随意道:“床底挺髒的呢,等過兩天我休息,正好把床挪開打掃下裏面的衛生……”
“不行!”雷建設蹙眉。
張菊一愣,十分不解的看着怒斥的他,“怎麽了?我哪裏說錯了嗎?”
雷建設朝着被床擋住的牆面,他緩和道:“哪裏用得着你,等哪天我來收拾,你天天上班也挺累,我來就好。”
那筆錢,整個家裏除了他之外沒人知道。
包括天天同床共枕的媳婦。
不是怕她會暴露出去,而是不舍得分享出去。
一個人擁有五千塊錢,和一大家子好幾人用,那完全不同。
即使是最親的親人他也舍不得。
張菊覺得男人奇奇怪怪,平日裏也沒見他多勤快,這會倒是主動說要幹活,不過也沒多問幹活的事。
結婚都快三十多年,什麽時候看到他關心過家裏的衛生?
不過就是口頭上說說罷了,想要他主動幹活,那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呢。
張菊想着等哪天休息再弄弄屋裏的衛生,她跟着道:“你剛去找葉工了?他那邊怎麽說得?”
雷建設搖了搖頭,“沒找到人。”
張菊拿出針線,将自己袖上的破口給縫了起來,她跟着道:“你好好勸勸葉工,聽說廠子都決定給他開一百二十塊錢的工資了,這工資都快趕上副廠長了……”
一說就停不下來,有些叨叨絮絮。
完全不知道,她這番話有多刺激身邊的男人。
此時的雷建設是真的很煩躁。
他能不知道廠子裏給葉大全的待遇?
盛廠長甚至還說了,只要葉大全願意留下來,這個待遇還可以往上漲,有人質疑一個殘廢值得嗎?
其實明眼的人都知道,特別值得。
葉大全的手是殘廢了,但少的也只是半個手掌,他照樣還能做事,而且他腦子裏還有足夠豐富的維修知識和經驗。
是沒人能超越的。
沒錯,在外人眼裏,葉大全就是最優秀的。
不僅僅是機械廠的人,就連他的家人都是這麽覺得。
要不然,憑什麽認為葉大全能拿一百二十塊錢的工資,而他幹了這麽多年,到現在都只能拿八十二塊的工資?
“我還聽說啊,葉工要是回來了,廠子還打算給他分幾個學徒,以後一邊教着徒弟一邊管着維修部,那以後他是不是得成為你的老大……”
“夠了!”雷建設怒喝一聲。
讓一個殘廢當他老大,這不是把他的臉往地上踩嗎?
偏偏所有人都覺得沒問題。
張菊被驚到,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他,“你幹嘛這麽生氣?真是搞不懂你,葉工不是你朋友嗎?他……欸,你幹嘛去?”
話都還沒說完,就見人推開門怒氣沖沖的離開。
張菊也被弄得一肚子氣,都不懂自己到底哪裏說錯了?
這男人真是年紀越大越奇奇怪怪,也不知道他氣什麽氣,她不是不知道雷建設嫉妒葉工,但人家就是有本事啊。
有這個時間去嫉妒,幹嘛不好好去鑽研鑽研?
天天就知道擺着架子,還當自己是誰也不能說幾句的土皇帝?
張菊自己有工作。
還是坐辦公室的小領導,月月拿到手的工資雖然沒老雷高,但也不是掌心向上靠他吃飯的人。
這會也是氣得不行,把手裏的衣服往床上一扔,打算去外面找人吐吐槽,這滿肚子氣不撒出來憋得慌。
結果她剛起身,整個人就怔住了。
眯眼細細一打量,發現床頭有被人挪動的痕跡,歪了好大一截。
張菊皺着眉頭,十分不解,“老雷動了床?”
無緣無故挪床幹什麽?
剛剛還攔着她不讓收拾床底的衛生?
突然,張菊想起了一種可能,前些日子同層的劉姐不就在抱怨,說自家男人藏了不少私房錢。
好家夥,難不成老雷也藏私房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