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再給女人說話的機會,梁西京全身由上至下散發着冷意。
之後還有人想要靠近搭讪,也都被他漠然的眼神驅退。
半晌,司機抵達。
梁西京上車,在司機問他去哪兒時,他緘默幾秒,“回老宅。”
……
讓梁西京意外的是,老宅又有不速之客。
看到客廳裏的人,他微微一哂。
同樣的,他出現,也讓梁亨意外。
他看了眼坐在旁邊沙發上,露出笑意的錢靜荷,又看了看突然回家的梁西京,“不是說有事要忙,怎麽還趕回來?”
梁西京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話裏的另一層含義。
他輕扯了下唇,沒給他留面子,“如果我知道家裏這麽熱鬧,我确實不會回來。”
“……”
謊言被當場拆穿,梁亨生氣:“你——”
“梁爺爺別生氣。”錢靜荷抓住機會出聲,安撫梁亨情緒,“醫生說過您的情緒不宜過激,別氣壞了身子。”
聽她這麽說,梁亨壓下怒火,誇道,“靜荷都比你懂事。”
梁西京冷嗤。
梁亨瞪他一眼。
梁西京只當沒看見,他偏頭看向一側站着的管家,“孫伯,廚房有什麽吃的?”
管家一愣,“少爺想吃什麽,我這就安排廚房去做。”
梁西京:“随便。”
管家明了:“少爺稍等,我去安排。”
等管家走後,梁亨半眯着眼打量梁西京,“敢情你把我這當餐廳。”
梁西京嘲諷:“您應該慶幸這兒還有這份價值。”
梁亨被他的話堵回來,氣的想當場趕人。
奈何錢靜荷在,他忍下了。他不喜歡被外人看笑話。
梁西京把話說完,也沒有再繼續氣梁亨的心思,他丢下一句上樓,便擡腳往樓梯口走。
錢靜荷正想和他打招呼寒暄,話剛到嘴邊,梁西京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回到房間,梁西京洗了把臉清醒。
不消片刻,敲門聲響起。
梁西京以為是孫伯送餐上來,應道,“進。”
房門被人推開,梁西京頭也沒擡,正要開口,先聽到出乎意料的女聲,“梁總,廚房那邊——”
她話還沒說完,梁西京眼神淩厲地看向她,“誰讓你上來的?”
除了家裏人,梁西京從不允許其他人踏足他房間。
錢靜荷被他的眼神吓到,臉色一白,“梁……梁爺爺。”
“出去。”梁西京冷下臉。
錢靜荷驚惶,卻不想這麽快放棄,“梁總,我是來給你……”
她試圖說服梁西京,豈料話剛開口,梁西京便從椅子上起身,走至房間門口。
梁西京比錢靜荷高不少,他走近時,錢靜荷能感受到男人氣場的強大,和他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她心跳加劇,眼眸微閃地仰頭看他。
下一瞬,梁西京當着她的面将房門關上。
敲門聲再次響起時,梁西京正準備換衣服。
這一次,外面的人沒等他出聲,徑直推開他的房門。
“梁西京。”梁亨氣急敗壞站在他房門口,拐杖重重敲地,惱怒道,“你今天回來是不是想氣死我?”
梁西京懶散擡眼,面不改色,“您這個罪名安在我頭上,我擔當不起。”
梁亨被他态度惹的心頭火氣更盛,“你明知道靜荷是我給你挑選出來的聯姻對象,你還這樣對她,你是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梁西京突然說:“不知道。”
梁亨一頓,詫異打量他,“你說什麽?”
梁西京看向他,目光坦然,重複一遍,“我不知道她是您為我挑選的聯姻對象。”
梁亨蹙眉,正要說話,梁西京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不需要聯姻對象。”
他停了停,補充道:“如果您覺得集團需要聯姻才能更穩固,我不介意多一位比我小的奶奶。”
梁亨不敢相信他聽見了什麽,他瞪圓眼看着不遠處巋然不動說出這些話的人,急火攻心。
他四處張望,随手拿起靠近門邊櫃子的一個物件,朝梁西京直直地丢了過去,忿然作色罵道,“閉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混賬話?!”
話音落下那瞬間,幾道聲音接連響起。
“……”
“少爺!”孫伯聽到動靜過來,入眼看見的是梁西京額頭被砸出血的畫面,他倒吸一口氣呼喊,“快叫救護車。”
許實接到消息抵達私人醫院時,梁西京剛上完藥在休息。
他從窗口看了眼阖着眼睡着的人,問梁亨,“梁爺爺,西京這是摔跤摔傷的?”
知道梁西京沒大礙,梁亨冷哼,“他自找的。”
他不承認是自己下手太重。
梁亨拿起砸向梁西京的東西,是梁西京小學時組裝的一個模型。
那個模型上有個尖銳的指向标,好巧不巧,那個指向标戳到他額頭。
聽到這話,許實心裏有了答案。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尖,收斂起玩笑的心思,“梁爺爺,您下回要揍西京的時候下手還是輕點吧。”
梁亨睇他一眼。
要不是梁西京說話太過分,他也不至于此。從小到大,梁亨其實沒有怎麽打過梁西京。
許實無奈,“我知道您最疼西京,他做錯什麽說錯什麽您別和他計較。”
許實從小和梁西京一起長大,算是最了解梁家情況的一個人。
聞言,梁亨呼出一口氣,“這臭小子說話太過分。”
許實附和,“我知道他肯定是說了什麽氣到您了,我待會替您好好說他。”
梁亨瞥他,似乎是在懷疑許實的能力。
不過有許實這話,他稍稍放心了些。梁亨不是個願意認錯認輸的人,他往病房門掃了眼,輕哼道,“你留在這兒陪他,我們回去了。”
許實連忙答應,“梁爺爺您慢走。”
話落,他又叮囑管家,嘴甜道,“孫伯照顧好梁爺爺。有空我來家裏陪梁爺爺釣魚。”
兩人走後,許實才推開病房門進去。
他瞅着病床上的人,“別裝了,梁爺爺走了。”
梁西京睜開眼,眼瞳清明,一點剛睡醒的樣子都沒有。
許實盯着他看了會,好奇問,“你到底說了什麽,讓梁爺爺氣得下狠手打你。”
梁西京沒吭聲。
許實自知從他這兒問不出什麽,也不再追問。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感慨說,“行吧,不說就不說。那我就讓大家來欣賞欣賞我們嬌弱的梁總。”
“……”
半分鐘後,點開許實在群裏發出視頻的秦宴,發出一連串問號。
許實:「帥嗎?」
秦宴:「他怎麽回事?」
許實:「被梁爺爺揍的。」
看到這話,遠在國外,也少有在群裏說話的靳清濯丢出個鼓掌的表情包。
秦宴:「……?」
許實:「……沒算錯的話,紐約現在是早上四點半,靳總不愧是我佩服到五體投地的人,四點半就起床開始工作。」
靳清濯:「剛忙完。」
許實發了個握拳表情包,再次表示佩服。
靳清濯忽視他,直接@梁西京:「怎麽回事?怎麽惹老爺子這麽生氣。」
手機震動,梁西京撩了撩眼皮點開,問他:「你在海邊買房了?」
靳清濯:「……」
秦宴:「……」
許實:「……」
四人群安靜片刻,許實狐疑擡頭,“你什麽時候也會說這種網絡用語?”
梁西京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淡淡道,“別把視頻傳出去。”
他并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受傷。
在這種事情上,許實有分寸。
他也就往他們四人群發了,“放心。”
沒再理會群裏三人,梁西京這會是真有點兒暈。
老爺子那個模型很大,砸下來後他雖沒腦震蕩,但也差不太多。
放下手機,梁西京交代,“我眯一會。”
許實朝他比了個OK手勢,繼續在群裏和秦宴靳清濯聊天。
不過沒一會,靳清濯也消失了。
群裏只剩不那麽忙的許實和秦宴,秦宴啰嗦地問了問許實梁西京情況,把許實都問的有點煩。
結束對話,秦宴再次點開許實拍的那個視頻。
他思忖良久,給施好發了條消息:「施秘書,在忙嗎?」
收到秦宴消息時,施好剛到家。
在植物園附近吃過午飯後,袁欣欣熱情地邀請她一起逛街。她在新公司沒什麽熟悉的朋友,在江城也沒熟人,已經很久很久沒逛過街了。
施好一時心軟,便再次答應。
正好午飯是袁欣欣請的,她想找個機會給她回個禮。
最後兩人逛了一會,施好提議去喝杯咖啡。
喝完咖啡吃過下午茶,兩人才道別分開。
施好對秦宴再次找自己這事,心存疑惑:「秦總,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秦宴:「沒事,就是随便問問。」
他想了想,随口扯謊:「我給西京發消息他不回,想問問你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看到這話,施好斂眸:「我們沒在一起。」
秦宴:「行,那可能是在忙,我再給他打個電話試試。」
施好:「好。」
結束和秦宴對話,施好看了眼面前放置整齊的男士拖鞋。
梁西京沒有回這邊,不意外是回了公館。
想着,施好戳開他微信頭像,想給他發個消息。
點開後,施好又有些猶疑,她不知道要和梁西京說什麽。
思來想去,施好只能求助溫绮。
問清楚來龍去脈,溫绮回給施好一連串省略號。
施好無言,正要打字,溫绮的消息再次彈出:「你是不是第一個公然抛下梁總的女人?」
施好:「……哪有那麽誇張。」
溫绮:「梁總竟然會讓你走,我也是意外。」
施好低眼:「這是我們的約定。」
溫绮知道內情,戳穿她:「這條約定是你單方面提出,梁總不得不答應的。」
沒等施好回複,溫绮直接給她撥了個電話。
“喂。”施好聲音疲憊。
溫绮直入主題,“其實你心裏很清楚梁西京為什麽會答應讓你和那個女生去吃飯。”
聞言,施好眼眸微閃,沒有出聲。
溫绮:“梁西京今天要是不答應你,或者是當時朝你走了過去,可能今天就是你們倆分開的日子。”
溫绮了解施好,梁西京更是。
他可能比施好更了解她自己。
心思被揭穿,施好嘴唇動了動,無法反駁。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施好那個時刻的唯一念頭是,不能讓袁欣欣看到梁西京。
袁欣欣見過他們施好和梁西京,至誠公司和梁氏集團現在也還有合作,萬一哪天她不小心說漏嘴,她和梁西京藏了一年多的關系,很可能會曝光。
溫绮當然知道她是這樣的想法,梁西京其實也知道,只不過被半路抛棄的滋味不好受,是個人都得有點小情緒。
思及此,溫绮安慰她,“既然都這樣了,你也別想太多,你先試試看梁總的氣到了哪個程度?”
施好:“……我給他發什麽?”
溫绮想了想,“就告訴他你回家了,問他中午吃了什麽。”
聽見這話,施好瞥向牆上時鐘,郁悶道,“我下午五點問他中午吃了什麽?”
溫绮噎住,“……那不然你約他吃晚飯?”
施好沉吟一會,“我試試吧。”
溫绮:“去吧,要是被拒絕了,我陪你。”
施好莞爾,強顏歡笑說,“好。”
挂斷電話,施好先拍了拍梁西京的微信頭像。
拍完,對面沒有反應。
她沒轍,只能按照溫绮說的,告訴他她回家了,順便問他晚上準備吃什麽。
如果梁西京回複她說不知道,那施好就可以約他。
這條消息發出不過五分鐘,施好收到梁西京回複:「粥。」
施好一怔:「哦。」
梁西京:「嗯。」
兩人對話突然僵住。
施好盯着兩人聊天走了會神,想再說點什麽,最後作罷。她沒再回複梁西京,梁西京也沒再給她發消息。
第二天早上,施好比往常更早到公司。
她有些睡不着,索性早點來上班。
李倩薇到的時候,施好已經把郵箱裏的郵件全部做了分類處理。
她震驚,“施秘書,你幾點到的?”
施好看她,“好像是七點。”
她笑着解釋,“有些失眠,所以就過來了。”
李倩薇點點頭,感慨道,“我就算是失眠,我也得在床上賴到起床時間再起來。”
路過聽到兩人對話的同事戲谑,“可能這就是施好能當梁總的唯一秘書,我們不能的原因吧。”
李倩薇:“你說得非常有道理。”
說到這,李倩薇看了眼時間,“梁總已經到了嗎?”
施好正要說沒有,從洗手間走出的另一同事回答,“梁總今天可能不……”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不遠的電梯門打開,梁西京和楊高飛出現在衆人視野裏。
施好擡頭,在看到梁西京左側額間的白色紗布時,她瞳孔畏縮,呼吸變得緊繃。
梁西京目不斜視穿過走廊,進去辦公室。
衆人大氣不敢出,直到他辦公室的門關上,李倩薇第一個出聲,“梁總怎麽了?他出趟差怎麽還受傷了啊?不會是去醫院探望工人時候被家屬打的吧?”
另一同事接話,“沒聽說梁總在京市被打的消息啊?”
“對啊對啊,梁總這傷的重不重啊?”
“……不過你別說,梁總額間的紗布纏着,顯得他更帥更禁欲了。”
大家七嘴八舌說着,有人喚施好,“施秘書,你知道梁總受傷的事嗎?”
聽見自己名字,施好回神,她對上幾雙好奇的目光,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正當大家讨論着,楊高飛從梁西京辦公室走出。
大家一哄而散,回到工位。
楊高飛瞥了眼衆人,把手中文件遞給施好,“施秘書,這是梁總簽好要送去研發部的,那邊要的比較急,麻煩你送送。”
施好掐了掐掌心,強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态,“好,我現在就去。”
楊高飛應聲,又給了她另外幾份。
施好抱着文件下樓,一一送到後,她折返回辦公室。
重新坐下,施好盯着不斷彈出消息的工作群走神。
她擡眸看向斜對面緊閉着的大門,好幾次拿起手機想給梁西京發消息,又忍下。
工作時間他們不談私事。
驀地,施好想到昨天下午收到的秦宴消息。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秦宴那會可能是想問她知不知道梁西京受傷的事。
想到這,施好決定去問問秦宴。
她剛點開微信,先收到昨天剛加上的袁欣欣發來的消息:「天吶施秘書,原來昨天梁總也在植物園!!!」
看到這條消息,施好心裏咯噔一下。
她呼吸停滞,手腳瞬間變涼。
忽地,手機又震了下。
袁欣欣又發了條消息過來:「他好像是陪女朋友去的!他女朋友好漂亮啊。」
看清這句話的剎那,施好疑惑。袁欣欣認識她,如果視頻裏拍到的是她,那她不會這樣說。
捋明白後,施好詫異:「什麽女朋友?」
袁欣欣:「我給你發個視頻,有聲音的,你記得關掉聲音啊。」
收到袁欣欣發來的視頻,施好降低手機音量點開。
入眼的是她熟悉的植物園入口,以及梁西京那張過分英俊的臉。
施好怔神看着,鏡頭往後拉了拉,把站在他對面的女人也收錄進視頻裏。
他對面站了個身形姣好的女人,女人淺笑盈盈地望着他,在和他交流。
而性子冷淡,不怎麽愛笑的梁西京,竟也回已笑意給對方。
這個視頻從內而外發出的信息都是——梁西京有女朋友了,還頗有興致地陪女朋友逛植物園。
袁欣欣把視頻發給施好,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她回複。
她着急:「施秘書,你看了嗎?這個是梁總女朋友嗎?你見過嗎?」
施好又看了一遍視頻。
看完,她回複袁欣欣:「不是。」
袁欣欣:「啊?真的不是嗎?」
施好:「據我所知,梁總沒有女朋友,這個女生可能是他的朋友或者是路人。」
雖說看到視頻的時候施好心裏不太舒服,也很好奇梁西京為什麽對一個陌生女人笑,可她知道梁西京不是個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人。
他不會在和自己有這層關系時,再去經營別的暧昧關系。
他不屑幹這種事。
袁欣欣:「這樣啊,我還以為梁總有女朋友了。」
施好:「嗯。」
袁欣欣:「也是,那我忙啦施秘書,我們有空再約呀。」
施好:「好。」
放下手機,施好也變得忙碌。
一整個上午,梁西京沒找她,施好也沒去他辦公室。
午飯時間,施好直接出了公司。
她在十一點時給溫绮發了消息,約她中午一起吃飯。
剛刷卡進入地鐵,施好手機鈴聲響起。
她拿出一看,是梁西京電話。
為防止有公司急事,施好沒有猶豫接通,“喂,梁總。”
梁西京嗯聲,直接了當,“你在哪?”
施好莫名:“……公司有急事?”
梁西京重複:“你現在在哪?”
施好不明白他追問的緣由,直接道,“地鐵口。”
聽見這話,梁西京擡手松了松領帶,嗓音微沉,“看到視頻了?”
施好一愣,隐約明白他給自己打電話的原因,“……看到了。”
聽不出她情緒好壞,梁西京擡腳往外走,問道,“沒什麽想問我的?”
“……”
施好:“好像沒有。”
梁西京音色低緩,很輕地問,“是相信我,還是覺得不重要?”
“還是什麽?”地鐵站內有點吵,施好沒聽清楚。
梁西京:“沒什麽。”
施好默了默,回答自己聽清楚的問題,“我不問是因為我覺得昨天下午的你,應該沒有精力和體力去左擁右抱。”
梁西京被她的話哽住,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