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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敢打楊昫,楊熙就會像一頭兇猛的小野獸撲上去,拳頭不行便用頭撞,頭不行便用牙齒,大概是他不要命的打架方式一時震住了那些“大孩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很是安逸地享受了一段吃飯不被打擾的時光。

領養這個詞語的寫法與發音對識字不多的他們來說早已經爛熟于心,盡管不太理解意思,可大家都知道那意味着有飯吃了有新衣服穿了。楊熙清楚地知道不僅僅要等,還得靠自己争取。

每次福利院來了人,孩子們都會一擁而上,沒有力氣便不可能擠到前面,尤其是他們這些來得比較晚的小孩兒們,看不見就會有很少的幾率被挑中。

楊熙希望有個人,能帶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猶如商品一樣的顯示,他變得敏感而脆弱起來。同時他也不希望自己被挑中,因為那意味着要抛下楊昫。楊熙知道幾乎沒有人願意同時領養一對雙胞胎,而他們一出生就在一起,不可能分開。

楊熙大部分時間都很沉默,他基本都交給了行動,他像一頭小豹子,守住了自己的地盤,他心裏想法很多,眼神沉郁,連老師們都說這孩子的眼神太瘆人,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楊昫知道。

楊昫性格看上去很開朗,他愛笑,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仿佛福利院壓抑的環境對他沒有什麽影響,可能是因為他喜歡看書,在書裏找到了一個美好的世界。

“哥哥,不要想那個大個子了。”楊昫窩在楊熙懷裏,兄弟倆靠在一起取暖,被子許久沒曬,冷得人直哆嗦。楊昫并不介意地方狹窄,他擡起腦袋與哥哥說悄悄話:“他下次再搶我們的面包,我就把他騙到河邊……”

楊熙肚子很餓,他按了按弟弟的腦袋,搖搖頭:“快睡吧。”楊昫經常說些讓他摸不着頭腦的話,透露出來的冷意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楊昫下意識地不喜歡他這樣。

楊昫笑了笑,他懷着冰冷的想法熱切地注視着楊熙閉上眼睛的面容,與他一模一樣的外表下,藏了一顆不同的心。

幾周後,有個大個子失足掉進了福利院後邊的河溝裏,幸虧有老師去後面洗衣服,才将他撈了出來,不過因為受驚孩子燒了兩天才好轉,問他為什麽要一個人去河溝也不肯說。

楊熙的手遞了過來,他握住楊昫冰冷的手,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楊昫扔了手裏的紙條,他模仿字跡已經很厲害了,所以撕碎了才扔。楊昫感到掌心熱乎乎的,不禁扭頭對着哥哥露出一個微笑。

長到十歲的時候,有人要來福利院領養一對雙胞胎。提出的要求過于細致,以至于只有楊昫楊熙符合标準,他們的年齡并不夠,但勝在符合前幾個條件。楊熙很高興,楊昫乖乖地坐在他身邊,也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

兩個人是真正的讨人喜歡的模樣,看上去又乖巧,還能很快地喊人,基本是每個福利院的孩子必備技能,誰都不想一開始就被退回來,走的時候高高興興得意至極,有的人哭着重新回來,有的人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沒有人知道這些孩子是不是真正地獲得了幸福。楊昫也曾在舊報紙上看過有關的童工報道,他不止一次和楊熙講了自己的擔憂。

但這次的人家看上去很正經,雖然家裏已經有了一個孩子,但是還挺富裕,據說是不想讓孩子太孤單。這個理由奇怪而又堂堂正正,仿佛是有錢人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一次心血來潮,但對楊熙楊昫來說卻是姍姍來遲的機會。試領養有一周的時間,不僅是家庭觀察孩子,孩子們也在觀察着周圍,只不過有時候,他們的意見不太重要而已。

楊熙覺得有家庭願意領養他們倆已經是最好的條件了,他沒有其它要求。楊昫本意是再等等,但他看楊熙的模樣,竟然是再也滿意不過。想起來哥哥最大的願望就是不和自己分開,楊昫便收起了自己的面無表情,他開始對着這家人微笑,表現得也很好。

領養手續很快就下來了,兩個人在福利院的孩子們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中被接走了,兩個人的行李只有小小一包,一如他們的過去輕飄飄得毫無重量。

至于後來楊熙發現了幾份體檢報告,楊昫發現這家孩子總是面容發紫,喘不上氣來。傭人們也總是囑咐他們不要和他玩,他在生病。

可是,不是說他沒有人玩才來領養他們麽?

直到他們發現了曾經贊助全福利院的孩子體檢的陌生人,就是領養他們的男主人。

配型成功。

四個冷冰冰的大字出現在兄弟倆的眼前,猶如上帝所開的一個黑色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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