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熙領着阿拓進了正廳,楊雲松皺眉,楊熙看見了,吩咐傭人取了濕巾給阿拓擦爪子,擦幹淨了才見他爸臉色好了一些。
“她怎麽樣了?”楊雲松用眼神示意窗外。
“老樣子。”楊熙摸了摸阿拓腦袋,它高興地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他膝蓋上,舌頭吐得老長,嘴巴咧得大大的,看起來像是在笑。
“讓阿拓出去吧,它最近脫毛。”楊雲松看着窗外,有些心煩,雖說親緣關系撂在了這兒,但總是這麽一蹶不振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小心翼翼得掃興。
“阿拓乖,去我房間裏吧。”楊熙并不理會,徑自領着它去了自己的房間。
楊雲松眼一瞪,正想發火卻見楊諾進來了,便收斂了表情淡淡地同她點一點頭,楊諾便去了客房。
女孩比來的時候要稍微胖了一點,看起來不再瘦得驚人了,那雙眼睛也越發地平靜,盡管家族企業破産親人去世,她依然挺直了脊背。她的優雅端莊不是一朝一夕養出來的,仿佛天生就在她的骨子裏。
看着楊諾上樓的背影,楊雲松想起了一個人。
她也是一樣的端莊優雅,一樣的自強,只不過太過堅硬,便早早地折斷了。
楊熙聽見對面客房的門開了,傳來門舌與鎖扣上的聲音。
他撫了一下阿拓的頭,并稍微使了些力氣,阿拓便聽話地趴下了,楊熙丢了一個它的玩具,就老老實實卧在原地啃起來了。
阿拓很聽話。
但不是他訓練出來的。
楊熙注視着不經意間就會露出的小臂上的刺青,目光複雜地注視着床頭那個小小的藥瓶,他最近睡眠又開始漸漸不太好起來,也許是夢中又出現了那個人。
帕羅西汀吃完了,他對着玩得不亦樂乎的阿拓喃喃道,怎麽辦呢,他非要出現在我夢裏,怕我忘了似的。
楊諾有些疲倦,但她還是堅持坐在桌旁看完了一系列文件,因為她少言寡語,也不喜歡和外人打交道,楊雲松便默認了她還在創傷期,準許她吃飯時不必下樓來,可以由人送飯上去。
但是楊諾知道一時半會她還可以被憐惜容忍,但時間久了,一定是個問題。也許正如今天楊熙說的,是該振作起來了。
不然,報仇要到什麽時候呢。
疲倦地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楊諾揉起了太陽穴,門被輕輕敲響了,楊雲松在門外喊了一聲:“小諾。”
“進來吧,舅舅。門沒鎖。”
楊雲松進來時身後跟了一位女傭,楊雲松滿意地看着桌上的一堆文件,向後随意地擺了擺手。女傭趕緊向前,将保溫盒裏的東西擺放出來。
“舅舅……我用不着夜宵的,餓着腦子更清醒些,不會困。”楊諾看着那碗熱騰騰的湯面,綠瑩瑩的,看來是費了功夫。
楊雲松卻笑眯眯道:“今晚已經看了這麽多了,吃了就去睡覺吧。”
楊諾見不好推辭,只得應了,她正慢慢地收拾着文件,同楊雲松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卻聽一聲高亢的狗叫聲,然後傳來楊熙心不在焉的訓斥聲。楊雲松臉色一黑,楊諾見狀趕忙識趣地說舅舅我要睡了,楊雲松匆匆應了,便開了門。
一瞬間楊雲松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他回過頭,看着坐在燈光裏的女孩,也許是因為暖黃色的燈光,她看起來要比白日裏溫和有活力許多。楊雲松嘆口氣,輕輕說道:“付顏諾……你同你母親,真是生得幾乎一模一樣……要不是那顆淚痣,我……”他及時打斷話題,露出長輩慈祥的笑容來,點點頭:“晚安。小諾。”
楊諾目送他出門,臉上虛浮的笑意便散開了。她看着鏡子中自己越來越像一個人的臉,神情微微悲傷起來……她從付顏諾成為楊諾,姓了母親的姓,便是打定主意要卷土重來,讓那些人,讓溫家,讓一切參與過的人都後悔出生在這世上!
楊諾想起自己還是付顏諾的日子,楊雲松找到了她,提出要帶她走,不過要求是自己與過去徹底斬斷聯系。
付顏諾能有什麽不答應的呢,與過去的自己訣別并不是一件難事,她先後失去了愛情與親情,雖說都是水中月鏡中花,但足夠她下定決心。
不過也幸虧她答應了舅舅,否則她現在一定葬身海底,或者直接在那場爆炸中化成了一縷青煙。
只是……楊諾低着頭,想起了那間不太大的公寓裏,鍋子裏咕嚕咕嚕翻滾着的姜湯,一個元氣滿滿的好朋友,一個懶懶散散卻心很軟的男人,一個眼神會說話的……愛人?
也許對他們來說自己的決定太過殘忍。甚至陰差陽錯間,付顏諾已經“死了。”
楊諾浴火重生了。
楊諾盯着手中的文件,微微一笑,那笑容只是一瞬,便消失在冰冷的眼裏。
楊熙煩躁地對他爸解釋道:“我半夜起來不小心踩着阿拓了,沒開燈,它就叫了這麽一聲,還不夠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