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卿呆站着,腦子亂糟糟一片,卻又好似什麽也沒想。
“桃枝,我、我是在做夢嗎?”她的臉上還有幾滴血跡,順着潔白的臉頰緩緩流淌。她伸手抹了一把濕濕的地方,滿手的血腥。
“……死人了,死人了。”桃枝沒有回答傅如卿的話,她喃喃自語。
“桃枝,你去!把紫煙的面紗給她蒙上。”傅如卿盯着掌心的猩紅,有些出神。
桃枝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轉頭看着傅如卿,随即,等她領會到太子妃的命令的時候,她猛地搖了搖頭,跪下聲淚俱下:“太子妃殿下!奴婢不敢啊,求殿下繞了桃枝這一回吧!”
一絲極細微的森然之色劃過傅如卿的眼角,她咬緊牙,看也不看痛哭流涕的桃枝。親自伸出手,用雞毛撣子的手柄挑起面紗,蓋在了紫煙的臉上。
随即,傅如卿深吸一口氣,高聲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有刺客啊,有人行刺了!”
“砰!”門被撞開了。
“刺客在哪裏?”東宮的侍衛們在宮門聞訊,立即趕到。
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叫武藝。這個人貌不驚人,皮膚黝黑,放在人群裏很不起眼,但是眼神堅毅,此刻正關切地看着傅如卿。
傅如卿的胸口突然起伏,她捂住胸口,作出驚魂未定的膽怯模樣,她沖着紫煙的屍體直直手:“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刺客。”
武藝立刻拔出劍,小心翼翼地靠近躺着的人。
“啪!”劍身放平,武藝用劍鋒的側面拍着紫煙。
紫煙一動不動。
武藝走近一看,紫煙的左胸上插着剪刀,身下染了一個血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頓時放松下來:“太子妃殿下,刺客已亡,請不要擔心。”
收起劍,武藝招呼其他侍衛一起動手,小心翼翼地把紫煙擡出了房裏。
傅如卿一直站在角落,默默地看着武藝指揮手下,很快把屋子裏“清掃”一遍。
人搬走了,地上的血跡經過一盆盆水的洗刷下,恢複了原本的木質地板,窗子也打開了,吹散了房間裏的血腥味。
一會兒的時間,房間裏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就好像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壓根就沒有發生過。
傅如卿的神色已經慢慢鎮定,她看着武藝吩咐好事宜,向她緩緩走來。
來了!她暗想:今天的重頭戲來了。
“太子妃殿下,請問那位……紫煙姑娘怎麽會出現在您這裏?”武藝不卑不亢地看着傅如卿。
傅如卿抖了抖唇,捂住臉上的血跡,哭着對武藝說:“當時紫煙來向我請安,對我出言不遜,我一時情急,就向她潑了杯茶,沒想到紫煙姑娘竟然惱羞成怒,拔出匕首要殺了我嗚嗚。”
武藝眼看着太子妃對自己哭得梨花落雨,黝黑的臉頰不自覺地襲上一抹紅暈,但是他的膚色巧妙地掩蓋住了。
一反拖屍體時眼也不眨的冷靜,他說話不由自主地磕磕巴巴:“太、太子妃殿下,您沒、沒受傷吧?”
傅如卿顫抖着,無助地說:“本宮沒事,但是剛才真是太可怕了唔唔,她突然拔出匕首,然後就追着我要殺我,我怎麽跑也跑不過她,嘤嘤嘤,你們怎麽現在才來?”
武藝立刻站直了身體,背部挺直,他嚴肅地對傅如卿保證:“太子妃殿下,這次刺客帶兇器來行刺您,是屬下的失職,請太子妃責罰!”
傅如卿膽怯的眼神有一瞬間徹底變了,變得陌生而冷靜,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變回原狀。
她抽泣着自責:“武侍衛,我不是有意的……”
武藝想也不想地說:“沒關系!”
……過了三秒,他撓撓腦袋,小心翼翼的問:“太子妃殿下您……說什麽不是有意的?”
“本宮不是有意殺了那位姑娘的啊嘤嘤嘤,怎麽辦?我殺人了。”傅如卿的哭聲頓時大起來。
桃枝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子妃在這裏表演着“說來就來的哭戲”,傅如卿殺紫煙的一幕仿佛還在眼前,但是現在傅如卿的行為,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武藝一時間啞口無言,房間裏陷入寂靜。門口的其他侍衛有些好奇地扭頭轉過來看了一眼,被屋裏的氣氛吓到,嗖地又扭回去了。
“殺、殺人?是太子妃殿下您殺的人?您沒開玩笑吧?”武藝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如卿,又轉頭看了眼桃枝。
他一直以為是這個小宮女殺的人,畢竟讓傅如卿這麽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動手殺人,這個畫面他怎麽也不敢想。
“太子妃,真的是你?”
在武藝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傅如卿擦着淚,點點頭。
武藝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勉強地沖傅如卿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開口道:“太子妃殿下,屬下相信您只是一時情急,您放寬心,那女子是罪有應得!”
傅如卿擦擦眼淚:“謝謝你,武侍衛,本宮也是沒辦法。哪裏想到紫煙姑娘在沖過來的時候絆倒呢,哎,本宮差點以為自己在劫難逃,沒想到她正好沖得太快,一頭紮在了本宮的剪刀上。這件事,還請武侍衛在太子面前替本宮明言啊!”
武藝一直緊鎖的眉頭松開了,他就說嘛,太子妃這麽一個嬌滴滴的美人,怎麽會殺人呢。
他看着漸漸鎮靜的傅如卿,為自己對她的懷疑很令人不齒,怎麽可能呢,畢竟,太子妃看起來這麽纖弱,這麽……美。
武藝盯着傅如卿,一瞬間腦海裏閃過的念頭讓他一激靈,回過神,他趕緊掩飾地垂下頭,這回連耳朵後面都泛出粉色了。
“太子妃、殿下,屬下知道了。請問您今晚還呆在這個院子裏嗎,還是說另找一個住處?”
傅如卿眼睛微眯,武侍衛是不是有些逾矩了,她打量着武藝,在他深色的皮膚上看不出什麽,突然!
武藝耳朵尖上的紅色吸引了她的視線,她又瞥了眼武藝緊繃的身體,頓悟了什麽。
她咳了一聲,清清嗓子,然後注意到武藝的身體随着她的咳嗽聲顫了顫,她的神色也僵硬了:“先換個地方住吧,現在這裏也不方便住人。”
武藝:“那,屬下告退。”
在傅如卿點頭示意下,他一屁股走遠了。
只是這背影,怎麽看都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