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傅铮送來的紅豆糕,傅如卿頓時心中郁塞一空。
她放下心來,在姜翟這裏受得氣、挨的打瞬時有了寄托的方向。就算夫君不疼她,她還有哥哥、還有家呢。
她把自己關在屋裏,拒絕和外界交往。姜翟這樣羞辱她,她連去配合他在人前秀恩愛都不想勉強。
她傅如卿是什麽人?從小就是權宦人家頂頂尊貴的人,那是被整個一整個家族傾盡全力捧在手心裏的人,她一個人悶在屋裏,越想越恨,不是平時嬉笑怒罵那種浮于表面的嗔怪,而是……
姜翟這次的行為踩到了她的底線。
女人重臉。不僅是指顱骨上薄薄的皮相,更重要的是,他折了她的臉面。
這是傅如卿怎麽也不會原諒他的。
她在這東宮中俨然成了個笑話,傅如卿能夠想象到,一旦她走出房門,東宮裏的宮女太監會怎麽看自己。
太子打了太子妃啦,大家快來看一看瞧一瞧啊!傅如卿閉眼想到這個畫面,頓時不寒而栗,她跑到屋裏把門窗關得更嚴實了。
在她緊鎖房門期間,幾撥宮女已經來過了,傅如卿始終沒有應聲,她卷起被子捂住頭,裝作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就像鴕鳥一樣把自己縮起來。
睡意漸漸襲上,她模模糊糊地想,今天送飯的人好似特別積極,唔,這又在敲門了,随即慢慢進入黑夢鄉……
門外。
太子妃這都一天沒吃飯了,,這,要不要和太子報備呢?
送飯的宮女面面相觑,想到太子與太子妃不睦的傳言,躊躇地等待了會,見還是沒人應聲,便滿懷忐忑地走了。
不遠處,王公公看着太子妃院口,又出來一撥“铩羽而歸”的人,頓時眉頭一皺,嘴角一拉。
他苦着臉想,這已經是今天第六撥送膳食的人了,這,太子也不怕太子妃起疑,不然禦膳房怎麽會一天送膳這麽多次。
哎,主子吵架,下人倒黴,王富貴只得愁眉苦臉地去見姜翟,這都第幾次了,只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姜翟在寫書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內心有些不平靜,居然一反常态地關心起一個女人的動向。東宮裏所有的女人都是自己後院的一員,太子妃自然也不例外。
“臣妾”的說法不是白來的,在他看來,後院裏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一妾”,不足挂心。理智告訴他應該這樣想,他的腦海卻時不時浮現傅如卿含淚的雙眸,和掙開他懷抱時決絕的姿态。
他俊逸如玉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煩惱,閉了眼,又睜開,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下的紙張上,練字靜靜心,可是三千煩惱絲卻又悄悄纏繞在心頭。
王富貴來到太子的書房,姜翟看到他的一瞬間,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立刻把筆擱起來,挺直腰嚴陣以待。待到細看王富貴愁苦的表情,一抹極淡的失望之色從他眼中迅速閃過。
王富貴小心地措辭:“殿下,太子妃殿下沒有開門,又沒有進食,禦膳房的人去了好幾次了,這,太子妃也許是沒有食欲吧。”
王富貴說着說着,音量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到了。他偷偷瞟了姜翟一眼,見姜翟的面色微微沉了沉,頓時縮起脖子,不再說話了。
姜翟沒有理王富貴,他揮了揮袖子,王富貴立刻知情識趣地退下,把書房的空間留給姜翟一個人。
沒有人在,姜翟不再掩飾自己,他的臉色徹底陰了下來,從“君子”的皮囊中脫胎換骨成“暴君”。傅如卿這女人想絕食就絕食,任她去就是了,餓狠了她自會想通的。這女人自讨苦吃,他不想也不會攔着她。
姜翟陰着臉,坐下繼續他的書法創作。
宮外,天色從午後的暖黃色漸漸暗了下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時辰到了,書房裏來了一個小太監點燃燭火。
小太監緊張地進書房,出書房時松了老大一口氣,王公公叫自己進去時仔細着點,說什麽太子心情不好,千萬不能打擾。可是他進去之後,太子就一直安安穩穩地寫字啊,小太監有些不明所以。
書房裏,姜翟的确是在練字,他一開始寫的是婉轉方正的隸書,寫着寫着變成楷書,他越寫越快,又寫成行書,最後直接狂草結尾。
都說字如其人,一個人寫的字在很大程度上能代表書寫者的性情、心情。姜翟明明練的是隸書,但他越寫越草,內心顯然越發急躁,可是此刻沒有人看到他的字,唯一看到這個情景的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小太監,自然無人可以從中窺見一二。
天徹底黑了,整個皇宮點燃了燭火,一片燈火通明。
姜翟坐在書房的桌子上,看着自己的這幅字,喜怒不定。自己的自制力,真麽差了嗎?他陰晴不定地想。
半晌,他起身,把自己這幅不像話的字扔進火中,出門喊來王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