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宮裏的弑淩總是悶悶的,對一切事情都沒了興趣,瑾淩賜了他一個新的名字瑾栖羨。
這日,瑾淩在禦書房批閱奏折,弑淩跟在一旁磨墨,這時劉公公來報,說柏秣來請皇上挪步前去用午膳,說是備了皇上喜歡吃的酥油豆麥。
瑾淩看着弑淩笑道:“你餓了嗎?”
弑淩紅了眼眶,“娘親最喜歡吃的便是酥油豆麥”
瑾淩無言地嘆了一口氣,帶着他來到了柏秣的宮裏,還未進去,栖止已邁着胖嘟嘟的小腿跑出一把抱住了瑾淩的腿,瑾淩看了看弑淩,見他一臉冷淡地望向別處,低頭跟栖止說道:“叫哥哥”
栖止将手指放在嘴裏吸溜着,上下打量了弑淩,悶聲悶氣地叫了一聲,“哥哥”
弑淩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瑾淩将栖止抱起,帶着瑾淩向裏面走去。
柏秣早已侯在大殿門口,見到瑾淩抱着栖止,面上不自覺地漾起一抹笑,半蹲身子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起身吧”瑾淩帶着栖止與弑淩,進殿在擺滿了各種各樣吃食的桌子面前坐下,柏秣随後而坐。
瑾淩見弑淩站在那,沒有動作,柔聲說道:“栖羨,坐在朕的身邊來”
栖止見瑾淩未叫他,嘟着嘴,從柏秣身上挪下來,走到瑾淩身邊,“我要挨着爹爹坐”
弑淩不屑與跟他搶,順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位置坐下,悶頭不做聲地吃着飯。
柏秣夾了一個酥油豆麥放在瑾淩碗裏,“臣妾親手給皇上做的,皇上嘗嘗味道可好?”
弑淩夾了一個,“沒有爹爹做得好,我娘親愛吃,我爹爹是跟最好的廚子學着做給她吃”
柏秣聞言并未有任何不悅,眼睛用餘光看了瑾淩一眼,臉上帶着笑問弑淩道:“你爹爹?”
弑淩默然不語,柏秣尴尬地笑笑。
瑾淩夾了一個酥油豆麥,故作毫不在意地問道,“你……爹爹跟你娘親住一起了嗎?”
弑淩搖頭道:“他們是分開住的,不住一起”
一旁的栖止插話道:“就像我爹爹和我娘親也是不住在一起,爹爹只是偶爾過來看看娘親,抱抱娘親”
柏秣笑而不語,看着父子二人的眼神分外柔和,見這三人分外和諧,弑淩黯然,傷感自己的多餘。
瑾淩看着弑淩教導道:“爹爹可不是亂叫的,你可以叫他幹爹,但不可以叫他爹爹”
弑淩撇撇嘴,不以為然。
經過這段時日的調養,弑淩的傷漸漸好得差不多後,瑾淩便教了他幾招入門的招式,每日天還未亮他就在花園裏練,刻苦異常。
這日,瑾淩與衆大臣在書房商讨國事,只剩下弑淩在禦花園中持着一把劍練,唐餘随侍在側。
這時,正好碰上栖止帶着一群孩子在禦花園玩,栖止只有四歲,在宮裏渾鬧慣了,宮女太監因他皇子的身份又總是讓着他,所以,他年紀小小便養成一個嬌縱跋扈的性格,就是很多身份尊貴比他大的貴族子弟,也都是以他馬首是瞻。
平日裏見着瑾淩對弑淩寵愛有加,與弑淩相處的時間比他還多,早就看他不慣,平日裏有瑾淩在,小小年紀的他也不知從哪學得,還懂得裝出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博人喜歡。
今日,見着瑾淩不在,沒人護着弑淩,舉起手中的彈弓滿弓向瑾淩射去,瑾淩手肘處一陣麻痛,他輕呼出聲,氣惱地望向握着彈弓笑得一臉狡詐的栖止。
見他年紀小,也不想與他計較,轉過身繼續練武,誰料,栖止并未罷休,滿起彈弓又射出一顆比方才還大的石子,弑淩有了防備,閃身接過,看着罪魁禍首挑眉問道:“你究竟要如何?”
因身高不夠,為有氣勢,他站在假山上,插着腰立眉瞪眼說道:“我要你滾出我家,回你的家去,別再纏着我爹爹,那是我的爹爹!”
許是覺得還不夠,他再補了一句,“你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弑淩聽到最後一句,被戳到他的痛處,臉開始變得猙獰,眼白布上血絲,握着劍的手在發抖,怒吼道:“我不是!”
栖止看見弑淩扭曲可怖的臉被吓了一跳,見平日裏對他言聽計從的貴族子弟都在看着,也不肯丢了臉面,犟着嘴道:“我娘親說的還有假?”
圍着栖止的有幾個是已經十二歲的大孩子,膀大腰圓,身高體型都比弑淩大了一倍,又是武将家的公子,自幼習武,有一兩分本事在,便将孤身一人的弑淩不放在眼裏,見弑淩氣得臉都變了形,不覺得可怕,反而火上澆油道:“他是不是就是從栩生樓出來的公子?我聽我父親說過,說他的娘親一個婦道人家,成日在外抛頭露面,不自量力,還想與男人一起平起平坐”
另一位鄙夷道:“我也聽我娘親說過,說他的娘親不守婦道,若不是憑着與衆多男人有不清不楚的關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憑什麽将栩生樓發展得這麽大?”
“他栩生樓還開妓院,做這種下賤肮髒生意的人,也配與我們呆在一起,還是快滾回家吧!”
七八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哄笑做一堂。
弑淩氣得紅了眼,提着一把劍便向那幾人砍去,那幾人原是輕敵,本是逗樂一般躲開弑淩這一劍,可一劍躲開,還未來得及反應,下一劍又迎面而至,其中一人閃躲不及,在白淨的臉上劃出了一道大口子,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顫着聲緩和氣氛道:“我們方才與你說笑的,你還當真了?”
弑淩持劍冷笑:“誰與你們說笑?”說着又是一劍揮去。
那幾人見弑淩未給他們無退路,卯足了勁應戰。
一柱香後,與瑾淩開完會的大臣們吩咐宮人去找他們去禦花園玩耍的孩子出宮回府,宮人去了約有半柱香,兩手空空地又跑了回來,抓來一問,只不住地嘆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叫大臣們去看。
禦花園是後宮嫔妃賞花解悶所在,外臣哪敢輕易踏入?
戰戰兢兢地奏明了瑾淩,最終還是在瑾淩的帶領下,向禦花園走去,走在後花園的亭中,才明白了宮人為何說一半遮一半了,實在是……
太丢臉了!
七八個孩子,被疊羅漢似地疊在一處,一個個臉上身上挂着一道道血痕,最下面的是那個說木子不守婦道的孩子,他身形不算最大,此時被這八九個人一壓,壓得翻了白眼,最上面是最小的栖止,此時的弑淩持着一把劍踩着說下賤肮髒的孩子的頭,一臉挑釁地望着熙熙攘攘走來的這群大人。
這些孩子原本只是小聲抽泣,見着自家的大人來了,連忙大哭起來。
罵木子不守婦道孩子的父親,見自家的孩子已被壓得翻了白眼,護子心切,顧不得瑾淩在場,吼道:“哪裏來的沒有教養的野孩子?快給我下來!”
瑾淩聽得這句微微挑眉,望向他的眼裏帶了一絲不悅。
弑淩将劍搭在那位說木子不自量力的孩子頸間,看着他們道:“要我放開他們也可以,我在這等着,你們瞧着自己兒子的命值多少錢便給我多少金銀珠寶也就是了!”
諸位大臣們對弑淩這明目張膽的打劫行為吐血不止,見最上面的是栖止,是皇子,紛紛主心骨似的望向瑾淩。
瑾淩吩咐劉公公去通報柏秣,半柱香後,柏秣帶着翠兒,翠兒抱着首飾盒風風火火地趕了來,将贖金交了,方才把哭哭蹄蹄的栖止贖了出來。
大臣們見瑾淩“以身作則”,紛紛派了自家下人火急火燎地去取錢,來回需要時間,諸位大臣大眼瞪小眼地在哪等,那位罵木子不受婦道孩子的父親見自家的孩子被壓得有氣出沒氣進,見自他們來便一直抱着手斜靠在柱子上,一臉悠然的唐餘,急得氣沒打一出來,陰陽怪氣道:“唐護衛,好大的本事!連幾個小孩子打架都治不了!”
唐餘見他是怪自己袖手旁觀,眨着眼睛無辜答道:“我手有傷”
那位大臣一噎,心知肚明唐餘這是推脫之詞料想唐餘武藝高強,就算是手有傷,不過就是幾個毛頭小子打架,動動手指的事,哪用費什麽功夫!
瑾淩在場,見他未說話,也不好點破,冷冷地從胸腔哼了一聲,等到下人将自己珍藏的寶貝拿了過來,連忙給了弑淩将兒子贖了出來,喂了他一顆續命的丹藥,顧不得與弑淩再計較,帶着他回府找郎中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