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葭城內的大火肆意的燒了四天四夜,直至第五日清晨才算完全熄滅。
大火的熄滅非人為,也非仙為,而是因為城內已無任何可燃物再支持火焰的燃燒。
短短不足五日的時間,就使這昔日人間繁華熱鬧的戚葭城,完全的消失在大火中。連最後一絲繁華也在熄滅的火焰中消散了。
留下的,只有滿地的狼藉和漫天的硝煙。
安荷華孤身一人站在城外。
她身上穿的依舊是四日前那身翠綠色花裙,只是如今已經很是髒亂,破敗。連那日頭上帶的精巧花珠也不知去向了。
兩頰處,有些淩亂的發絲也随意的扒着她的臉,臉上更是黑一塊白一塊灰一塊的,顯得好不狼狽。
晨間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在她瘦小稚嫩的身軀上,小小的影子也被拉長,顯得格外凄涼孤寂。
她站在這裏看很久了。
自從以為死定了的那晚逃出後,她一個人惶恐不安,度秒如年的待了一晚上。
一直等到第二日天空放亮,她才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從躲避之處不停的往戚葭城的方向跑。
到了城門口,她看到的是城內沖天的火光和滾滾的濃煙。
那火的光彩和她逃出去的那晚一樣熱烈,只不過眼下的火勢更加顯得猛烈了而已,只不過已經聽不到有人呼救了而已,只不過活人都已經死絕了而已。
她想任性的不管不顧地沖進去,去找她的爹娘,還有去找那晚把活命機會讓給她的煙兒。
但是痛苦又理智的她也非常的明白,這些都只能存在她的想象中,她現在既不能進去送死,也不能離開。
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繼續活下去,然後找出仇人,親手血刃他們,給她的爹爹娘親還有其他冤死的人報仇。
荷華的淚水拼命地流,她跪在地上顫抖着身軀歇斯底裏地哭喊,可是那些已經走遠的靈魂卻是再也呼喚不回了。
随着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荷華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跪了多久,哭了多久。
她只知道,眼前的大火漸漸地熄滅了,視線也清晰了些,她知道她可以進去了。
荷華支配着因為久跪而失去知覺的雙腿,魏巍顫顫地緩慢站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慢吞吞地邁開步子,盡管每走一步都會感覺很艱難,甚至有些站不穩,但她依舊堅持前進。
随着時間的過去,荷華感覺到雙腿的意識漸漸回歸。
她接下來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受刑,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狠狠地折磨着她的心髒。
可她不能停,她必須堅持住。
城內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曾經記憶裏那些熟悉的建築和人,都已經化為了灰燼。
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帶着絕望的靈魂看着這只剩灰燼的街道,眼淚又是止不住的滴落。
因為她發現,只要是她可以看得見的地方都只剩下灰燼了,連進城時的濃煙都散了不少。
曾經她沒有出過安府幾次,就算出門也是坐着轎子的,所以對安府外的世界她不熟悉。
她熟悉的安府已經和她不熟悉的其他府邸酒樓等一起化為了灰燼,她現在又該去哪呢?
她漫無目的走在一眼望不到頭的街道上。
她想行屍走肉應該也不過如此吧!
突然,安荷華失去焦距的眼裏散發出了光彩。
她看到了什麽?
她竟然看到了她家後院的那棵樹,那棵據說她曾經最喜歡的大樹!
她哭笑着奔到大樹身邊,然後一把抱住了大樹的粗大身軀。
她就好像一個迷了很久的路,突然找到家的孩子一般高興。
可是找到家後,她才發現家裏原來已經沒有爸爸媽媽了,有的只是曾經自己最喜歡的一樣玩具而難過。
安荷華想,她要堅強,一定要堅強。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在一謂的傷心了,這就當做最後一次放任自己。
安荷華感覺自己哭夠了,她擡起頭,看着這棵被大火烤了四天四夜,依舊繁茂青翠的大樹笑了。
她的眼裏只有大樹青色的樹葉,再無其他。
她不想去思考為什麽這棵大樹可以在猛烈的火焰下,依舊不損分毫。
昔日今日,哪怕只有一樣熟悉的東西存在也好。
風好像起了。
安荷華閉上眼睛,感受着鼻尖淡淡地煙味和風吹過臉頰的輕柔。
她猛地睜開眼睛,邊後退,邊收回手,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大樹後,毅然決然地轉身朝城門口大步走去。
她不能回頭了,從此以後,不管前方多麽艱難,多麽痛苦。她都不能回頭了,因為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除非,她報了仇,或是,或是她死了。
不然,她的靈魂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