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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功夫, 在坐的幾位,也就餘歲安同餘喬氏母子二人還沒瞧出端倪了。就連餘淮方,也開始隐隐覺得不對勁起來。

同馬家接觸也有不少日子, 馬家夫婦是什麽樣的人, 他們不可能不了解。若說只因為他們如今同裴家杠上了就立刻過來撕破臉, 這還是沒有可能的。

也起了疑心的餘淮方悄悄擡眸朝一旁長子和女婿望去,似是想從他們二人臉上試探出什麽來一樣。傅灼仍紋絲不動坐着, 感受到了一旁泰山大人的目光, 但卻沒回應眼神。而餘豐年呢, 悄悄沖父親蹙了下眉, 後又自然的挪開目光, 暫時也未有什麽大幅度的動作。

餘歲安置身在此局中更深一些,所以就沒能立刻跳出來多想到別的。他同蘭娘雖然一開始遵從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多日相處下來, 也是很有些感情在了。如今突然說悔婚就悔婚, 餘歲安總覺得心中一時難能承受得住。

而且憑他對蘭娘的了解, 憑蘭娘對他的喜歡和依賴,她怎麽可能會絲毫沒有自己主見的就只聽父母的意思呢?

餘歲安還在極力争取:“我不信。就算她也有退婚的意思, 我也希望她可以當面來同我說。”

餘歲安能有這樣的态度, 馬尚儒心中還是極高興的。他高興一是因為, 覺得女兒果然并未所托非人, 這個女婿心中還是有女兒的,如今發達了還能如此挽留, 日後必然也會待女兒一如既往的好。二則是,他如今是被脅迫, 所以才不得不說出這些話來, 他照做了, 就能保得住妻女的性命。但若是餘家這邊不答應呢?餘家的态度,可不是他能夠掌控和左右得了的。

心裏高興着,嘴上卻仍是說:“我家蘭娘最是知書達理的好女郎,退婚這樣的事,她怎會親自抛頭露面?也不必多說了,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此事就這樣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難道我們還會求着你們家嗎?”餘喬氏實在忍不住了,開始攆人走,“把聘禮留下,這裏也不歡迎你們,趕緊滾吧。”

餘歲安還欲說什麽,餘豐年開了口道:“歲安,不必再争取了。我看馬縣令态度堅決,想來是不會再有絲毫改變的餘地的。既如此,就尊重人家的選擇吧,莫要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可是我不甘心。”餘歲安性子有些烈,也不夠穩重,這會兒他也是真的很生氣很憤怒,所以才一再的失去理智,“憑什麽當初議親的時候是他們主動提出的,如今退親,又是他們家主動?我不信蘭娘真是這樣的人,我想見她一面後再做定奪。”

若說起初過來,馬尚儒心中還有恐慌在,怕餘家會順驢下坡,正好就順勢客客氣氣的退了這門親。可如今這一番較量下來,他是再沒什麽可怕的了。不說二位親家心中也沒有退親之意,就是這位女婿,那也是極看重他們家蘭娘的。

哪怕如今飛上枝頭變鳳凰,極盡富貴,入了不知多少勳貴的眼,他也從未動搖過立場,絲毫未想過棄了蘭娘再娶貴妻。

只要他們馬家這一關能過,日後女兒的一輩子是不必愁了。

馬尚儒突然沉默住了,沒再說話,态度似乎也不比之前堅定。他身後的家丁看到,便提醒說:“眼瞅着天就要晚了,夫人小姐還在家中等老爺呢。老爺,您可要速速回家去?”

馬尚儒知道這是在拿妻女的性命威脅自己,他垂眸拿餘光瞥了眼身後,到底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又再說:“探花郎,就不必再見我家蘭娘了。此事既已做定,那馬某便就此告辭。”

馬尚儒說完立刻轉身就走,餘歲安要追上去,卻被一旁餘豐年強拉住了。

直到馬尚儒帶着那家丁徹底走遠了,完全消失在了餘家人視線中後,餘豐年這才松開拉着弟弟的手。而那邊,餘歲安突然憤怒的一拳捶打在了柱子上,餘喬氏則也震怒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當初馬家夫婦是多好的人吶,如今竟也會這般落井下石。”

餘喬氏心中很失望很難過,但又覺得,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她的失望和難過。所以氣完了後,她反而鎮定下來去勸兒子,道:“算了安兒,說起來也是你們兩個沒有緣分。你也別氣,蘭娘未必是真心願意退婚的,只是若她父母态度堅定,她也沒有辦法。婚退了就退了,日後也不是娶不着別的好娘子了。千萬別為這個,而氣壞了身子。”

餘豐年側首望了一旁傅灼一眼,見傅灼沖他颔首後,他則又看向一旁父親。餘淮方是沒什麽太大的主見的,小事上他能做得了主,但這種大事上,他是完全聽長子和女婿的。所以,他并不給出任何意見。

見父親沒異議,餘豐年便說:“娘,安兒,可覺得方才跟在馬大人身後的那個家丁眼生?”

不知道長子為何突然提到這個,餘喬氏猛地一愣。再回想起剛剛跟在馬尚儒身後的人,的确眼生,餘喬氏便點頭說:“是眼生,從前沒見過。怎麽了?”馬家有一個家丁,是時常會跟在馬縣令身邊當差的,馬縣令但凡出門都會帶着他。而今天這個……

餘豐年道:“或許……馬家一家是被脅迫的,也未可知。”

“什麽?脅迫?”餘喬氏驚住了。還能這樣嗎?她真是不敢想。

餘歲安也突然醒悟過來了,他靜下來細細一想後,突然豁然開朗起來。他就說呢,怎麽馬家态度會變換得如此之快呢?這實在不是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啊。

“那會是誰脅迫的?”餘歲安想到這一層,又冷靜下來後,腦子自然也就跟得上了。

餘喬氏到底慢了一截,她聽小兒子這樣問後,也順口問:“對啊,這會是誰脅迫的?”又兀自說道,“馬家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小百姓,大小也是個一縣之官啊,又有誰膽子這麽大,敢去威脅朝廷命官?難道是……”其實答案呼之欲出。

大家都想到了裴家,但卻對裴家這樣做的原因,尚不明曉。

大家都在各自思忖,想着裴家此番舉動的原因。餘喬氏是急性子,她自己兀自想了會兒實在想不通後,便問:“裴家是為着什麽?”

是啊,裴家是為着什麽呢?

若說是為了同傅餘兩家作對,想一一鏟除掉兩家的同盟和臂膀,那他們兄弟為何不脅迫梁家,而只脅迫馬家呢?論起地位和家底來,梁家可不知要比馬家強多少。

餘豐年道:“此事怕還得再多探一探,暫不清楚。如今只知一點,馬家乃為脅迫,他們也是不想同咱們家解除婚約的,所以,日後待事情有了定論後,這門親事,還得續上。”

餘喬氏本來氣就是氣馬家的出爾反爾以及落井下石,如今既得知是被脅迫的,她自然不再多說什麽,她說這是自然的,難得兩個孩子如此情投意合。又問說:“若是脅迫,如今馬家一家三口豈不是有危險?”

這時候,傅灼總算開口了,道:“此事岳母不必擔心,我會暗中差人去葉臺先探探情況。若真是裴家下的手,目的是為了逼迫兩家解除婚約的話,如今目的既已達到,想來他們也不會願意再節外生枝。所以,馬家一家算是暫且逃過了此劫數。”

認真想了想後,傅灼又道:“若我沒猜錯的話,或許……裴家是沖二郎來的。”

“二郎?”餘喬氏不懂,“為什麽?他們之前不是一直針對大郎的嗎?”

傅灼想到的,餘豐年差不多也能想到。所以,聽傅灼這樣說,餘豐年就覺得自己猜的也沒錯。

所以她向母親解釋說:“那日二郎打馬游街,之後幾日,還記得有多少人家登門提親嗎?或許……裴家也有适齡的女郎,也正好看中了二郎。如今逼得二郎同馬家退了親,正好他們裴家可以趁虛而入。另外……”餘豐年突然話說一半,不再繼續說了。

“另外什麽?”餘喬氏着急。

餘豐年朝傅灼望去一眼後,這才又說:“另外,裴家以為餘家是同傅家有姻親關系,這才同傅家同一立場的。若他們裴家嫁了個女兒到咱們餘家來,日後餘裴兩家也都是姻親了。這樣一來,餘家是幫傅家,還是幫裴家,之後自可掂量。而若餘裴兩家真做了親家,什麽梁家,甚至是江家,他們都覺得可能會慢慢朝裴家傾斜而去。如此只拿一門姻親就能解決的事,他們為何不幹?”

餘喬氏氣得罵爹:“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去!我們餘家就是落魄得只能娶乞丐的女兒,也不會要他們裴家的閨女。什麽東西!害得我大郎明明有才學,卻考不中進士,如今還敢腆着臉來結親?我呸!”餘喬氏平素不是個潑婦,可如今氣得恨不能跳過去撕爛裴家人的臉。

餘豐年說:“娘先消消氣,此事自不會叫他們家得逞的。如今馬家既已如他們的願退親了,就看裴家之後的動作了。”

本來好好的一場回門宴,被半道殺出來的裴家搞得大家心情都很糟糕。坐車回侯府的路上,秋穗問丈夫:“這一場較量,是不是剛剛開始?”

傅灼這會兒因在想別的事,有心事在,所以一時心思沒能放在新婚嬌妻身上。但聽得妻子這樣問後,他則輕嘆一聲,然後伸出手臂去攬過妻子來。

二人早有過夫妻之實、親密接觸後,如今再如此這般的摟摟抱抱,也就不算稀奇事兒。傅灼更自然一些,秋穗還有點羞澀,但也還好,抱一起說話還是十分坦然的。

傅灼将人攬在胸膛前,然後嘴貼在他耳朵附近道:“沒事,別怕。有我在,會護你一切周全。”

秋穗說:“你護我,我也要護你。我們是夫妻,就該同甘苦共進退。不管前面是荊棘還是坦途,我都會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同你一起走下去。”

傅灼将人摟抱得更緊了些,他沉沉嘆息一聲說:“娘子,待過了這一劫,日後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嗯,我不怕。”秋穗盡力安撫他的心。

馬車搖搖晃晃着慢悠悠往侯府駛去,二人就這樣靜靜的相擁着。雖沒再說話,但彼此心中卻都知對方在想什麽。接下來的路布滿荊棘,只有攜手一起披荊斬棘,才能共同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

裴紹卿在家行二,他上頭還有一個兄長。只是兄嫂皆英年早逝,留了個女郎下來,全權交由他撫育。女郎名喚瑛娘,如今年十五,正好到了說親議嫁的年紀。

雖非裴紹卿所出,但裴紹卿待侄女卻一直視若己出。加上他成親多年膝下卻一直沒有子嗣,就更是待長房的一雙兒女好了。

侄女瑛娘看上了那餘家二郎,即便如今裴家早把餘家得罪光了,裴紹卿也極願意為她籌謀。也願意為她屈尊降貴,為了這門親事,他可以親自登餘家的門。

馬家那邊,裴紹卿也沒對他們怎麽樣。本來也只是吓唬吓唬,在得知馬家夫婦還算識趣乖巧,主動去找餘家解除了婚約後,裴紹卿自然就叫人将他們都放了。

這日,裴紹卿親自帶着厚禮,登了餘家的大門。

若依餘喬氏的意思,自然是得像打狗一樣将人打出去。可強權逼人低頭啊,如今裴家位高權重,又得聖上庇佑,餘家別說只是新貴,就算是像傅家那樣的底蘊深厚的勳貴人家,也不敢會這樣明着結仇。所以,餘喬氏只能忍了,然後避而不見。

餘歲安性情也急躁,且此事又同他相關。所以,餘淮方和餘豐年父子讓他也避開了。

雖說是政敵,也早在朝堂中結了仇。但如今畢竟不是在朝堂之上,是在家裏,所以,餘家父子多少肯定是要給足裴紹卿臉面和尊重的。

該給的臉面會給,但不該松的口也絕對不會松。

父子二人親自迎了出去,又請人進了正廳敘話後,餘淮方身為一家之長,率先笑着問候道:“不知裴帥此番莅臨寒舍,是有何指教?”

裴紹卿也還算禮貌,站了起來朝餘淮方抱手作一揖後,才開口說:“今日登門來,為兩件事。第一件,是向貴府大郎致歉求和,二則,是家中有一侄女,正值待嫁之齡。我瞧貴府二郎英勇威風,又學富五車,未來必有前程,所以便想替家中侄女提親,欲求結兩姓之好,日後二家并作一家,再無嫌隙。”

餘淮方餘豐年父子聽後,面面相觑。很顯然,他們也沒想到這裴帥态度會如此謙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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