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發生了什麽事,有淩亂的腳步和驚呼傳出,再然後就是“轟”的一聲巨響,營房在瞬間倒塌,在碎石磚瓦橫飛中,連大地都為之震顫。
巨響過後,一群人披着滿身的狼狽從那漫天煙塵中奔了出來,轉身擡頭,呆呆的看着身後那沖天而起的蘑菇雲。
這一聲巨響也在瞬間打斷了風玄玥的狂笑,腦袋依然仰着,笑容卻僵在了臉上,彎起的眼睛驀然睜大,更遠處的将士也被驚動,在短暫的騷動之後馬上就有人朝這邊飛奔過來。
“怎麽回事?”
風玄玥在短暫的驚呆之後迅速的反應過來,臉色一凝當即幾步到了那裏。
那些還在呆呆看着頭頂蘑菇雲的人聽到這聲音便驚醒了過來,忙轉身下跪,說道:“啓禀王爺,它突然的,就爆炸了。”
風玄玥臉色一變,目光迅速的從眼前人群掃過,見他們雖各有受傷但并總算并不很嚴重,神色便微緩,又問道:“裏面可還有人?”
那人轉頭看了看,說道:“都跑出來了。”
沈思曼在旁邊,看到他聽了這話之後輕呼出口氣,沉凝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揮手說道:“你們都先到旁邊去包紮一下傷口。”
“是!”
此時,遠處的将士們也奔到了眼前,在遠處看到這邊煙霧升騰好大一朵蘑菇,此刻近前看到一地狼藉連那原先的營房都已經粉碎,不由得呆了呆,又激靈靈打一個顫。
好大威力!
“王爺……”
那将軍剛想說,風玄玥已經下了命令,道:“将這碎石全部清理出來!”
幾十裏外的京城,千裏奔波終于到了京城的駱老爺子正在大發雷霆,“什麽?小曼已有半月不曾回家?你們是怎麽照顧小姐的!……什麽?和風玄玥那小子一起走的?混賬!那小子想做什麽?來人,随老夫去睿王府!”
一個時辰後,一騎快馬從京城飛奔而出。
029 我要的,你給不起
當那人快馬加鞭趕到軍營的時候,軍營內倒是一派安然,唯有那後頭空曠之地一片混亂。
已經鬧騰了好幾個時辰了。
那爆炸的營房中正在研究的便是沈思曼最新出品的炮臺,這半個月來,沈思曼便住在這軍營之中親自主持指導,同時也是将對此十分有興趣的風王爺狠狠摧殘了。
剛才風玄玥沖出時手上捧着的便是他親自動手完成的,且經試驗完全沒有故障可以正常使用的槍支,僅僅半個月的時間,他便親手弄了出來,讓沈思曼都不禁驚詫,當然她也只是在心裏驚詫一下而已。
卻不想,這麽好的一個日子,他正在得意興奮,對面的營房便爆炸了。
所以現在,那裏正忙得熱火朝天,上百士兵圍繞将那已經坍塌的營房清理挖掘,因為王妃說了,雖然爆炸但還是得将那東西找出來,自己檢查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才能更好的改進,預防下次還會爆炸。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從京城快馬飛奔而來人也到了這裏,看到眼前這混亂忙碌的景象不由得微愣了一下,然後迅速回神朝着那并肩站在一起的兩人走過去,然一邁步一擡頭,看到他家從來都是纖塵不染優雅尊貴幹淨得就像朵小白花的主子此刻竟滿身污跡,更甚至他還沒走近就聞到鐵腥味撲面而來。
于是剛平複的表情就再一次的呆滞了,瞪大的眼睛裏滿滿都是不敢置信。
這……這是什麽情況?他家玉樹臨風風度翩翩風姿飒爽俊美不凡更兼尊貴優雅得宛如天神般的主子,到哪裏去了?
風玄玥早已發現了他的出現,此時轉過頭來看到他的這般反應,輕挑了下眉,倒是好像一點也沒有發現他自身的狼狽,十分沉穩鎮定透着一股子威嚴的問道:“有事?”
聽到主子的聲音,那人頓時一激靈回過了神來,雖落在王爺身上的目光依然古怪,但總算不再呆滞,在抽了兩下嘴角之後躬身說道:“啓禀主子,駱元帥已抵達京城,聽聞二小姐與主子離開已有半月未歸後……嗯,似有怒氣,正在王府裏發脾氣,請主子和二小姐速回!”
那何止是怒氣啊,簡直就是熊熊燃燒的怒火,幾乎将睿王府都給灼燒毀壞了!
他的這句話頓時将風玄玥旁邊本是漠不關己的沈思曼也給吸引了過來,轉頭來看他,道:“我外公進京了?”
風玄玥也是一怔然後笑盈盈露出了兩排牙,甚是歡愉的說道:“哦,外祖可算是到京城了。”
話音未落他就感覺到了從身側傳來的森涼視線,他對此好不所覺,也沒有轉頭去看身側正陰陰看着他的人兒,直接握了她的小手便往前走去,笑盈盈分外溫柔的說道:“既然外祖來了京城,那我們趕緊去拜見他老人家吧。”
這是完全無視了她的意見啊!
沈思曼被他拉着往前走,目光更冷,狠狠的戳在他的脊背之上,冷聲道:“放手!”
她的目光如有實質,戳得他不禁脊背一陣陣發涼,卻依然緊握着她的手不放,并轉頭來對她淺柔一笑,眼眸中深含着溫柔已經點點寵溺,輕聲說道:“乖,我牽着你,先回去拜見外祖吧。”
他的這個笑容并不燦爛,卻莫名灼了她的眼,當即視線偏移用力掙了下手,意圖要從他手中掙脫出來。
他握着她的手,不輕不重卻穩固得任她怎麽掙都掙不出去,而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似有些發怔,忽然間有光華從眼中劃過,笑容也在同時綻開,臉上的烏黑都遮蓋不住忽然綻放的光芒。
身旁下屬用力揉了揉眼睛,詫然看他。
從沒見過主子這般笑容。
他們回到京城的時候,天都已經黑透了,策馬飛奔在燈火通明依然十分熱鬧的街道上,直朝着睿王府的方向而去。
睿王府內口自有守衛,遠遠的就聽到有馬蹄聲傳來便探頭張望,很快便看到有一隊人騎馬而來,當先兩人正是他家王爺和沈二小姐。
“王爺,二小姐!”
當他們在睿王府門前停下翻身落馬的時候,門口守衛當即行禮,風玄玥點點頭,然後問道:“駱帥現在何處?”
“回王爺的話,駱老帥已經走了。”
“走了?”
這倒是讓風玄玥和沈思曼都不由一怔,那老爺子快馬趕來京城,又跑到睿王府裏來發火,怎麽現在竟是已經走了?
那侍衛還跪着,說道:“約一個時辰前,宮裏來人說是太後娘娘宣駱帥進宮面見,他便走了。”
風玄玥恍然,原來被母後請進了宮,那想必……
他心思剛冒出來,忽然感覺到身側有殺氣襲來,不由心中一凜閃身意圖躲避,然而那殺手襲擊實在是太快也距離太近最重要的是他先前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于是在他剛有所行動的時候那攻擊就已經到了他的身上,一抓一拉又一拎,他在原地轉了小半個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絕美但卻冷峭的小臉,本該是很好看的眼眸卻因為太冷而讓人不敢直視,她抓着他的衣襟冷聲說道:“進宮,将婚約給解除了!”
這半個月一直在軍營之中,每天都可以說是十分忙碌,她竟是将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忽略了,一轉眼就過去了半個月,外公已進京,可不正在為了她跟風玄玥的婚事而來的嗎?
想到這兒,沈思曼的目光不由得更多了些幽幽之光,寒涔涔的讓盯着他,不得涔涔的讓盯着他,不得不懷疑過去半個月被強留在軍營之中幾乎時刻都在被他的打攪之中卻從不曾提起關于婚約之事,該不會也是他的算計吧?
老爺子不是才今天剛進京嗎?現在卻已經被召進了宮中,太後娘娘的這動作未免也太快太急太匆忙了。
睿王殿下的臉色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即便現在正被如此無禮的對待也是笑容可掬的,看着眼前這一張小臉的目光輕輕的軟軟的,是從未有過的軟綿,而對于她的這個要求,他則是毫不猶豫的搖頭,“我以為小曼曼與我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即便是沒有婚約也該定下婚約,有了婚約又豈能解除?”
沈思曼眯了眼,嘴角輕抿成直線,盯了他半饷才問道:“你什麽意思?”
她這一句話問得很輕,輕得三步之外的人就幾乎聽不見,但卻一點都不軟,反讓人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聽到的人無不渾身一涼,除風玄玥外的其餘人似禁受不住的後退了小半步,離得稍遠了些。
風玄玥依然是那樣看着她,輕輕的柔柔的,眼眸之中有着什麽在閃爍着晶瑩的光芒,似能噬魂。然後,他伸手将那抓着他衣襟的兩只小手握進了手心裏,認真,篤定的說道:“我娶你!”
沈思曼眯起的眼睛驀然睜大了些,有夜風從街頭吹來,吹揚起兩人的衣袂青絲,衣袂翻飛,青絲從她臉上輕拂,忽迷了眼。
其實這半個月來,他時常甜言蜜語情意綿綿,不是以前的那種真假難辨嬉笑玩鬧,她感覺到了他的認真,只是她從不假辭色,心裏卻也時常有漣漪潋滟,此刻,忽然聽到他說“娶”,第一次這麽認真而直接的說了出來。
風過,青絲飄落,露出了她那一雙清靈水眸,正有如水波紋的漣漪泛動,然後她忽然又一把将他推開,壓制住胸口異樣的跳動,眸色更冷,冷冷的看着他,道:“休想!”
他剛亮起的眸子又因為這兩個字暗了下去,面對她這冷漠神态微微蹙了眉,有些不解有些無奈,但又很快平複轉化為幽怨,說道:“連想都不能想,小曼曼你這未免也太霸道了。”
沈思曼的神色清冷,聞言眉心輕蹙了一下,似飛快的閃過一點什麽,也不知是錯覺還是速度太快沒能看分明,眉眼間有一抹輕軟浮現,随後便見她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嫁給你。”
“為什麽?”
“你是尊貴的親王,我配不起。”
“笑話!你也是相府小姐,如何配不起?況且就算你真配不起,本王都沒意見,你有何好糾結的?”
沈思曼眉心微動,似抽搐了一下,眉間的那一抹輕軟在剎那消失無蹤,又籠上了輕霧,說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把話說出來才會甘心?”
他的神色又暗了暗,不過也只是一瞬而已,點頭說道:“你說。”
“我要的,你給不起!如果你不願去解除婚約,那便我去請求皇上和太後娘娘!”
說完她直接轉身,朝黑暗中走去。
風玄玥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愣怔了,看到她轉身往遠處的黑暗走去才猛的反應過來,忙追上兩步問道:“你要什麽?你從不曾說過,又怎知我給不起?”
她腳步微頓,卻又馬上繼續往前走去,清冷的聲音飄蕩在夜空中,淡淡的彌散,“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給得起嗎?”
話語飄散,風玄玥站在睿王府門前看着她離開,袖中的手緩緩握起。
你怎知我給不起?
不過他并沒有将這話說出,而是靜默的站在門口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才微眯了眼睛,隐有流光在其中劃過,如月華閃耀,然後他忽輕笑了一聲,轉身入府。
030 表白
沈思曼回到左相府之後卻是一夜未眠,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夜色,不知在想着什麽心思還是在等待着駱老爺子從皇宮裏回來。
她回到左相府的時候便知道,不僅外公被太後傳召進宮,就連她那位父親都不在府中,聽說也是進了宮。
黑夜沉沉,遠處樓閣之上忽有蒙蒙亮光浮現,竟是一夜已過去,晨曦微露。
随着那蒙蒙光華升起,整個世界都仿似突然間熱鬧了起來,她聽到院中丫鬟起床的聲音,有“悉悉索索”穿衣,洗漱的水珠叮鈴,一個小丫鬟拿着掃帚到院子裏輕輕掃了起來,那地上經過昨日一晚被風吹落的樹葉被掃到了一起。
她似乎還聽到相府外的大街上,有行人走動說話的聲音,整一片大地都在晨曦中複蘇清醒。
而她依然站在窗前,擡頭看着那正在越來越明亮的天空,微微蹙起了眉頭。
外公怎麽還不回來?沈仲文也是一夜未歸,至今毫無動靜。
太後傳召他們進宮商議某事,商議了一整個晚上都還沒有商議出結果?或者是都被留在了宮中夜宿?
她的眉頭越蹙越緊,眼眸之中也浮動着各色思緒,密密麻麻的糾纏緊擰成了一團,而後忽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房門剛打開,就見奶娘也正進入到花廳之內,借着外面尚還不太明媚的光亮看她,臉上飛快閃過幾次詫異驚訝,“小姐,你今日怎地這麽早就起了?”
往常小姐哪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的,今日可是連太陽都還沒有升起呢,她也還沒準備好服侍小姐的熱水等。
沈思曼并沒太多表情,直直的繼續朝大門口走去,同時開口問道:“我要進宮去見太後或是皇上,有什麽辦法?”
奶娘一怔,顯然對這突然的要求有些驚訝,下意識開口:“小姐要進宮?”
沈思曼在她身邊頓住腳步,看着她點頭,道:“你有辦法嗎?”
從到這個世界到現在,關于和風玄玥的婚事她似乎都将希望放在了別人的身上,如風玄玥,如沈仲文,如剛等了一夜就是為了等到外公從宮裏回來,這實在是不像她的性格,此刻面對那晨曦微露,她忽然驚醒。
為何要将這希望放到別人身上,期盼着別人來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小曼曼,你這是要去哪裏?”
她剛一出門,才走到院子中央,忽然就聽到身後有妖孽的聲音響起,她霍然回頭便看到有人正斜斜側卧在屋頂上,迎着逐漸明亮,終于從地平線下躍出的晨曦對着她笑,月白袍角逶迤,如緞青絲在風中輕揚,那般的肆意而飄渺。
他對着她笑得輕柔又帶着點促狹陰險,蜜色肌膚在晨曦照耀下如最最珍貴的美玉般熒光水潤,讓人見之便忍不住想伸手捏上一捏,又或者是湊過去咬上那麽一口,然眉宇間卻有一抹微不可察的黯然失落,不過沈思曼此刻站在下面院子中擡頭看來,是看不見那一抹深色的。
沈思曼眯着眼看他,也遮住了她在看到他那一剎的流光盈動,嘴角卻在看到他的剎那抿起,清而冷,似乎還有那麽點惱怒,“你來做什麽?”
她剛才竟是沒有發現這人就躺在她屋頂上面,絲毫感覺也無,也不知他何時過來在那裏站了多久。
他就那麽側卧在屋頂上,一派悠閑自在,仿似此刻身下的最綿軟舒适的卧榻,讓他舒服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目光卻始終落在她的身上,說道:“小曼曼你今日竟天不亮就起了來,實在是難得,莫不是知道了本王過來尋你,不忍心讓我久候便早早的起了來?”
沈思曼頓時嘴角扯了一下,看着那擅闖相府後院卻全無半點尴尬不自在簡直就如同自家後院般的某人,看他那一副閑閑的欠欠的姿态,又問道:“你來做什麽?”
他攏了下被風吹起的發絲,目光從她身上轉移望向了天空,神情在剎那間無奈、苦惱,說道:“小曼曼你好像是想要親自進宮去将皇兄和母後,想要将我們的婚約給解除了,這如何能成?本王自然是過來阻止你的。”
聽着這似理所當然的話,沈思曼的臉不由黑了幾分,道:“我以為我昨日晚上已經說得足夠清楚。”
“是說得很清楚的。”他竟也不含糊的點頭承認,緊接着卻又說,“所以本王便特地過來找你,就是要跟你說說這個事兒,小曼曼你今日就不必進宮了吧,該是為嫁給本王做準備才對。”
沈思曼眉梢跳動剎那便有怒氣勃發。
他在屋頂緩緩坐起,看着她說道:“本王自當是要娶你為王妃的,此生無妾。”
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停頓,她那波瀾不驚的臉上也在那瞬間染上了詫然震驚之色,擡頭怔忪的看着他好像是被他這一句話給驚了,眼眸之中也在剎那湧動起了千萬情緒,掩飾不住的心潮起伏,然後又在一瞬間全然沉寂,眼眸越發的黑,黑沉沉似能将人的靈魂都給吞噬了,就這般沉沉的盯着屋頂上那人,“你說什麽?”
她就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個時代的男人不會三妻四妾,昨日她說出來就沒想過會得到他這樣的回複,思緒中所想的,是他定然震驚于她的不知好歹簡直驚世駭俗,而後憤然不屑乃至嘲諷,拂袖而去。
可她剛才聽到了什麽?他說此生無妾?
她驀然睜開的眼又緩緩眯了起來,看到他從屋頂飄然落下,落到了她的面前,她才看清他的身上帶着晨露,一身錦袍已有了濕意,顯然他在屋頂待了很長的時間,不然也沾不上這一身的晨露。
目光不由得微動,然後擡眸看向了他。
他披着一身的晨露,該是有些狼狽的,但卻依然滿身清華,眉目輕柔細膩的看着她,讓她忽覺得有點不敢直面相對,于是便略錯開了目光,眼眸之中的黑沉也在頃刻間出現了裂紋,漾起一圈漣漪。
她不禁蹙了蹙眉,此刻感覺讓她陌生,以至于有些無措,感覺有點承受不住他這樣的目光。
其實前一世,她是真的從不曾面對過這般情景,她是叱咤黑道的女王,狂傲冷清又心狠手辣,誰見了她都是繞道走,就連身邊下屬都是不敢與她親近的,更不用說會有哪個男人膽敢來追求。
別有用心來接近的,無不毀滅在她的辣手之下,真心的……除了媽媽,誰都不曾給過她絲毫真心。
她其實有時候也是會稍微的有點羨慕和期待的,所以此刻她看着眼前這個對她笑得比天上太陽還燦爛的人,神情忽有些恍惚。
他看出了她的恍惚不在狀态,有一抹不知是心疼還是憂郁的神色轉瞬而過,然後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意圖将她的神魂給招回來,“小曼曼,你在想什麽?”
沈思曼在瞬間回神,“啪”一聲将他在她面前晃的手打開,擡頭涼森森的盯着他。
手被她拍得有點疼,他伸手輕撫着,看她的目光中有點點幽怨蕩漾,然後一點點轉化為輕軟,忽然間就不像了以前她所見到的那個風玄玥,目光輕軟的看着她,說道:“我從來也沒想過要衆美環繞享那所謂的齊人之福,若是真心所愛,一個就已經足夠,若不夠愛,我寧願一生孤獨。”
愛?
沈思曼剛恢複了涼漠的神色又似有裂紋,如水波蕩漾忽然間蕩漾出萬千光華。
然後她後退了一步,開口說道:“我不喜歡……”
“本王最近可是既不騷包又不是嬌柔也不裝腔作勢更沒有娘娘腔。”他忽然打斷她的話,且這一番話說來真是義正言辭一本正經,眉頭輕輕蹙着似有些無奈而委屈。
沈思曼剛要出口的話頓時就被他堵了個結實,擡頭看着他,禁不住的嘴角抽了抽,清冷眼眸剎那間染上一抹溫軟。
這人……
他在看着她,過去半個月的相處他感覺他好像抓住了點什麽,他能感覺到她确實是不喜他以前的那些姿态,其實說真的,他自己也并不是很喜歡。
那一副姿态,在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是因為他想要逃避某些事情,後來身邊也沒什麽太讓他在意的人或物,他也就沒什麽想要改正過來,覺得如此也沒什麽不好,反正都一樣,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不過現在小曼曼既然不歡喜,那他當然也是沒再想要繼續嬌柔。
過去的半個月,他和她可謂是朝夕相處,甚至有許多時候,到了晚上他還不忘去騷擾,讓他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先前還有些朦胧迷糊的情思也逐漸明了,他越發的篤定自己是心意,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他不知道這異樣的情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當日城門前的那一摔,還是更早的,在他收到她送來的退婚書開始?總覺得這事兒可真奇妙,他突然有一天發現,這個冷心冷情的丫頭竟一如她行事的張狂一般,霸道的占據了他的心。
他伸手輕攏了下她耳邊被風吹亂的發絲,說道:“這是我今生從未有過的認真,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何,只是忽然那天發現,好喜歡你,不想解除了那一場婚約,不想變得好像跟你沒有了這一層親密關系。”
031 賞燈節
有人躲在門後,有人趴在窗臺,有人房門輕掩湊在那縫隙之中,有人從月桂樹後探出了頭連掃地都忘記了,一個個皆都大睜着眼睛盯着那院子裏的一對人兒,有含羞帶怯的,有目放灼灼之光的,有滿臉滿眼都是期待興奮之色的,真心覺得此刻呈現在她們眼前的景象,十分的勾引人心。
睿王殿下為何會這麽早就出現在這夢竹院中已經不是她們想要關心的事情,她們只關心面對着睿王殿下的這一番表白,連她們這些外人都忍不住感覺到一陣心潮起伏難以平靜好想要替小姐答應了下來,小姐又會是作何反應?
她難道還想要轉身出門,進宮去找皇上和太後娘娘解除與睿王殿下的婚約不成?
那還是人不是了!
寂靜小院之中,忽有“吱”一聲刺耳的刮擦,是有人太過緊張激動不慎以指甲在門上抓撓出了一道淺淺的痕跡,不由一驚連忙更縮回到裏面。
而這一聲也将院子裏的兩人給驚動,沈思曼轉頭朝那邊看了一眼,風玄玥卻依然在看着她,似乎對那邊的情況并沒有特別的興趣。
沈思曼看了那邊一眼,看到一片影影綽綽,其實不必看她都早已經感覺到那邊的一大片氣息。
她看一眼就很快收回了視線,又擡頭看向風玄玥,她看他的目光很重,能讓人輕易的感覺到她視線的分量,尤其此刻直面相對更是宛如有陣陣壓力撲面而來,就連風玄玥都不禁眉頭輕動了下,然後他看到她又将視線收回,轉身從他身旁繞過,返身走進了屋裏面。
風玄玥不由得一愣,下意識轉身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動,似乎有些詫異和不解,還有點真心得不到回應的委屈,沖着她已經一腳邁入門檻的背影說道:“小曼曼,你倒是給點反應啊,你這般不聲不響的轉身離開,讓本王十分忐忑。”
那人不過腳步微頓,就頭也沒回過來看他一眼的邁入屋內,消失進了閨房之中。
“砰”一聲,是房門緊閉的響動,将站在院子裏盯着她怔忪的某王爺驚醒過來,不過他卻并沒有邁步追上去,而是依然站在院子裏,看着那邊似若有所思。
并沒有沉默多久,大概就在沈思曼進房,脫了鞋子和外衫打算要上床補個眠的時候,他的聲音透過門窗傳入到了已被她垂落的蚊帳之內,“小曼曼,你不進宮了?”
沈思曼躺在床上轉了個身,覺得這已經是過了酷暑的季節,為何還這般的炎熱,她有內功護體都感覺到一陣煩躁,有些睡不着覺了。
她聽到了屋頂有響動,十分清楚的感覺到某人又摸上了她的屋頂,輕輕叩擊了幾下琉璃瓦片,然後恢複安靜。
然後,她越發的睡不着覺了,即便她一晚不曾合眼,即便她此刻真的感覺到了一陣困乏連眼睛都有些撐不住,然閉上眼睛腦袋卻清醒。
輾轉反側之後,她終忍無可忍的一下坐了起來,擡頭朝着屋頂冷聲說道:“滾!再打擾我睡覺,我馬上就進宮去!”
屋頂某人的氣息微微一窒,一絲幽怨從縫隙鑽入進來飄蕩到了她面前,同時飄進來的還有他冤屈的聲音,“本王可是在這兒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小曼曼你真是……”
真是什麽他沒有說下去,好像是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就頓住了,随後有愉悅的輕笑聲響起,衣袂在空中劃過朝遠處飛掠而去。
他當真沒有繼續停留,也沒有再說什麽話,而是帶着一臉愉悅的笑意飛身離開了。
而在他離開後,沈思曼又在床上輾轉着,最後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她尚且睜開眼睛就先聞到了一絲絲誘人垂涎的飯菜香味,她的肚子也在這個時候很合時宜的叫喚了起來。
餓了。
她起身,門外的丫鬟聽到的響動推門進來,見她已起來便将洗漱用品端了起來,等到一切都整理妥當已是一炷香之後,在這個過程中,肚子又忍不住的叫喚了兩聲,外面的飯菜因為房門的開合而将更多香味飄忽了進來。
花廳裏還坐着一個人,正昨日才剛到京城就大鬧了睿王府之後被太後娘娘傳召進宮商議大事沒能在宮門關閉之前商量好而夜宿皇宮到今日才終于脫身離開到了左相府來見寶貝外孫女卻不想外孫女竟一夜未眠在補覺的駱松,駱老元帥。
沈思曼整理妥當從房裏出來的時候,他就坐在餐桌前,手指輕叩着桌面一臉沉思,也不知究竟在思考着什麽重要的事情。
“外公,你過來怎麽不讓奶娘叫醒我?”
沈思曼在旁邊凳子上坐下,并沒有跟老爺子太過客套,直接拿起了碗筷給老爺子夾了些菜到他面前的碗裏,然後自己也吃了起來。
從昨日晚上到現在,她就沒吃過一點東西,已經餓了快二十個時辰了。
老爺子也陪着她一起吃,一時間并沒有說什麽,依然是那一副沉思的模樣,直到午膳用畢,他才終于擡頭看着她,開口問道:“小曼,關于你和睿王的婚約,你是如何想的?”
聽到這話,沈思曼倒是微有些驚訝,“外公你此次來京,不就是為了我與風玄玥的婚事嗎?這事情似乎并不是我怎麽想就能怎麽樣的。”
他點點頭,卻又搖頭,說道:“昨日與太後和皇上商議此事,也是大概的有了些眉目,不過小曼你若是真不願嫁給睿王,外公定替你去找皇上将這婚約給解除了。”
說出這一番話,老爺子的神色之中并沒有絲毫的情緒表露,仿似這就是一件十分平常尋常之事,但事實上,沈思曼明白,哪裏會有這麽簡單?
她眉心微凝,沒有馬上對這個問題做出回答,然後就在她思索的時候,看到有公子翩翩,從屋頂飄落後邁步進了屋內,在她微眯起的眼眸中對着她微微一笑,随之轉向老爺子的神情則瞬間變換,有些陰有些沉有些膩歪有些不忿,說着:“本王可是好不容易才讓小曼曼稍微的對本王和善了些,你卻竟做出這等挑唆之事,老爺子你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老爺子看着他這一副如入無人之境的模樣,挑了挑眉,沈思曼在剛才的那一笑之後便沒有再看他,而是目光落在屋外,微微向上,那屋檐處。
他倒是從她的屋頂而來,走得很習慣。
他自顧自走入進來,自顧自的在沈思曼另一側位置上坐下,面對老爺子逐漸不善的目光而無動于衷,目光在桌面上一掃,沒有找到供應他的碗筷,于是就很自然的手一揮,沈思曼手中的筷子就到了他的手中,夾了他第一眼就相中的佳肴美滋滋品味起來。
沈思曼落在門外的視線當即收了回來,看着自己突然空蕩的手,然後目光不善的看向了他。
“你又來做什麽?”
“一如不見如隔三秋,如此想來,本王竟是已有整一年沒見到小曼曼了,怪不得如此想念忍不住跑了過來想要見見你。”
“……”
老爺子在對面,聞言不由鄙夷,“啪”一聲扔下筷子,那感覺簡直就像是所有的好胃口都被他給惡心沒了。
“睿王殿下擅闖女子閨閣,似乎有些不合禮儀。”
那個叫睿王殿下的家夥面臨如此境況卻依然沒有半點自覺,咬着筷子說道:“別人自然是不行的,可小曼曼是本王的未婚妻,自當要區別對待。”
沈思曼又瞥了他一眼,再瞥一眼他手中的筷子,冷冷說道:“睿王府已經窮得連頓飯都吃不起了嗎?竟讓睿王殿下您親自跑到這裏來蹭飯。”
他抿嘴淺笑,笑得如朝霞升騰如明珠生輝,直将人的魂兒也吸扯了過去,然後點頭很是認真的說道:“府上都已經揭不開鍋了,還望小曼曼能夠好心收留本王幾日。”
“難怪前幾日我在貴府照顧了一晚之後,連頓早膳都沒有招待的就讓我餓着肚子回來了。”
“嗯?”他聞言一怔,顯然是并不知道這件事情,臉上的笑容也微收斂了幾分,眉心輕凝,說道,“竟有這事?”
這可是大事,十分非常極其的嚴重,他竟然讓小曼曼餓着肚子離開睿王府?
不過沈思曼倒是沒想要再跟他糾結,說了那話之後便接過丫鬟重新送上來的幹淨碗筷埋頭吃了起來,并沒有想要因為某人的出現而對不起自己的肚子。
她一沉默,另外兩人竟也跟着一起安靜了下來,誰都沒有再說什麽話,只是一個看她吃得香而看得津津有味,一個虎目不善,睨着那不請自來悠然自在且厚顏無恥的家夥,眼底深處凝了一團黑霧,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老爺子,您這般含情脈脈的看着本王,會讓本王誤會的。”
“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