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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在他臉上盤旋彙聚,詭異得不像是個正常的人。不過讓人意外的是,一向最是大驚小怪稍微有點不順意就跳腳捉急的他,現在卻是一臉的平靜,平靜的看着面前臉色凝重的大夫,平靜的詢問道。

沈思曼就站在旁邊,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她本來是想要将他交給他的那些下屬之後就自己回去左相府的,不過當時見他臉色詭異竟陰差陽錯莫名其妙的到了睿王府來。

眼前不時浮現着那閃爍着幽幽綠光的箭,他為救她而一口将那箭咬在了唇齒間,之後一晃栽落地面。她那時從地上跳起,如果不是他将她拉了回去的話,之後緊随而來的另一箭是否就會射中她?他如果不那麽一拉的話,他是不是也就不會再中一箭?

目光不禁閃爍,她看向他還在沁透着黑血的肩膀,又看向正靜靜躺在旁邊托盤裏的那支不足尋常箭矢四分之一大小的箭,這是剛才他自己動手拔下的,伴随着一串黑血噴濺,被她輕輕擊打都要大呼小叫宛如受了嚴厲酷刑的他那時卻連眉頭都沒有顫動一絲。

這家夥,以前一直都只是在裝模作樣而已。

大夫仔細把脈之後猶自低頭沉思,又擡頭來詢問道:“王爺現在感覺如何?”

“挺好的。”他依然很平靜,在旁邊人因為他的這個回答而翻白眼的時候,他盤坐在床上身子似微微的晃了那麽一下,并接着說道,“就是肩膀有些疼痛,身體無力,體內真氣運轉不暢,似有阻礙。”

這叫挺好的?

沈思曼身子微側換一個站立的姿勢,目光從他身上掃過然後又落到那托盤上的箭矢,袖子一動手上已多了一塊帕子,覆着手将那箭矢拿了過來,仔細打量。

這一支箭筷子般大小,入手卻微微一沉顯得頗有分量,竟整一個都是由精鐵打造,烏黑發亮,散發的卻是隐隐帶點綠的光,也不知道塗抹了什麽東西在上面。箭頭部分有着未幹的血跡,是從風玄玥身上帶出來的,血跡發黑,還散發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似血腥但卻更濃重更刺鼻更腥臭。

此刻皇宮,一直守在皇上身旁沒有回去延禧宮的太後娘娘霍然站起,臉色變幻不定,道:“你說什麽?睿王出宮後遇襲受了傷?這是怎麽回事?受傷可嚴重?小曼可安好?”

她臉色陰沉又憤怒,幾個問題接連抛出,聲音沉而冷但卻低低的壓着音調,顯然是顧慮到皇上正在房內歇息不想吵到了他。

不過現在的她顯然是十分憤怒又心焦擔憂的,畢竟大兒子剛從昏厥中醒來正是十分虛弱也不知身體能否真的好轉過來,轉眼間另一個兒子竟在出宮回府的路上,就在這皇城之內天子腳下遇到了襲擊還受了傷,簡直是豈有此理!

太子殿下在旁邊,得知這個消息也“唰”一下跳了起來,拉着那報信的人便說道:“遇襲了?可知是什麽人做的?我們今日在城外與十三叔相遇時便是遭遇了伏擊,怎麽在京城內竟還有人膽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後一驚轉頭來看他,道:“今日在城外也遇了襲?為何先前沒聽你說起?”

“這不是,沒機會說嗎?”

太後一想也是,自他們回來之後,她就一心忙着皇上的事,剛才與寧神醫一談也是滿心都牽挂着皇上,确實沒有空閑下來過,不過現在聽說了,她的臉色便也越發沉重,兩條彎彎柳葉眉不知不覺間凝蹙,斜斜的朝兩邊飛挑而起,半饷冷哼了一聲。

“皇祖母,我要出宮去看十三叔!”

太子扒拉着她的手臂請求道,寧神醫也聽到響動從旁邊皇帝的寝宮內走了出來,看向那一直面對問題卻找不着插嘴的機會回答的侍衛,又問道:“睿王受傷可嚴重?”

那侍衛跪在地上俯身,說道:“受傷倒是并不很嚴重,不過肩膀中了一箭,不過那箭上有毒,府中軍醫正在為主子看診,具體如何小的也不十分清楚。”

“中毒?”

“是,小的離開時主子正臉色蒼白,唇發紫,眉間有黑氣缭繞,那毒應是十分霸道。”

寧神醫聽着,神色不由一動,轉身對太後作揖道:“太後娘娘,皇上暫且沒有大礙,要注意些什麽也都已經吩咐給了下面的奴才們,老夫想出宮去睿王府看看,若不出意外定會在天亮前回宮。”

太後聽他這話就莫名的心中一咯噔,連點頭說道:“那就勞煩你辛苦跑一趟了,皇上這裏有哀家守着,定不會有事兒的。”

“好。”

太子看看她再看看寧神醫,又轉頭看了看父皇的寝宮大門,臉色變換有着猶豫之色,太後摸了下他的腦袋,說道:“你也一起去吧,在這兒你也幫不上什麽忙,就替你父皇和哀家去探望你十三叔,順便将那邊情況回來跟我說說。”

“是,那孫兒就随寧神醫一同出宮去了。”

睿王府內,風玄玥的臉色正在朝更詭異的方向發展,黑氣浮動,一絲絲的在他臉上逐漸蔓延纏結,臉色從蒼白到發青再到現在的灰蒙蒙讓人看着便不禁發怵,沈思曼仔細看着他,覺得他此刻臉色與她當初剛清醒複活過來時的臉色頗有幾分相似。

那大夫滿頭大汗,旁邊的人也是滿心焦慮緊張,沈思曼都不禁凝了眸光,仔細盯着他,他倒是依然平靜得很,閉着眼睛神情淡定,有白煙霧氣正從頭頂袅袅升騰,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滿是晶瑩汗珠,逐漸滲透凝聚然後沿着面頰劃過滾落下來。

肩膀的傷口還在滲血,沒有處理也沒有包紮,室內無風,他的衣袍卻在微微拂揚鼓動,從胸腹到肩膀,每一次鼓動都有更多的黑血從傷口流出。

他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向沈思曼,嘴角微勾眸含淺笑,淡然平靜柔和中也有一點無奈和求助,說道:“小曼曼,我沒力氣了,幫忙搭把手。”

守在旁邊的下屬中馬上有人跳了出來,說道:“主子,我來!”

“你來做什麽?平時不好好練功盡幹些不着調之事,一身功力還沒小曼曼一個姑娘家來得更精純。”

他撇嘴不屑的說道,目光卻始終落在沈思曼的身上,似乎連轉個頭都已經頗為困難。

沈思曼瞥了那一臉不放心的蹦出來的人一眼,又看向風玄玥說道:“不怕我下暗手了結了你?”

那下屬頓時在心裏捶胸頓足,他就是擔心這一點啊啊,主子您可千萬別犯了糊塗真要她幫您啊,沒見她一直對您從來都不手下留情的嗎?

不過可惜,風玄玥顯然是聽不到下屬的心聲,只幽幽一聲嘆息頗有幾分黯然,說道:“小曼曼若是想要借此謀殺親夫,我也無法,只能認了。”

“親夫”這兩個字一瞬間就讓沈思曼煞氣爆表,當真是有了想要下暗手将他給滅了的沖動。

她忽而上前一步就已站在了他的面前,道:“要我怎麽做?”

“上床。”

“……嗯?”

“來吧,上床到本王這裏來。”他媚眼勾勾,勾起一室春情和旁邊下屬們無數慘不忍睹的扭曲和呻吟,主子,都已經這般境地了,您就稍微看顧着點您那早已所剩無幾的節操了吧。

有馬車辘辘前行到了睿王府的門口,尚未停穩就有人直接掀簾從上跳了下來,之後一刻不停如風一般的直朝着睿王府內沖了進去。

門口守衛不由怔忪,頭頂的燈籠亮光照不清那極速飛奔之人的樣貌,正要阻攔這竟敢擅闖王府的大膽狂徒,又看到那馬車便策馬的人,當即便停了腳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停下的馬車,那從馬車上下來的老爺子,大開府門。

那沖了進去的自然就是太子殿下,寧神醫在後面下了馬車,也是腳步匆匆的進了睿王府,并在睿王府侍衛的引領下朝後院走去。

太子殿下就像一股旋風從睿王府大門席卷了進去,一路經過經過前院繞大殿踏過蜿蜒廊檐,黑夜昏暗燈光中只看到一個黑影在微微宮殿樓閣中飛過,然後直接闖入到了風玄玥的院裏卧房內,守在門口的侍衛想阻攔都阻攔不及。

他進門便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在看到此刻房內情況時連忙住了嘴,只跟其他人一眼的瞪着眼睛看床上前後盤坐的兩人,神情有些呆怔,然後忽然聳了聳鼻子伸手一扯旁邊的人,問道:“什麽味道?好臭!”

此刻房內确實有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腥臭而刺鼻,那人轉頭看到太子連忙要行禮,被随手一拉表示不必多禮之後伸手朝床上指了指。

他順着指尖看過去,看到十三叔和沈思曼那個惡女人坐在那兒看模樣應該是在運功療傷什麽的,看不清後面沈思曼的情況但卻清楚看到十三叔袍子的肩膀位置有大片的黑色血污,十分的滲人。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是寧神醫也終于到了這裏,床上逼毒的風玄玥似有感應,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門口,說道:“您怎麽過來了?不過小傷并無大礙。”

寧神醫進門之後從他身上掃過,着重在他肩膀位置多停留了一瞬,然後冷哼着說道:“這不是擔心你會就這麽被殺了嘛,你這又受傷又中毒的,感覺如何?”

“不過小事,能有什麽感覺?”

說着話的時候,寧神醫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直接就伸手扯開了那已經被血污浸染的衣襟,露出衣袍下蜜色的肌膚和猙獰傷口。

沈思曼在身後,也緩緩收了手,擡眼看床前的寧神醫,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冷峻,緊抿着嘴角,只是臉色稍微有點發白,清冷目光也因為乏累而有點黯淡,于是比平常時候柔和了些。

她收手,擡頭看一眼寧神醫,然後直接站了起來從床上跨了下來,說道:“既然寧神醫來了,想必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問題,我就先回去了。”

“沈姑娘請稍等。”她剛如此一說,就馬上聽到寧神醫開口挽留,并轉過身來對她說道,“沈姑娘剛助睿王運功,不妨先坐下歇息會兒。”

沈思曼搖頭說道:“不必,等回去後再休息也一樣。”

他摸了下胡子,也搖頭說道:“你怕是還不能回去。”

“還有事?”

“今天晚上,你還要照顧睿王,自然不能回去。”

沈思曼的眉梢倏然輕輕的跳動了一下,擡眸涼涼的掃了過去,開什麽玩笑,讓她照顧風玄玥?她剛才沒有借機弄死他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睿王府內有伶俐的丫鬟無數,自能将她們主子照顧得無微不至盡心盡力,是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寧神醫也不禁有點吃不消她的這個冷冽目光,扯了下嘴角後說道:“便是再伶俐,那些丫鬟又如何能夠與沈姑娘你相比?還是說,難道睿王受傷并不是因為要救你?”

沈思曼的眉心不禁抽了抽,如果不是他點了她的穴道禁制了她的行動,她哪裏需要他來救?如果不是跟他在一起她又怎麽會受到攻擊?她還沒找他算受他連累的賬呢!

風玄玥坐在床上,忽然側身一倒,軟綿綿躺倒在了床上縮成一團低低的呻吟,“啊,好疼好難受,本王是不是快要死了?”

沈思曼的額頭上當即暴起了十分明顯的青筋兩條,就連寧神醫都不禁側過頭去斜睨,嘴角抽搐,目光鄙夷。

024 本王為何滿身酒氣?

夜已深,橙紅燈籠在廊檐下随風輕輕擺動,搖擺出一片虛迷光影,有火光在黑夜中穿梭,那是巡邏的侍衛,嚴密守護着庭院府邸。

馬車在王府門前辘辘開動,朝着皇宮的方向行駛而去,有粉嫩少年掀起簾子一角看着身後縮小的睿王府,微蹙的眉宇間有着一抹擔憂和挂念,然後沒入到馬車內的黑暗之中。

黑夜在逐漸的深沉,天地間一片安寧靜谧,無盡的黑暗籠罩大地,偶有火光閃爍,那是巡邏的士兵,打更的更夫,或是有人夜起點亮了燈燭,就連睿王府也在送別寧神醫和太子回宮之後很快又回歸了安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另一處豪門大院的深處卻依然的燈火通明,照亮一室的通透,照出人影晃動,似正在着急的忙碌着什麽,隐隐中還能聽到女子低低的抽泣聲。

“吱”一聲房門打開,那抽泣聲頓時更清晰了些,聽到有女子抽泣着,小聲關切又緊張惶恐的呼喚着:“大哥,大哥你怎麽樣了?”

有人端了木盆從打開的房門走出,木盆中滿滿的一大盆血水,在身後燈火的照耀中反射出粼粼的深色水光,血腥味直從水中透出散發,而更濃的血腥味則從他身後的房內飄出,騷動了黑夜陰暗角落裏蟄伏的某些蟲蛇。

那人出來,将手中一盆血水倒了之後又重新端一盆幹淨的清水進入房中,房門也在身後重新關閉,隔絕了房門內的一室凝重,唯有那映在窗紙上的影子顯示着屋內的忙亂。

有一顆腦袋從遠處牆頭探出,兩只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幽幽的清光,仔細看了這邊一會兒然後又縮回去,悄無聲息的離去了。

睿王府中,沈思曼面無表情的坐在風玄玥的房內床前,盯着就在幾步外已經躺下貌似沉睡的某人,想着的卻是先前遭遇的那一場暗殺,秀眉逐漸凝聚,目光更冷。

風玄玥的忽然動靜将她從沉思中驚醒,她定睛便看到他眉緊皺,連通紅,躺在床上十分的不安穩,好像正在遭受着什麽困苦折磨,她一怔後連忙站了起來,走近過去就更看清了他此刻的神态神情,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就伸手貼上了他的額頭。

一觸便覺得滾燙,而他則因為她清涼手心的貼近而無意識的更朝她靠近了些,也似乎醒過來了,睜開眼睛看她,神情不見平常的或精明或矯情,而是蒙蒙的不甚清醒,恍恍惚惚的看着她,忽勾唇一笑口中輕輕的呢喃了一聲之後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他的呢喃輕而含糊,沈思曼近在咫尺也沒有聽清楚,只隐約的好像是在喚着她的名字,她貼在他額頭的手不禁微微頓顫了一下,擡眼去看他。

不過他已經又睡了過去,只是從被窩中伸出了手來抓住她的,緊緊的、更加貼近他的額頭臉頰。

他的手握着她的,所觸之處皆都一片滾燙,讓天性清涼,即便是如現在這般的夏日天氣也不會手心滾燙的沈思曼感到一陣灼熱,連抽了幾下手都沒有從他的爪中掙脫出來,反被他抓得更緊了。

她不禁皺眉,嘴角緊抿冷聲說道:“放手!”

聲音清而涼,冷又冽,讓這周圍溫度都不由得降了一降,風玄玥又恍惚迷蒙的睜開眼睛來看她,忽長長嘆息了一聲然後放開了手,規規矩矩的躺着半昏半醒。

沈思曼被他這一聲嘆息弄得忽有些不舒服,好像一下子被什麽堵住了心口,悶悶的還有點沉甸甸的,又看了眼他此刻這一副從來不曾見到過的虛弱恍惚模樣,便也不再理會其他,只抽了手轉身離開。

風玄玥在她身後又睜開了眼,半眯縫着,臉上忽然湧現類似于失落難過的神情,恍恍惚惚的在臉上暈渲了開來,眼睫緩緩垂落,迷糊中好像看到她又走了回來。

接下來的這大半夜,他一直在熾熱灼浪中沉浮,意識都在被灼燒,迷糊中嘆息這一下真是虧大了,沒想到那箭上毒竟有這般大的威力,連他都感覺有點扛不住,渾身的血液髒腑乃至意識全都似在被灼燒,燒得他連魂兒都宛如飄到了半空,晃悠悠的着不了地。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額頭上一陣清涼,讓他舒服得連魂兒都不禁微微一顫,然後他又聽到耳邊略有嘈雜,像是有人在說話又像是在争執着什麽,并在一聲清冷之後歸于安靜,他分辨不太清楚,但卻在恍惚昏沉中微微勾了嘴角,在随之而來的陣陣清涼中分外安然的沉睡了過去。

這一睡,等到他再清醒的時候,黑夜已過去,外面的太陽正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照亮了一室的風景,他睜着眼睛有些怔忪的看着床頂,然後又側過頭去,就看到了不遠那趴在桌上睡着的人兒,金色陽光輕輕照拂在她的臉上,照出她臉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茸毛,看上去格外可愛和柔軟,還有那一點點在她身周跳躍的光點,如純淨光明的精靈,驅散了她的滿身清冷,于是就變得分外溫和,他側頭看着她,不由得呆了呆,目光也更恍惚了幾分。

依稀記得昏睡中一直有人在身邊照顧着他,那淡淡的清冷氣息讓他昏睡得格外安心,此刻看到趴着那邊桌子睡着的小曼曼,他卻又忍不住恍惚不敢置信,難道她竟是真照顧了他一個晚上?

他放在身側的手指輕顫,一夜昏睡此刻醒來卻覺渾身都沒有力氣,除了動動手指之外想要坐起來都不能,但他的心也止不住的莫名飛揚了起來,有種叫做受寵若驚的感覺,這是他長這麽大都不曾有過的驚喜感覺。

似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注視,沈思曼趴在桌子上輕蹙了眉心然後睜開眼睛,然後就在那一瞬間,她一身的柔軟金色便迅速的退散而去,重新又籠罩了清涼淡漠,風玄玥看着,不禁若有所失的輕嘆了一聲。

真是好可惜,多麽難得才能見到她那般柔軟溫和的模樣,她一睜眼就都消失不見了,那個不知為何讓他覺得特別柔軟特別可愛特別好看的小曼曼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沈思曼睜開眼便是瞬間清醒,對于他的目光神情以及那若有所失的一聲嘆息只感到莫名其妙,于是也就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後站起走到他面前,伸手貼上了他的額頭。那動作極其自然不做作,好像這行為在她看來是再正常不過也根本就無需特別在意的事情,而事實上也似乎确實如此,不過某人卻不由得微亮了眼睛,又緩緩彎起一個輕柔好看的弧度。

于是沈思曼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收回手說道:“似乎還有些發燒,不過應該沒什麽大礙,我去叫大夫進來再給你檢查一下。”

說着就轉身出門,風玄玥看着她消失在門外,又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一次卻帶着那麽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歡喜似憂郁似糾結。

房門外三丈之內不見任何人影,所有侍衛下屬丫鬟全都在昨日寧神醫離開之後也全部遠離這個地方,連昨晚風玄玥忽然高燒也是迅速過來又迅速離去并将照顧他們主子的任務交給了沈思曼,那叫一個信任啊,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她會趁機對他們主子不利。

話說似乎就在幾個時辰前,還有人擔心她會暗中下手而不敢讓她助風玄玥療傷來着。

沈思曼開門走了出來,涼涼的從空蕩的院子掃過,雖不見半個人影卻依然對着空氣淡定說道:“風玄玥醒了,大夫在哪裏?”

馬上有人影閃爍,然後那位大夫也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在沈思曼的冷眼中斜着眼珠子讪笑,就是不與她對視,并閃身進了屋裏。

沈思曼冷眼看着他從她身旁擠進屋裏,她卻沒有跟着一起進去,而是轉頭看那些開始在院子裏聚集的傳說中的侍衛們,眼角微挑飛揚出滲人的涼,滿院子的侍衛随從皆都左右張望因為她站在門口而不敢上前進屋裏去看主子,也不敢與她對視,但那一個個臉上的神情卻也并沒有什麽畏懼驚惶,而是相互擠眉弄眼,神情既暧昧又猥瑣。

然後他們聽到了從那屋裏傳出的說話聲。

“主子功力深厚,又有寧神醫及時趕來,現在除了身子有些虛弱之外已無大礙,但最近幾天還是得卧床休養。老朽待會便開個藥方讓人熬了讓主子服下,燒也該會很快就退去。”

聽到這話,外面一群人頓時大松一口氣,瞬間覺得就算不進屋裏去看主子也沒什麽了,不可沖撞了門神。

随之,他們又聽到了他們家主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話,詢問着:“本王為何滿身酒氣?”

滿院子的人頓時“吭哧吭哧”的連成了一片,就連沈思曼都擡了擡眼皮,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有點不自在的感覺,其實那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屋內大夫也忽然有點吭哧,支吾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昨晚主子突發高燒難退,沈小姐便拿了酒來給主子您擦身,嗯……那個……所以才會……”

“嗯?擦身?誰?”

025 攔路圍堵

昨晚風玄玥忽然高燒不退,尋常降溫方法也沒什麽作用,沈思曼便讓人拿來高純度的白酒要給他擦身。當然,剛開始她是沒想要自己動手的,然而無奈他那群下屬們在聽了她的說法之後無不驚悚,誰都不敢動手并在沈思曼打算叫丫鬟的時候忽然反應激烈,将當時在附近的所有丫鬟全部驅趕到遠處,說從來曾與他們主子有所觸碰的丫鬟都沒有好下場,最輕最輕也是被下令驅逐出府。

這事情确實是讓沈思曼驚訝的,想他那般嬌柔騷包,還以為他怎麽說也該是招蜂引蝶衆美環繞左擁右抱也不在話下,卻原來還有這怪癖?

他毛病怎麽就如此的衆多?

所以沈思曼稍一猶豫便直接動手扯了某個昏迷在床上之人的衣服,在滿屋子人猛然瞪大的驚駭目光中,扯了他的腰帶,扯開了他的衣襟,然後直接伸手肉貼肉的在他身上擦了酒。

她以為就他那怪癖,醒來後知道了這件事,保不準就會突然翻臉将她驅趕出睿王府,從此老死不相往來,那是最好的。

然而事實上,在風玄玥醒來并得知了這事之後,她就發現她真是想多了,也想得太美好了。

“哎~”風玄玥坐在床頭幽幽嘆息着,身子因為無力而軟綿,也就只有眼珠子在轉溜着,看看沈思曼,眼角微挑,挑起一抹絕代的風情,喃喃似自言自語的說着,“不想本王仔細守護了多年的清白身子竟是被小曼曼你看了又摸了,真該找你負責。”

沈思曼冷眼相看,漠然道:“找女子負責終身,睿王殿下真是古今第一人。”

“嗯?當然,小曼曼想讓本王對你負責也是可以的。”

“不必!”

“其實都一樣,誰讓是小曼曼呢,好歹也是本王未過門的王妃,看就看吧,也就遲早的問題。”

沈思曼頓時目光一冷,往前踏了一步,道:“我想,這件事我們需要好好的讨論一下。”

“哎,本王頭好暈,心口好疼!”他忽然呻吟,并滿身虛弱的歪倒了下去。

而自他醒後便時刻守衛在門外不敢遠離生怕沈二小姐受不住主子的氣而悍然動手的從屬們一聽見這般響動便當即從門外沖了進來,仔細關切的詢問,并順便将沈思曼給隔絕到了外邊。

沈思曼挑挑眉,又抽了抽嘴角,然後冷笑了一聲。

她這一聲笑得太冷,讓這些關心主子的下屬們皆都不由得心頭一跳,後背涼飕飕的,唯有某個沒臉沒皮厚顏無恥的家夥還在那裏裝,撫着胸口幽幽的說着:“小曼曼總是這般嫌棄本王,完全無視本王對你的喜愛,真是讓本王好傷心啊!”

面對傷心的睿王殿下,沈思曼目光涼漠無動于衷,雙手環胸站在那裏看他,于是沒等她開口說什麽,睿王殿下就身子一晃更加的歪倒了下去,好看的能迷倒萬千少女的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緊緊閉上,一副本王已昏倒,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聽不見的姿态。

有人在此時從門外急匆匆奔了進來,看到房內的情景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馬上就又低下頭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奇怪的氣氛都沒有感覺到,只徑直走了進來在離床十步外停下,問道:“主子身子可是好些了?”

風玄玥歪在那兒動了動,終無奈的睜開眼睛來看他,幽幽一聲輕嘆似在埋怨着他出現的不是時候,害他都不能繼續裝暈了,于是看他的目光也就有些不滿的怨怪,問道:“有什麽發現?”

那人擡頭看了站在旁邊的沈思曼一眼,确認主子好像沒有想要請她回避的意思後才又說道:“啓禀主子,昨晚傳回消息,發現右相府中有人受傷嚴重。”

“哦?是誰?”

“沒能見到那受傷之人,不過當時是從右相殷離的房中端出大盆血水,房中也有女子哭泣的聲音,今日早朝右相請了病假,還有人看到殷小姐雙目紅腫,而右相本王卻始終不曾出現。”

沈思曼聽着這些話,目光驀然一動,而風玄玥則笑眯眯的彎了眉眼,伸手從手上的肩膀輕拂而過,說道:“不知那傷勢與本王的相比如何,真可惜竟不能親眼看到。”

頓一下,他又不知想了些什麽,目光微微閃爍着輕聲說道:“其實何必呢,若對本王有什麽不滿大可以直說,本王又不是不好說話的人。”

沈思曼聽着這一句,當即轉頭看他,不想正好他也轉頭來看她,那笑眯眯的模樣讓她驀然間汗毛倒豎,像是被什麽給盯上了一般,當即二話不說的在他嘴唇剛微微開啓即将說什麽的時候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睿王殿下看着她着反應反倒不由得愣了下,随之連忙喊道:“小曼曼,你這是要去哪裏?唉唉,回來,本王有要緊事想跟你說,哎……”

他越喊沈思曼走得越快,根本就沒有停下腳步來轉頭看他一眼,更不說什麽聽他說那所謂的要緊事了,不過眨眼間她就已經消失在門外,并在又眨眼之後整個消失在了衆人的感知之內。

風玄玥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禁有些發呆,旁邊幾位下屬皆都低頭垂目十分恭謹的模樣,只是肩膀卻不知為何在控制不住的輕輕顫動,風玄玥視線收回從他們身上掃過,輕飄飄的一眼卻如有千斤重壓,頓時将所有的顫動全部碾壓撫平,之後他才眯了眼,小眼神陰測測的。

沈思曼直接離開了睿王府,倒也沒有人來阻攔她,讓她十分順暢的走了出去,站在睿王府門外不過一頓,便直接轉身朝着左相府的方向走去,盡管她并不喜歡那個地方。

她剛才聽了那麽幾句,雖不明白但卻隐約的也有了猜測,然而她并無興趣摻和到那些事情之中,先前被太子拉出城外已是連她自己都感覺意外的意外,更多更深的涉入卻再無興趣,所以在察覺到風玄玥可能想要跟她說的事情之後她果斷的轉身離開。

什麽權勢之争,什麽朝黨風雲,甚至那什麽王朝更替,跟她有什麽關系?

她出了睿王府,快步行走在回左相府的路上,但她并沒有走出多遠就被兩人擋住了去路,身後也轉出了兩人正好攔在她後退的路上。她擡頭冷眼掃過,神色中沒有絲毫意外之色,就好像早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存在。

與她那清冷的目光相觸,感受着她身上的冰冷涼漠,對面兩人不禁神情一震瞳孔微縮了下,然後同時抱拳行禮,其中一人說道:“沈小姐,我家主子相請,不知您是否有空走這一趟?”

“你們主子是誰?”

“沈小姐您到了那兒自然知曉。”

“殷離?”

對面兩人明顯的臉色變了下,看她一眼然後繼續保持着那個行禮的姿勢,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沈小姐,請!”

沈思曼站在那兒紋絲不動,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只是這麽淡漠相對,卻讓前後四人都不由緊張了起來,下意識邁出半步朝她靠近,将她圍攏在中間,生怕她逃跑但又似乎不很想跟她動手。

“沈小姐,我們對您并無惡意,還請也不要為難我等,請挪步。”

那人又開口說道,像是為他們此刻的這個有些冒犯唐突的行為做解釋,對她的前後包圍卻沒有放松絲毫,嘴上說着“請”而事實上又怎麽可能真的會是請?

沈思曼側頭也掃了眼身後,說道:“殷離的傷勢如何?傷口可是仔細清理包紮了?那傷可一定要清理幹淨,不然當心感染和潰爛。”

身後兩人的表情如何她沒看到,但正對着她的兩人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微變,正要說話,便聽沈思曼又開口說道:“我對你們的那些事情都沒有興趣,你們也攔不住我,讓開!”

“沈小姐……”

他們還意圖努力,沈思曼卻忽然動了,似乎不過眨眼間,她就已消失在原地,在空中倏然劃過一個影子,便直接到了他們面前,揮掌,看似輕飄飄卻連空氣都産生了圈圈漣漪,直朝兩人面上招呼而來。

兩人大驚,沒想到她竟會一言不合便直接動手,連聲招呼也不打,而此刻他們反應過來想要抵擋都已經來不及,只能閃避。

然而一旦他們閃避,無論是往後還是往側邊,都必将打開了包圍,被她突破而去。

閃避的動作于是也不由一頓,這一遲疑,已極速接近的攻擊便一下到了眼前,然後“砰砰”兩聲,與她直面的兩人直接被拍打着倒飛了出去,當真是連一個照面也沒有。

身後有風聲響起,是那擋了她退路的兩人沖上來,欲要阻止她。

她轉身面對身後沖上來的這兩人,身形再次虛幻,在空中留下一抹虛影之後又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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