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外面的風雪似乎停了，半開着門的廚房裏聶聽背脊挺拔，聲音比以往要沉穩認真不少。
20歲的聶聽已經跨進了青年行列，但在那顏眼裏卻依舊是當初火車上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其實平時她也不是感覺不到聶聽對自己的特殊，畢竟自己也不是傻子，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能看出來一些，要不然當初的許明珠也不會跟瘋狗一樣盯着她針對。但聶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她也總不能跑到聶聽面前去問他，說: “聶聽，你是不是喜歡我”
但現在，這層窗戶紙被聶聽捅破了。
她看着呆愣住的聶聽，加重語氣重複之前的話: “我還得好幾個月才十八。”
聶聽‘噗嗤’就笑了，慣常帶着些冷厲的眸光也溫和了下來: “我只是想要先在你這裏排個號，你現在不想談對象也沒有關系，只要你想要談對象的時候，能率先考慮一下排在第一的我，我就很滿足了。”
那顏: “……。”
我的嘛，媽媽他好會!
臉皮厚的那顏覺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她兩輩子還是頭一回被人正經告白，穿越前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原因，倒是也有些人想要追她，但是基本沒有人能湊到她面前來的，就算是能走到她面前的，說句實話，也沒有聶聽那麽誠心誠意。
像是她們這些玄門中人，入世的那麽多人裏出挑的就是她和她小師叔。
她小師叔衛風吟，被玄門圈子譽為當代玄門第一人，追求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鲫，但她小師叔有未婚夫，那個男人家庭背景非常好，比起這個年代的聶聽來說有過而無不及，因此敢撬牆角的人不多。
她輩分沒有她小師叔高，玄術沒有她小師叔厲害，也沒有位高權重的男朋友，有一些人是她們道觀和親近的玄門中人攔不住的，甚至有一些玄門中人同樣也會有‘親上加親’的想法。
那些人站在她面前說過的都有什麽呢，有介紹自己家庭背景的，有說自己對未來規劃的，甚至還有說只要自己和他結婚，他不會插手自己的私生活的，只要雙方維護好表面恩愛就行，他能給自己最大的自由。
說實話，當時她的表情都像是吃了蒼蠅。一些人玩的開她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但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人把這個問題挑明了擺在自己的眼前。
她想了想，問道: “你的家庭，應該不會同意你找一個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子吧。”
什麽時候的人都會想着門當戶對，之前許明珠還沒有和周解放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偶爾能從許明珠的只言片語中聽出來聶聽的母親對兒媳婦的家世比較看重。或許她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找一個家庭不如聶家的對象，但不會允許他找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孩子。
聶聽的母親有些強勢，她和聶聽的相處中也聽聶聽說過，他來下鄉是因為他媽媽不願意他去參軍。
“我家裏人都很好相處，只要我找的對象人品沒有問題，他們并不會管。”聶聽搖頭解釋道，又繼續說: “我的媽媽性格有些老派，但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注意到那顏帶着懷疑的眼神，他頓了一下，表情有些複雜: “我媽媽之前不讓我去參軍，聽到我說這個就在家裏鬧絕食，那會兒我是真的很生氣，不明白為什麽她不能理解我。”
“後來，下鄉之後看到你們兄妹四人之間的感情，還會大隊裏那麽多人家的衆生百态，我突然就有些理解她了。”
“我家裏……我的大伯大伯母，我的大哥二哥，我姐夫都犧牲在了戰場上，我的小叔也被炸|彈|炸傷了腿，現在都還要靠輪椅才能行動。”
那顏愣了一下。
“為國盡忠，無上光榮……。”
“我從來不覺得國家有需要的時候，自己站出來會有什麽不好的，祖國庇護我成長，在祂需要我的時候我願意站出來。”
只是站在他媽媽的角度，他也是可以理解她的想法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婿都沒了，留下女兒和小小的外孫相依為命，偏偏女兒也還在部隊裏，外孫還得上部隊的托兒所，經常見不到自己的媽媽。
作為一個母親，他媽媽不願意他再去參軍，誰都不能說她的不是。畢竟她的孩子，四個進了部隊，其中兩個還把生命獻給了祖國，唯一一個兒子她不願意讓他去參軍，那些領導都會幫着不給聶聽過申請。
那顏曾經在網上看過一句話，說從開過前到五六七八世年代的人，都是憑着滿腔熱血來建設自己的祖國。他們是無私的，付出的時候幾乎很少會想到要有回報。
“聶夫人很偉大。”那顏知道聶聽的意思，他告訴自己這些，只是為了告訴她她的媽媽不會因為她沒有父母而讨厭她。
那顏不是不能理解她們的想法，換位想一想，如果是自己聶聽媽媽，自己未必能有她做的好。或許也是因為所處的時代和教育不一樣，她生活的世界就是一個富強繁榮，民主和諧的國家，是幾代人努力建設出來的國家。她壓根沒有受過挫折，穿越前也沒有哪個國家那麽不開眼敢動她的祖國，和現在真的不一樣。
如果是自己一直處于聶夫人的時間線，她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部隊嗎
人心易變，那顏想不出來。
她看向聶聽，表情比之前說自己年紀時更認真幾分: “你的奶奶，也很偉大，是因為有她們，有像你們家一樣，有那麽多為了國家願意抛頭顱灑熱血的人，所以我們現在的生活才能安穩。”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聶聽的媽媽兩個兒子一個女婿把生命獻給了熱愛的祖國，聶聽的奶奶同樣也有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婿把生命獻給了祖國。
她們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謝謝。”聶聽眼圈一瞬間紅了，他連忙扭頭看向窗外。廚房的窗戶開了一點小縫，寒風吹過來，讓他整個人都冷靜許多。他繼續說道: “我爸爸說了，将來等我也結婚了，我們家裏就會分家。他的級別高，我媽媽也是軍醫，他們退休之後會住幹休所。
別說我們現在還在鄉下短期內回不了城，就算是回的了城也不用和他們住在一起。”
“那顏，處對象是兩個家庭的事，也是兩個人的事。”他家是在大院，身邊的大院子弟不少，也見過不少的‘達官顯貴’，他知道很多人想要找‘門當戶對’的兒媳婦，也知道在很多心裏對于結婚是有歧視鏈的。
他不想因為這些事阻礙了那顏的判斷，卻同樣也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青年眼裏的認真那顏不是看不到，她這會兒心跳的有些快，但還是扭頭說: “先做飯吧，等下都趕不上吃年夜飯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都聽到外面有些人家已經開始放鞭炮了，顯然是有些人已經準備好了團圓飯，準備開始吃飯團年，她們這個速度已經算是慢的了。
“好。”聶聽也沒有要她現在就給出個答案，他嘴角微微翹了翹，撈起鍋鏟繼續做飯。
看聶聽沒有再繼續說，那顏心裏松了一口氣，她連忙重新在竈前坐了下來繼續燒火，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那玥貓貓祟祟的探了個頭出來，看兩個人沒說話，一個燒着火一個做着飯，眼睛裏有些茫然。
他倆，到底是談成了還是沒談成啊
空間別墅裏，等着那玥下文的那莳也急的抓心撓肝的。她玥姐不是說出去看看就回來繼續跟她說嗎她倒是回來繼續說啊!說話說一半，吃泡面沒有調料包，上廁所沒有手紙哦!
那玥還不知道那莳已經給她抛出了如此‘惡毒的詛咒’，她依舊觀察着那顏和聶聽兩個人。房子本來就不大，她藏的也不算好，兩個人幾乎是在她探出頭的第一時間就發現她了。
兩個人都多少明白那玥的想法，聶聽雖然巴不得那玥能出來順水推舟，但他也不想逼迫那顏同意。那顏也想那玥出來打破尴尬，結果那玥貓貓祟祟的看了一會兒，又重新退回她房間去了。
那顏: “……。”
怎麽到了用的時候就不湊手呢。
她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之後開口問道: “聶知青，你對以後有什麽打算嗎現在又有那麽多的知青下鄉，上面的政策也是時常變化，将來你是想要回城還是想要繼續留在這裏，或者是在公社或者是縣裏找個工作”
聶聽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在确認自己的心意之後，聶聽就考慮過未來。
他和那顏的未來。
雖然這樣想确實是挺不要臉的，畢竟人家都沒有答應自己呢，自己就在暢想他和那顏的未來了。
想到這裏，聶聽的耳朵紅了一下。
那顏: “”
她問了什麽不得了或者是很為難的問題嗎
那顏不禁在心裏又把自己剛才的問題過了一下，發現沒有問題啊。那他耳朵紅什麽看着還怪純情的呢，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大院子弟。
倒不是說大院子弟就不能純情，只是從聶聽平時的言談舉止中可以看出來，他就不是純情的人。因此現在純情起來，那顏覺得還挺稀罕的，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
聶聽被她略有些熾熱的目光看的耳朵更紅，差點又往鍋裏加了勺鹽。好在自己反應快沒有把鹽倒下去，而是把鹽換成了那玥做的提鮮粉。
他掩飾性的咳了咳，說道: “我家裏給我來信，說現在下鄉的知青想要回城就沒有之前的知青那麽容易了，還說我在鄉下多鍛煉鍛煉也挺好，家裏也不用我去掙什麽，能養活自己就已經挺好的。”
“我琢磨着，上面的政策可能是有變化的，陸青他們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批知青，或許再不久的将來，大隊還有不少的知青會下來。說不定以後家家戶戶都得有人下鄉，可能一家還不止一個。”
他看着那顏: “那顏，你想回城嗎”
“不想。”那顏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也說了，說不定以後家家戶戶都得有人下鄉，我家就我小妹妹有工作，我回去也是得她養着我。到時候萬一要強制下鄉了，我還是得下鄉，重來一回，就未必能有那麽好的運氣再被分配到那麽好的生産隊了。”
哪怕聶聽跟她表明了心意，那顏也沒有說自己是在道觀長大這事兒，反而是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榮興蔬菜大隊挺好的，隊員們好相處，大隊幹部也明理，一號知青院的同志也不鬧事，回去了我再擱哪兒去找那麽好的大隊呀。”
至于那玥……
那顏想到這段時間她和霍別雲通信以及郵寄物資的頻率，總覺得這個妹妹快要留不住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以及和那年通信時拐彎抹角的詢問，那顏也知道霍別雲時靠得住的人。他是那顏命定的官配，既然現在‘郎有情妾有意’發展順利，等她們揭開窗戶紙水到渠成那天那顏自然不會棒打鴛鴦。
她不可能一輩子管着那玥，那樣會惹人厭的。
孩子長大了，自己的路還是讓自己蹚吧。
那玥和霍別雲通信的事情聶聽也知道，他猶豫了一瞬，才說道: “既然你準備留在這裏，那麽我肯定不會走的。”
說到這裏，他的耳朵又紅了。
他避開那顏有些詫異的目光，繼續道: “不是說想要把鹌鹑養殖場做大做強，把榮興的鹌鹑和鹌鹑蛋賣到首都去，賣到全國去嗎我覺得這個願望挺好的，也想跟着一起努力。”
“再說了……。”
他飛快的看了那顏一眼: “要是那玥真的和霍別雲結婚了，霍別雲的級別是夠那玥随軍的，以你的性子肯定是不願意自己耽誤那玥不讓她去。要是她走了，我留在這裏也能照顧你。”
那顏: “……。”
她感覺自己的臉也有些燙: “誰要你照顧了，我自己能養活自己。”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自己每天兩個工分，頓時有些氣短。
“對對對，你能養活自己。”聶聽沒拆穿她，反而順着她的話笑着問: “那你願意到時候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嗎”
“看，看你表現吧。”
聶聽的眼裏瞬間就迸發出了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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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補上啦……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