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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聽見一陣小跑聲,瑕非打開床帳探着頭看向幽蘭若。

“快幫我把手上的布條解開。”幽蘭若急聲吩咐道。

“哦!”瑕非将簾帳挂起,便要蹲下幫她解開雙手的束縛,但在指尖碰到布條時,突然頓住,“小姐,陸公子差人來時說了,新肉生長,行氣通竅,都會有些癢的,切不可用手撓之,你忍忍就好了。”

“我是你小姐還是他是你小姐?你還沒嫁給他就聽他的了?”幽蘭若頓時氣得口不擇言,心底大罵。哪裏是有些,渾身上下其癢無比。她簡直要懷疑陸玉給她上的是傷藥還是癢藥。

瑕非這次沒有立即紅了眼眶,癟了癟嘴巴,小聲嘀咕道:“小姐和姑爺都是主子,姑爺為小姐好的吩咐,當然是聽姑爺的。”

幽蘭若感覺全身仿佛上萬只螞蟻爬行游走,癢得她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瑕非突然跑出去,外間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又是一陣腳步聲,幽蘭若眼角的餘光瞥到瑕非捧了個小木盆進來,裏面是一些冰塊。

“陸姑爺說,這個暫緩瘙癢,如果小姐忍不住,可以把這個覆在身上。”

幽蘭若直接無視了她對陸玉的稱呼,沒好氣道:“那還不趕緊拿過來!”

瑕非應了一聲,将木盆放在床頭,揭開薄被,在幽蘭若上身搭了幾張厚棉帕,将敲碎的冰塊攤在棉帕上。

幽蘭若頓時感覺一陣冰涼穿過棉帕紗布傳遞到身上,全身的感知都被冰涼占據,癢意稍稍退了下去。

“這些冰塊是陸玉送來的?”不癢了,幽蘭若理智也回來了,盯着一塊塊透明的碎冰出聲問道。

“嗯!”瑕非點頭,指着外面道:“外面還有好多呢,全是三尺方的冰磚,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弄下幾塊碎冰。”

富貴人家築有冰窖在寒冬臘月收藏冰塊待夏日取出解暑,并不是什麽稀奇事。但東洛國,前世随處可得的事物即便幽相府也不能輕易拿得出。幽蘭若瞥了眼輕紗屏風外疊着的冰磚,眸光閃爍着深邃。

“将這幾日發生的事兒都與我說說吧。”幽蘭若閉上眼睛,細細感受寒冰傳來的冷意。

這幾日,自然是她被官差帶走不在的這幾日。瑕非總結了一下,其實這幾日發生的事說繁不繁。

将二封朝鳳樓、衆人維護、莫讓婁小公子少傾公子等人營救、發現幽蘭若失蹤、方公主府前讨人以及少傾劫獄和陸玉療傷等一連串風波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倒出來。

其中講到少傾公子出謀劃策,神機妙算之處,更是眉飛色舞。

幽蘭若靜靜的聽着,待聽到芳公主命人教訓月海心處,胸口微微起伏了一瞬,随即歸于平靜,眸中閃過的惱恨更是快得讓人抓不住。

“是嗎?還真是精彩!”幽蘭若兀自笑嘆,“那些仗義的兄弟至今未離開朝鳳樓嗎?”

“嗯!”瑕非點頭,她不知道為什麽那些人會仗義相助,每當這個時候她就覺得是小姐神通廣大,暗顯神威,小姐是她們的神,用來解釋一切不循常理的怪事。

幽蘭若悵然,朝鳳樓當然不是人人都能動得,卻也不是無人能動得。這番只怕會引出那個能動朝鳳樓的人。

“此次是我失策,與溫娘說饒了修堯吧,順便帶句話給婁小公子,我有一筆他感興趣的交易。”

“月兒還重傷在卧,就又惦記着交易了?”

瑕非還未答話,門外傳來一道輕笑聲,瑕非回頭,正看見陸玉轉過屏風緩步走進來,微弱的燭光下,他一襲暗紫色的華麗長袍,似落日留下的最後一朵彩色雲霞。

瑕非望了一眼安靜躺着的幽蘭若,無聲的退了下去。

陸玉走近床榻,将幽蘭若身上的冰塊棉帕一應扔進床頭幾櫃上的木盆裏,又将她往床裏邊移了移,解下外袍便在她身旁側躺了下來,将她輕輕抱在懷中。

“別吵,我數日未曾好眠,乏得很,明日再與你分說你掀起的風波有多壯闊。”

看着陸玉自來熟得一氣呵成,幽蘭若剛欲開口便被這句話堵住了。

她也忘了身上的癢了,只想問一句,陸公子你抱着一只木乃伊睡覺你能解乏嗎?寒碜不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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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波瀾壯闊

刑部侍郎不大不小的官發出的公文,未能得以奉行自然不是多大的事兒,但他代表的是東洛國朝廷,這麽一想,公然反抗朝廷命官的則是公然反抗東洛國朝廷,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幽蘭若沒有不明白的道理,但是在陸玉的懷中她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這種安寧她很珍惜,當下也不多想,與他一道沉沉睡去。

這廂兩人安然入夢,續香閣一時安靜下來。卻不知幾家燈火幾家憂,幾人煩心幾人愁,芳公主府的後花園中,此刻正是燈火通明。

“皇兄這麽晚還來我這裏可是有什麽緊要的事嗎?”芳公主命人置了瓜果茶酒,點心小食,與東洛國最高領導人她的聖明皇兄相攜落座。

“睡不着,來你這兒看看,驚擾皇妹歇息了!”文德帝老眼矍铄,其音如虹,絲毫看不出外界傳聞的年邁老弱,行将就木。

“我這日子長日子短随時都可歇息,皇兄國務繁忙,才不該作息無常,飲食無度。”

文德帝輕嘆,也就這個妹妹敢這樣跟他說話了,二人雖是出聲皇家,但一直感情要好。

“作息都由內侍催促,哪裏能無常,飲食也是禦膳房按量的,何來能無度?”

“那南國獻上的三壇子酒皇兄喝了幾日?”

文德帝頓時不吭聲了,他一輩子聖明,就好個酒,有酒萬事足,沒酒萬物衰。

“其實孤來主要是想問問皇妹,那幽姓商女的事。”文德帝能聖明一世,聰明智慧不消說,在關心自己的人面前,争一時勝絕對不是明智的做法,他知趣的将話題轉開。

芳公主心底咯噔一下,她不曾知會文德帝就将人交給了陸玉,陸玉難道還未去禀告?

她心思轉了轉,說道:“原是我行事偏激了些,關了幾日,也該把人放了,也不是殺人放火的大罪。”

“哼!”文德帝冷哼一聲,不悅道:“皇妹還與孤打馬虎眼嗎?”

“哎,”芳公主無奈的搖搖頭,嘆道:“什麽事都瞞不過皇兄啊。那日有無知村婦言語鄙薄,觸了我的忌諱,我本覺得事有蹊跷,也未曾多想。後來為何進暗牢的又是本該進刑部大牢的商女,莫翟徹查下去,卻是一串人畏罪自殺。”冷笑一聲,“我這是讓人當了槍使呢。”

“上次賭坊賬冊的事,是那逆子弄出來的,鬧了一場笑話,孤狠狠斥責了他。這次的命案,孤原以為也是那逆子弄出來的,惱恨他将視線盯着一個商女不放。但看到封了兩次也沒關門的朝鳳樓,才察覺事态反常。”

芳公主一怔,暗害幽月的竟然是太子嗎?“那皇兄的意思是?”

“你大約不知道,孤禦書房現在堆的全是彈劾朝鳳樓的折子。”文德帝怒哼一聲,這些大臣,他花錢養着,他們不知感恩反倒給他找事!

“不過是個命案,難道還有隐情?”芳公主久不理朝政,對這些還真不知道。

“聚在朝鳳樓不肯離去的,十有七八是與朝中百官有各種關系的,或者子侄,或者親表,或者同窗,或者患難,他們倒無所謂,但彈劾他們身後的父輩家長縱容之罪,那孤的官員得換掉三分之二!”

芳公主倒吸一口涼氣,她先前真是太小看幽月了,這女子的手段,真是駭人聽聞!

“這是在逼迫皇兄赦免朝鳳樓啊!”芳公主微微一思索,便明白過來,皇家出生的驕子,權衡不過一瞬間。

“孤是氣啊!這滿朝文武的後輩就是這樣一群人。別的都不說,就是莫家的小子也跟着胡來!”文德帝頗有捶胸頓足之勢。

芳公主連忙安慰:“皇兄且寬心,您一世聖明,百姓稱道,這後輩的事自有後輩來消磨,您就別操心了。”

文德帝抓起桌上的酒盅,一飲而盡,方覺心頭微微舒暢。他為東洛國的皇權傾盡了一聲,也堪當無愧了。

将胸中郁氣盡散而去,文德帝方想起來深夜造訪公主府的本意。“皇妹可曾見過那幽月,那女子模樣如何?”

芳公主被問得有些發懵,不知聖意為何,但想起每每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伴随的訊息,她沉吟道:“自古紅顏多禍水,我雖不曾見過,但她生出的這些事,也不是良家女子能做出來的。”

文德帝默然,當初他們也說西靈是紅顏禍水,但這麽多年西靈禍害誰了?

“如果咱們玉郎喜歡這攤禍水呢?”

文德帝話落,芳公主驚得目瞪口呆,陸玉是子侄輩中最拔尖者,文德帝對他的屬意在她面前不曾掩飾,一個商女,怎配得上他?即便是她的外侄莫讓,幽月也高攀不起啊!

“咱們玉郎不喜歡良家女子,偏好這灘禍水啊!”文德帝長嘆一聲,眼底卻無半絲無奈,滿滿的皆是得意。

他是昨天知曉此事的。老四來給朝鳳樓求情,故意透露幽月與莫讓開始糾纏恰在玉郎回京時,且玉郎多次下榻朝鳳樓,他原本以為這是老四的伎倆,但經過調查,竟然還真打探出了點貓膩。

今天陸玉闖進禦書房,搶了銀龍令,他更是可以确定了。即便莫讓出事,淡然的陸玉也不會失态,更何況是莫讓的女人?能讓他如此失态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自己的女人出了事!

文德帝發現這個秘密後簡直狂喜得想跳起來,但還不得不裝出狂怒的模樣與之分辨,可把他憋壞了。忍了一天實在忍不住了,必須要來與親妹子分享一下心得!

但顯然,他妹子的心理素質遠遠比不上他。

“玉郎将我瞞得嚴嚴實實,是怕我們反對吧?他父親知道了肯定是不會同意的。”芳公主悠悠嘆息。

文德帝可不管陸玉的父親同意不同意,他養大的孩子有中意的姑娘了,馬上要娶進門了,他心中很暢快,就着深夜涼寒不禁又喝了幾杯酒下肚。

次日,當幽蘭若醒來聽着陸玉的敘述,不禁也是瞠目結舌,她真沒想到會發展到如此波瀾壯闊,又捅了一道懿旨下來!

“懿旨說朝鳳樓取名觸了國母的諱,要降罪,自古國君是龍,國母是鳳,這牽強附會得不算全無道理。但少傾表哥言‘雌為凰雄為鳳’,朝鳳樓之名實則表的是我等感懷聖心,俯仰朝拜之意。然後朝鳳樓就無罪了嗎?”幽蘭若眼睛裏熠熠生輝,想到公子淩然而立,激昂陳詞,揮斥方遒的場面不自主的透出歆羨的調子。

這無疑刺得陸玉心中很不舒服。

“沒有,三天之內交不出真兇,還是得關門!”陸玉無情的攤開事實:“這是方少傾自己承諾的。”

幽蘭若聽罷差點沒跳起來,憑什麽憑什麽她的朝鳳樓一個不相幹的人能用來承諾?方少傾又沒有入股!

“放心,還有三天,少傾兄才智過人,文采蓋世,想必不用三天就能找出兇手。”陸玉安慰道。

“陸玉,你站着說話不腰疼!我的朝鳳樓出了事,為什麽是少傾表哥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忙前忙後,你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我真懷疑向我求婚的是你還是少傾表哥!”幽蘭若勃然大怒,她素來沒有假手于人的習慣,但如今全身是傷,動彈不得,她只能寄望身邊的男人。

可恨這個男人又讓她失望了!

陸玉默了一瞬,認真的想了想,正當幽蘭若以為他有覺悟時,他突然道:“月兒,我躺着說話的。”

“你滾!姓陸的,你給我馬不停蹄的滾出續香閣,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幽蘭若從前不解肺氣炸了是什麽感覺,肺炸了還能活嗎?但此時她突然就明白了,因為她現在就氣得肺都快炸了!

“月兒,你這卸磨殺驢得太快了些,我本想若是少傾兄三天內找不出兇手,我也絕不會讓人關了朝鳳樓的大門,不過現在,你只能指望少傾兄三天內能找出兇手了……”

“陸玉,陸公子,路大爺,你看我這渾身的傷,你要是走了,換個誰來替我上藥那得多麻煩別人啊!你可千萬不能走!”

身為商人,觀人臉色察人心意是第一條,而第二條則是絕對的識時務!幽蘭若身為出色的商人,這兩條早已練得爐火純青。

陸玉無奈的看着她的善變,他看上的就是這麽一個女子,既無恥又可愛,有什麽辦法!

“最近這天氣愈加燥熱起來,我原本想替你尋一張寒玉床,但又擔心寒靈入體,傷了本源,所以弄了些冰塊來降溫。不過冰塊帶的寒氣也不少,不如你與我去清梅居暫住養傷吧。”陸玉眉梢輕挑,提議道。

“好!”幽蘭若一口應承。

此時陸玉是大爺,當然他說什麽都是好。而且她也察覺到身體上黏膩的汗不但臜得她難受,還發出一股怪味,這續香閣确實不能呆了。

即便不去清梅居,她也得命人開出一個地窖她鑽進去,而地窖與清梅居相比,她還是選擇去清梅居吧。

令幽蘭若想不通的是,陸玉為何在她話音剛落進帶她閃出續香閣,而且不是坐馬車,是他再一次用輕功帶着她在天上飛。雖然這樣很穩當,但陸公子不覺得日光酷烈嗎?好在陸玉仗義的用身體幫她遮擋了陽光,且周身散發出一陣寒氣将她籠罩。

如果她看到半刻鐘後在續香閣撲了空的婁小公子,估計會有所頓悟。

“我去他娘的,這麽大熱的天,老子特特跑過來,那對狗腦女逃之夭夭了!”

酷夏面對太陽不要錢的照射,所有的涵養都不抵冰用,但罵聲剛落,婁小公子突然閉上嘴巴,幽蘭若他罵慣了,另一個可不是他能惹的。

------題外話------

好想把自己扔進山裏避暑

、【35】水落石出

鬥轉星移,一眨眼幽蘭若入住清梅居已有十天。這十天中陸玉為她換藥裹傷,喂湯喂飯,真是比專職保姆還到位!而她身上的傷在清寒的山谷中,也沒有再其癢難耐,托得陸玉的悉心照料下已好了七七八八。幽蘭若不得不感嘆此處真是鐘靈毓秀,造化神奇。

這十天裏,莫讓來過一次。

莫讓來的時候,幽蘭若全身裹着白布條窩在輪椅上聽陸玉将品茗的趣味。那張輪椅正是陸玉前次小腿骨折莫讓送來的那張。輪椅被陸玉扔在茅棚後的屋檐下,洗洗刷刷,正好給幽蘭若用。

“大少好不知趣,我跟陸公子正花前月下,你徒來湊什麽熱鬧!”

幽蘭若心中是不想此刻自己這幅尊容讓太多人看見的,但這話可不能說出口,太刻意了有損幽小姐的心胸氣度。

“啊哈,”莫讓打了個哈哈,偷瞄了一眼陸玉,他最近把他得罪得有點寬廣,真如幽小姐所說來的不湊巧,他就得自求多福了,所幸,陸玉并沒有露出什麽不悅之色,他懸着的心放了放。

“幽小姐身為晟京城商界新秀,執手數家産業,掌管一應店鋪,底下多少人仰望着,花前月下的空檔容我禀報一兩件雜務也不算太打擾吧?”

這話幽蘭若愛聽,頓時覺得莫大少和藹可親,被他瞧到她這幅尊榮也不是什麽罪不容赦的大罪。

“你說的雜務可是朝鳳樓的兇手找到了?”幽蘭若思忖着,今天正好是第三天,應該是命案水落石出的時候了。

“嗯!”莫讓點頭,将案件娓娓道出。

原來,那日少傾策劃四路出兵,兩暗兩名,虛實相錯,莫讓雖然找到了真正的死屍,但面目已經被毀壞,容貌難以分辨。而少傾果然學識淵博,手腕高明,不但複原了死屍的容貌,還追查出死的是一名行腳客商,本是客居嫖娼,死了也沒人關心,不但他們不好追查,敵人也便于利用。

命案追查到這裏,正是他們發現幽蘭若被偷梁換柱時。而後衆人心憂她的傷,無心追查兇手。直至從續香閣回到朝鳳樓碰上那道荒唐的懿旨,衆人又将注意力放到兇手身上。

其實這時他們早已查出了兇手是誰,但要兇手不打自招,自然要再費一番功夫。

“你是說少傾表哥在朝鳳樓宣布我傷重難治,很快就要歸西,然後利用陰靈威吓人心,在香絨焚紙祭拜頭七時将她逮個正着?”幽蘭若微訝,雖然很狗,但也很高明。

不過對于方少傾在她的朝鳳樓裝神弄鬼,她心底還是微微不舒服。

“嗯!”莫讓點點頭,那個妓子見事情敗露很快就招了。

香絨見財起意,為貪圖行商的銀錢做下謀財害命的事,之後與侍婢銀巧抛屍水井,本以為神不知鬼不曉,卻被人有心人拿出來陷害朝鳳樓,連累的小姐受了這麽大的苦楚。

“那個銀巧呢?”幽蘭若聲音微沉,沒記錯的話她是不久前剛到朝鳳樓的。

“失蹤了。”莫讓兩手一攤,共犯失蹤,多半是被滅口了。現如今是找不到了。

“朝鳳樓畢竟是你的,此事不小,溫娘不敢善做主張。”莫讓說出今日的來意。

“你說的未找出兇手也不讓人關了朝鳳樓的門,可還奏效?”幽蘭若未回答莫讓她的主意,而是轉頭看着陸玉問道。

“你不打算交出香絨?”陸玉反問道。

“嗯!不交,朝鳳樓關門就關門吧,等我回去再開十個朝鳳樓就是!”幽蘭若斬釘截鐵道,臉上是毅然決然神色。

莫讓被她的神色震撼住,好一陣才回神,點點頭,将她的意思帶回了朝鳳樓。

誠然,幽蘭若是個護短的人,但是再護短,她也分得清是非。唯有在一種情況下,護短和是非她會全然不顧!

她絕不容許有人為了暗害她傷到她羽翼下的人。

香絨說她連累小姐,但事實卻是小姐連累她,她本可以将罪責推到失蹤的銀巧身上,但她自己攔下了所有的罪。幽蘭若做不出将她交出換朝鳳樓茍安的事,這不是婦人之仁,而是一個商人的操守。

莫讓離開後,第二個拜訪清梅居的人是月海心。

從月海心的口中,幽蘭若無意中知道了一件事,自她離開續香閣,登門拜訪的客人是絡繹不絕,但無疑都撲了空。其中四皇子、梁公子、楊二少皆在內,還有一應官宦子弟纨绔公子商賈言說不盡。

後來不少人又堵到了清梅居門口,但清梅居入谷處設有陣法,沒有陸玉允許無人能闖進,連方少傾借故征詢香絨的處置都被攔在了谷外,不得不讓莫讓進來問話。

幽蘭若噓唏,但也奇怪,對月海心問道:“那他為何讓你進來?”

“我也不知。”月海心搖搖頭,看了眼在廚房忙活的陸玉,不無震撼:“小姐,這幾天都是陸公子伺候你飲食的嗎?”素來君子遠庖廚,瑕非跟她們講起陸玉待小姐的好,她們還不相信,如今見着真是不得不相信。

試問一個願意為你系上圍裙,穿梭在爐竈前後的男人不值得你嫁,還有誰是值得你嫁的呢?

“待我傷好,我以十倍銀錢酬謝他即可。”幽蘭若注定是個另類,因為她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讓君子為她下廚再正常不過。

月海心頓時無語,人家堂堂貴公子能拿廚師能比嗎?

“海心,你自己都顧不好,操心別人幹嘛!”幽蘭若不再與她糾纏風月上的事。畢竟風月是兩個之間的事,第三者怎能體會?對月海心來說是,對她何嘗不是?

“你看你臉上的傷,都幾天了還有些餘腫,你這張臉要壞了,看你拿什麽蠱惑岐王爺!”幽蘭若憐惜的盯着月海心的俏臉看了半晌,确定只是皮外傷方才松了口氣。

“你芳公主着實可恨,竟然不顧身份命人掌掴你,遲早我要叫她受些罪!”幽蘭若心中惱怒,月海心可是她寶貝的人,她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竟然被別人教訓了去。

月海心怔了怔,幽蘭若的話固然大逆不道,但對她來說,卻是習以為常。

“你不擔心你身上的傷,倒來開解我!”月海心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幽蘭若的傷比她重了不知凡幾,亦是芳公主所賜,但她心中不曾怨恨,反倒看到她臉上微不足道的傷惱了芳公主。

幽蘭若低頭視線打量了一圈她能看到的部位,哀嚎一聲,她都是自作自受,能怨得了誰?那一道道鞭傷,沒有一道是冤枉的,臉上的刀傷也是咎由自取,誰讓她惦記了別人的未婚夫?

起初幽蘭若心中還是有幾分委屈的,但是眼見着對陸玉的淪陷,她就不委屈了。

她對陸玉言說的還真沒有假,換做別人搶了她的未婚夫,她絕對會比那女子殘忍狠毒千百倍。她不是良善好欺,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罷了。

幽蘭若做人一向恩怨分明,絕不會不怨當怨的,亦不會怨不當怨的。尋個理由胡亂怨恨的事,她做不出來。

“月兒,飯菜備好了,你是在屋裏吃,還是在院子裏吃?”陸玉站在廚房門口揚聲問道,他一只手拿着一把鍋鏟,一只手拿着一只瓢。

“屋裏吃。”幽蘭若醒神,看了眼顫抖着飄零落到她腿上的那朵梅花,随口道。

那日她突然發現在梅樹下吃飯,一邊咀嚼一邊賞花,真是說不出的鳳雅韻味。之後央着陸玉将飯桌擺在梅樹下。

“嗯,外面風大,偏喜歡搞出許多新花樣!”陸玉解下圍裙,走過來抱起幽蘭若,向屋內走去。

幽蘭若腿上的那朵落梅頓時繼續飄零的宿命,落到泥土上,正好被陸玉一腳踏碎。她纏滿布條的手勾着陸玉的頸項,視線越過他的肩看着那朵零落成泥的梅花。

明日,她身上的布條就可以全部拆除了。

這些日子陸玉将她照顧得仔細妥帖周全,她心中真是感激的很。明日就不用再事事依仗他了,她可以擺脫殘廢這個稱呼了。

雖然第十一日是陸玉定下的拆紗布的日子,但是幽蘭若身上的傷要恢複如初這麽些日子是不夠的。可恢複到了什麽程度,陸玉心裏沒底,幽蘭若心裏就更沒底了。

此時有白紗布包裹傷痕,掩蓋醜陋,看不見時可以假裝不存在,一旦揭開,再無遮掩,展現的将是怎樣的可怖呢?那些觸目驚心是否人人都能接受呢?

幽蘭若靜靜的躺在陸玉的沉香木大床上,身下是柔軟光滑的雪錦,從前她的肌膚比這雪錦更柔軟光滑,更美。

“月兒,你身上的鞭傷太深,又在鹽水中浸泡太久,完全愈合需要的時間會很漫長,你切勿心急……”

“你是擔心我被自己身上的傷疤吓到嗎?”

幽蘭若打斷陸玉的喋喋不休,白紗布下的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女人沒有不愛惜容貌的,但與性命相較,容貌又能算的了什麽呢?

盡管如此想着,當陸玉一層層拆開白色紗布,露出底下的肌膚時,幽蘭若眼底仍然現出了驚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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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商人的操守

、【36】虛懷若谷

從鎖骨到頸部,到胸部,到腰上,到小腹,以雪白的肌膚打底,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紫黑色的傷疤,猙獰可怖,蜿蜒附在瘦弱的玉體上,如一只只惡心的蟲子。

幽蘭若本是極注重享受的人,對自身的保養也未曾歇下,不知用了多少名貴藥材奇珍異寶養出一身嬌嫩雪白的肌膚。但此刻醜陋的傷疤與雪白的肌膚映襯,更顯得觸目驚心。

上頭傷疤覆蓋的面積更甚于完好的肌膚!

陸玉顫抖着将紗布一層層拆開,待拆完小腹上的布條時,突然扔掉剩下的白紗布,一把将幽蘭若摟入懷中,緊緊的抱着她。

感受到陸玉顫抖的氣息,幽蘭若嘴角扯開一絲弧度,調笑的聲音傳出:“怎麽?沒把我吓到,倒把你先吓到了?”說着,掙紮了一下,想從陸玉的懷裏鑽出來,他抱得太緊,悶得她有些難受。

“別看,月兒,別看!我答應你,一定會将從你身上将它們消除幹淨!”陸玉閉上眼睛,聲音微微顫抖,那顫抖中,隐含着一絲痛苦。

陸玉原以為,幽蘭若身上的鞭傷雖然每一鞭落下都是皮開肉綻,但是未傷及筋骨,結痂後妥善處理,可以消除傷疤,留下的傷痕時日久了自會淡去。

“臉上的刀傷比這些鞭傷還深,是不是好不了了?”身上的傷可以用衣物遮擋,但是面上的,她總得見人啊!若是好不了,為了考慮觀者的感受,她是不是得每日帶個面具出門?

幽蘭若心底突然有些發憷,她連脂粉敷面都難以忍受,加張面具,得多寒碜啊!以後還是少出門吧。

“據傳西域有靈山,靈山有天玉,聚天地造化日月精氣而生,有神奇的修複效用。”陸玉低聲念着,靈山天玉,傳說中的神物。

西域,東陸最西邊的秘境。相傳西域之西還有一片大陸,但是無人去過。因為西域圍繞着一片茫茫沙漠,那片沙漠,相傳與天相連……

幽蘭若心底微嘆,傳聞是最不靠譜的東西,将希望寄托于傳聞,得多傻啊!“陸玉,你是不是開始嫌棄我了?你現在還沒有過三書六禮,反悔,還來得及……”

“你胡說什麽?我是心疼你!”不及幽蘭若說完,陸玉急切的出聲解釋。

只是當他對上一雙閃爍着笑意的眸子,他明白自己是被戲弄了,不由得心下悵然,他怎麽忘了他喜歡的是怎樣的女子?

這個女子啊,天底下沒有任何東西能打擊到她。

幽蘭若好笑的看着陸玉,眸中是清澈動人的笑意盈盈,她輕嘆一聲:“你還是趕緊幫我把這些煩人的紗布都拆掉吧。拆掉後我就恢複自理能力了,不用麻煩陸公子日日為我療傷換藥。屆時衣裳一套,遮掩這一身可怖的傷疤,也吓不倒陸公子了。”

聞言,陸玉的握着白紗布的手頓了頓,擡眼盯着幽蘭若,神色認真的說道:“我覺得你四肢的傷更嚴重,可以再歇幾天拆紗布。”

幽蘭若萬想不到陸玉開起玩笑來可以這般嚴肅,更想不到他可以将玩笑正兒八經的踐行。在她手腳繼續被束縛的幾天裏,她将自己罵了不下一千遍,什麽人可以得罪什麽人不可以得罪,她竟然沒能看清!可惜她悔斷衷腸也于事無補。

所幸,這幾天裏并不無聊。

第一天,幽蘭若懶懶的窩在輪椅上,與陸玉進行了懷若谷一日游,閑擇草莖輕搖曳,坐看歪松常青色。幽蘭若第一次知道原來山谷除了梅花有別個植物,別個景色。清梅居不過占了懷若谷的三分之一。

“‘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好個虛懷若谷!陸公子以此為名,是自勉呢還是自彰呢?”幽蘭若睜大眼睛瞧着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其中一個字是她的名字,另外兩個字筆畫不多,三個字恰巧都認識。

只是貴公子收斂了盛氣淩人的架勢,那目中無人、目空一切的性子就江山易改禀性難移了,與虛懷若谷八竿子打不着啊!

“警世何如?”陸公子的聲音有些淡,仿若山間清淡的仿佛不存在的山岚,越追逐越無形無影,走遠了回頭再看,卻又淡淡的挂在那裏。

“……”對陸公子的解釋幽小姐自然毫無異義,只是在其目中無人、目空一切的标簽下,不是江山易改,而是日積月累,厚積薄發。

第二天,幽蘭若同樣窩在輪椅上,陸玉賞花照水,品風論月,望雲觀日,好不惬意,真真來了一回花前月下,纏綿缱绻,耳鬓厮磨。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此時我有相親,卻無酒,可見人生不足十之*,若能得十全十美一兩樁,也該感恩上天厚待了。”幽蘭若嗟然,每每入宴她必定開懷暢飲,盡興而歸,此處竟然滴酒未存,真是遺憾!

“人心哪裏有滿足的時候,不過貪念作祟。”陸玉微微嘲諷,得了*樁十全十美也還會再嘆一聲一兩樁未能盡善盡美,貪嗔癡哪裏有能擯除的時候?

“也許……”幽蘭若深以為然,人若無貪嗔癡,不都成佛了?佛若無貪嗔癡,又哪裏有佛?

第三天,在踏遍懷若谷後,陸玉終于帶幽蘭若出谷望風了,望風的地點不遠,轉過幾個山頭就到,他們遇刺的燕子峰。

出谷時,幽蘭若透過疏影橫斜的梅枝,看着堵在谷口的舊識,手舞足蹈的大聲招呼,愣是沒一個人注意到她。陸玉解釋這是陣法阻隔,一旦開起,裏面的人可以看見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卻看不見裏面的人。

武功這種東西,在幽蘭若的認知中已經是奇幻,陣法這種東西,那就是玄幻了。親眼見識到玄幻的存在,幽蘭若有一絲興奮,還有一絲糾結,

但在陸玉帶着她走出陣法避過堵在谷口的耳目,幽蘭若的興奮和糾結達到最高點,而後歸于平靜,在登上燕子峰後,它們徹底消失。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只為無限美好的夕陽,即便黃昏也值了!”幽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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