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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翠灣

陳土立即決定一有空就去請教王秀才,把這本書上所有不認識的字全學會。

不過當着王妃娘娘的面,他還是十分乖順的應道:“是,小人明白。”

離開印刷工坊後,裴卿接見了昔縣最大的一個人牙子。

人牙子又給她運過來好幾十人,雖然對于正在開發中的昔縣來說依舊是杯水車薪,不過也聊勝于無 。

裴卿坐在主院的花廳裏,隔着一段距離打量站在院子裏的人牙子和他帶來的人,好一會沒有說話。

人牙子幾次想湊過去巴結裴卿,卻都被阿杏擋住了,而由于陳侍衛帶着幾個彪形大漢對他虎視眈眈,他也不敢不聽阿杏的話。

“娘娘,您看小人這次帶來的全都是好貨色,”隔着門框,人牙子伸長脖子對端坐的裴卿說,“全都不超過二十歲。雖然看着是瘦了點,不過她們出身幹淨,家裏實在養不下去才賣的,全都是上手就能幹活的農家女,肯定合王妃娘娘的意。”

是的,這一批帶來的奴婢全都是女孩子。

裴卿需要太多的人才,但她希望優先使用女性,她不希望她們下地幹活,卻會讓她們承擔起很多管理任務,和更多的社會責任。

而她們,全都是她的私奴,所有的身契都會落在她手裏。

她們将會是她最重要的資産。

裴卿默默觀察這些奴婢的時候,她們也都在悄悄的看她。

她們臉上帶着忐忑又害怕的表情,每個人看起來都畏畏縮縮而不知所措,随着在庭院裏站得越來越久,大部分人都開始搖搖晃晃。

——在人牙子手裏的時候,這些女孩子沒一個能吃上飽飯,她們疲憊而虛弱,幾乎沒有體力。

饑餓疲勞加上恐懼,很快就出現了第1個昏倒的。

而後就像骨牌效應一樣,昏過去的人越來越多。

結果就讓人牙子的臉色相當難看,越來越難看。

“這一批的品質不盡如人意呢。”裴卿挑剔的對人牙子說。

人牙子額頭冒出冷汗,女人不如男人好賣,尤其這些相貌平平長得又十分瘦弱的女孩,既不能負責貌美如花也不能負責賺錢養家,要不是聽說瑞王妃想要這樣的女孩,他也不會帶着人跋涉百裏來到這地方。

總之他是不會帶這些賠錢貨走的,絕對要想方設法讓瑞王妃把她們都留下。

“他們這都是餓的,餓的,”人牙子再三強調,“只要吃上兩頓飽飯馬上就活蹦亂跳。”

裴卿繼續挑剔:“但是這樣本王妃就不知道這裏面誰是生病,誰是餓的,這讓本王妃怎麽挑人?”

她看了一眼阿杏。

阿杏當即告訴人牙子:“王妃娘娘要這麽多人是來當侍衛的,女侍衛!”

既然是來當侍衛的,那必須要身強力壯,瘦的像小雞仔一樣,怎麽擔負起保護王妃娘娘的重任?

人牙子連連搓手,殷切的說:“王妃娘娘看在她們都是不超過二十歲的青壯年身份上,您就收下她們吧。”

前兩次他帶人來賣的時候,瑞王府不挑不撿,十分大方,怎麽輪到這一次,還挑剔上了呢?

裴卿笑眯眯,沒有說話,只是又看了阿杏一眼。

阿杏果斷對人牙子說道:“王妃娘娘的意思,要是只需一半價錢,人我們也不是不可以留下。”

人牙子眼前一黑,這剛好是他心裏的底線。

“只能給您老人家免去二成,半價就有點太少了,”人牙子愁眉苦臉。

不等王妃娘娘答話,阿杏又搶着說:“不賣算了,你不賣別人搶着賣。”

說着這位王妃娘娘的貼身侍女就要趕人。

這手法也太利索了,人牙子頓時扛不住。

“半價就半價,”他咬咬牙說,“娘娘以後可要多照顧小人的生意。”

在座位上端莊坐着的裴卿,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拿起了茶杯。

阿杏便說:“張管事,結賬,送客。”

張管是給了人牙子錢之後就把這些女孩領走了,她們需要先沐浴更衣,然後再吃東西,等吃飽了之後才會收到王妃娘娘的召見。

昏倒的女孩子被王妃娘娘下令每人灌了一碗糖水全都醒了過來,然後在張管事的帶領下來到一個偏院,這裏有一座女浴池。

已經有人給這些女孩子準備好,嶄新的內外衣物和洗澡用的胰子,還有人在外面站崗,為她們守衛。

幾十個女孩子進了澡堂之後,起初不知所措,當她們突然聽到嘩嘩的水聲從天而降的時候,全都被吓了一跳。

水是從天花板上澆下來的,仿若下雨一樣,但卻是溫熱的雨。

這跟她們以前沐浴的方式完全不一樣。

帶着驚訝和新奇感,這些女孩子洗完了澡,換上幹淨舒适的新衣服,而後被人領到了另一個院子。

那個院子裏充滿了飯菜的香味,來來往往到處都是人,進了屋之後也全都是人,每人手裏都端着一個木盆,裏面是滿滿當當的一盆飯,上面蓋着幾片大大的肉,還有油汪汪的野菜。

所有被領到這裏的女孩子都咽了一口唾沫。

片刻之後,她們每人手裏多了一個木盆,跟剛才被他們羨慕的那些人一樣,滿滿的全是飯,上面蓋着肉和菜。

這些女孩子被安頓到一張長桌子上坐下來吃飯,剛坐下來,大部分人都開始狼吞虎咽的吃飯。

但其中卻有一個女孩子帶着警惕而不安的眼神,開始偷瞄周圍的人。

她名叫翠灣。

翠灣曾經有過一個主人,雪白的頭發漂亮的臉蛋,還是一位皇子府上的供奉,每年的收入超過10萬兩白銀。

但是她的主人不見了。

主人消失已經有半個月了,翠灣感到很不安。

她是主人的貼身侍女,主人只有她這麽一個貼身侍女,對她很好,不僅救過她的命還供她吃穿,對她更是有求必應。

剛跟主人來到京城的時候,翠灣常常能看到貴族女郎身着绫羅綢緞騎在馬上打馬過街,一個個神采飛揚,看上去美麗高貴又放肆,她特別的羨慕。

主人便給她買了馬,更買了許多漂亮的衣裳,還親自教會了她騎馬,親手打了一根鑲了寶石的馬鞭,告訴她想抽誰就抽誰。

有一位來皇子府上做客的郡主譏笑她鄉下土包子,主人便捉着她的手,抽了那郡主一馬鞭,而最後,開口道歉的卻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主人簡直無所不能!

在主人身邊的日子是翠灣畢生最快樂的日子,她覺得主人像神仙,雖然主人有一點邪魔的愛好,但這不妨礙翠灣發自心底的崇敬愛慕他。

主人離開之後半個月,她突然被人趕出了宅子,沒收了所有的漂亮的衣服,馬匹和馬鞭也被搶走,人們告訴她,她的主人死掉了,死在了一個偏僻的小縣,一個窮鄉僻壤。

翠灣始終不能相信這個噩耗。

當她打聽清楚那個小縣名字叫做昔縣,就一路坐着牛車往這裏趕來。

現在她已經成功混進了縣裏,并在縣城城頭上看到了主人那張熟悉的俊臉。

——他只剩下了一個頭!

瘋狂的憤怒和無邊的悲痛令翠灣出奇的冷靜,她一直沉默的跟着人牙子來到王府,她不能接受主人這種憋屈的死法,她一定要找到殺害主人的兇手!

她不光想給主人報仇,還想毀滅這裏的一切。

不光兇手該死,這裏的所有人也都該死!

“你怎麽不吃飯?”旁邊一個女孩子扒飯途中好心的抽空問了她一嘴。

翠灣回過神來,強迫自己低下了頭,她的飯一口也沒動。

她深深吸了口氣,拿起了筷子,餓死自己是無法給主人報仇的,她得好好活着。

吃過飯之後,翠灣以為大家都要被分配着去幹活,然而她們卻又在別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另一個院子。

這個院子裏擺滿了一排一排的桌子和整整齊齊的凳子,而且每張桌子上面都放着一行行書本,看上去居然是個學堂。

女孩子們被指揮着在座位上坐下,每人都按照吩咐拿起了一本書。

就在這時,一個英氣勃勃的女孩子走進了學堂。

她的歲數跟她們差不多,雖然相貌普通,但氣質卻跟她們有天差地別。

翠灣無法形容站在她們面前,比她們高出一個臺階之上的那個女孩,她看上去似乎覺得自己是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

——她看起來自信又自負,驕傲極了。

“肅靜肅靜!”站在講臺上的阿桃拿起書本,用書脊敲了敲桌子,發出啪啪的響聲。

臺下坐着的女孩子們本來就說話聲音不大,現在全都閉上了嘴,充滿敬畏的看着她。

“王妃娘娘讓我來教你們,我叫阿桃,”她情緒高漲的說,“娘娘吩咐讓你們在10天內掌握小學一年級語文上冊和小學一年級數學上冊,故此我們的時間很緊,現在拿過書,翻開第1頁,我們開始吧。”

翠灣發現這個名字叫做阿桃的女孩子講起課來速度很快,但卻深入淺出,她本以為她不會那麽快就能聽懂,她知道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因為她從來也沒讀過書——但是跟着阿桃的講述走,她卻輕而易舉地弄懂了書本上的內容。

即便是心裏充滿了複仇的火焰,翠灣也不得不承認,阿桃是個人才。

而在她周圍,其他女孩兒也彼此交換着目光,她們以前也從來沒讀過書,但是她們驚訝的發現,她們居然都是讀書的好苗子,一聽就懂,一學就會,毫不費力的就學了好幾頁內容。

真是奇了怪了,我以前也這麽聰明嗎?翠灣忍不住撓了撓耳朵,感覺很不可思議。

——那為什麽主人以前常常叫她小笨蛋?

主人光教她寫自己的名字,就教了三個月!

然而在這個地方,她只花了半個下午的時間就學了100多個字!

“這課本就是很容易讓人弄懂”,最晚小聲的自言自語,她把自己學得快的原因歸咎于課本——這裏的課本上面的文字是橫排的,跟主人收藏的所有書都不同。

一定是這個緣故,才讓她學得飛快。

課程中間她們得到了一盞茶的休息時間,阿桃雖然講課的時候有點傲慢,但在休息的時候卻是親切的,也樂于回答她們的問題。

翠灣就在想要不要好好接近這位教書先生,或許她知道點關于主人的消息?

可惜一盞茶的時間不夠她遲疑的,她還沒有下定決心,課程又繼續開始了。

阿桃一直講到了天黑才放過了她們,讓她們排隊去飯堂吃飯。

這裏居然是一天三頓飯!

出身貧民的翠灣很清楚,天底下絕大部分的人家是不可能吃第3頓飯的,即便會安排三頓飯,那麽晚飯也應該是清湯寡水,騙騙肚子就算了的。

然而昔縣這裏的第3頓飯卻和午飯一樣豐盛!

依然是滿滿一大盆飯,上面蓋着幾片大大的肉片,還有油光水亮的野菜,那野菜上面一看就澆了豬油,吃在口裏香味十分濃郁。

即便是跟着主人錦衣玉食了好一段時間的翠灣,也不得不承認昔縣這地方的飯很有特色,跟任何地方的飯都不同,而且相當好吃。

吃完飯之後,她們又在別人的帶領下去了另一個院落,這裏的屋子是大通鋪,幾十個女孩子睡在長長一溜木板上,但是屋子裏面非常幹淨 ,居然還有熱水通到了屋子裏。

聽說是瑞王妃花高價錢采購來南方的竹管,做成了一種名為“自來水”的東西,使得每間屋子日夜都有水源源不斷,不光是冷水還有熱水!

這也太奢靡了吧?

即便是皇子府都沒有這麽便利的享受!

所有見到的一切都令翠灣瞠目結舌,不可思議。

在這個地方仆人不像仆人,每個人都擡頭挺胸,而且聽說這裏不允許行跪拜禮,所有人見面只允許拱手,哪怕是見到瑞王妃也是如此。

“這位王妃也太不可思議了……”

翠灣回想了一下主人寄居的那一位皇子的正妃——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一個仆人任何一個正眼,從來都是拿鼻孔看人,經常一言不合就下令“拉下去杖斃”,府裏每天都有擡出去的人。

再瞅瞅這位睿王妃的派頭……不怎麽像一位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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