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求求您,求求您放過倩兒吧,她沒有害您,她真的沒有!”
沈思曼剛回到左相府,便被四房姨娘陳氏攔住,二話不說直接雙膝跪地“砰砰砰”的給她磕起了頭,邊磕邊哭喊着,倒是讓沈思曼不由怔忪,看着這姨娘不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
今日跟在她身邊的是一個丫鬟,是當日她剛清醒過來出門時看到的那兩個跟随在奶娘身旁的丫鬟之一,名為春兒,李春兒,是奶娘的女兒,比沈思曼大半歲,自小就跟随在她身邊作為她的貼身婢女兼玩伴。
看着這陳姨娘竟攔在小姐前面磕頭哭喊,她也不禁驚訝,忙小心看了眼小姐的臉色,然後走上前伸手去扶,說道:“陳姨娘,你這是做什麽?小姐才剛從外面回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呢,你這是怎麽了?”
陳氏在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擡起頭來看沈思曼,也讓沈思曼看到了她此刻近乎虛脫的蒼白臉色,雙目紅腫滿是悲傷絕望之色,似乎受到了什麽巨大的打擊以至于站在那兒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若非春兒扶着她怕是又要跌倒下去了。
春兒看到她這模樣也是被吓了一跳,又看她神情激動渾身都在哆嗦着,一副想要說話卻又一時間說不出來的模樣,不禁又開口安撫道:“陳姨娘,你先別激動,緩緩氣兒。你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更要靜心休養才是。”
說到身孕,她低頭,伸手摸了摸還并不明顯的肚子,神情卻越發悲滄,說道:“這怕也是個沒福的,若注定要來這世上受苦,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來了。”
沈思曼聽得眉梢倏然輕挑,有哪個母親會這樣說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春兒又轉頭來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無奈看到的依然是那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不禁在心裏暗暗嘆息了一聲,她都快要不認識小姐了,以前若遇到這種事情,她斷不可能如此這般的平靜無動于衷,定是滿臉驚懼無措,手忙腳亂到不知道該如何說話才符合小姐的性子。
她不合時宜的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又看眼前小姐那面癱的表情,莫名的勾了勾嘴角,好像覺得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小姐看起來并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那她便代替着開口說道:“陳姨娘千萬別這麽說,小公子定是個有福的,不然如何能投胎到沈家姨娘的肚子裏來?”
卻不想她這一說,竟讓陳氏忽然失控又哭了起來,腿一軟便又要跪下,擡頭看着沈思曼說道:“二小姐,倩兒她真的從不曾做過任何傷害您的事,求您……”
“來人,将陳姨娘扶回房裏去。”忽然插入進來的聲音打斷了陳姨娘的話,她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便禁不住的渾身一顫,然後轉頭看向了身後,沈仲文正眉頭緊皺的站在她身後,看向她的眼神黑沉沉的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
而随着他的話,馬上就有兩個婆子走了過來,用力的毫不憐惜的伸手便将陳氏抓着拉了起來,要将她拉回到後院去。
陳氏在她們的手中用力掙紮,但哪裏是這兩個粗壯婆子的對手?掙紮之下反倒讓她自己的臉色更加蒼白,實在掙紮不過便朝着沈思曼大聲哭喊了起來:“二小姐,倩兒真的沒有害你,真的沒有啊!”
又轉頭沖沈仲文喊道:“老爺,你平日裏也甚是疼愛倩兒,今日卻為何要将她至于這般深淵地獄?四小姐是您的女兒,難道倩兒就不是嗎?她還那麽小,哪裏會知道那些事?如何會做出那種事?老爺……”
沈仲文的臉色愈加難看,沖着那兩個婆子便怒道:“還不快送她回去!”
陳姨娘被拖走了,她的喊叫也在其中一個婆子伸手之後變成了“嗚嗚”聲,而從始至終,沈思曼都只是站在那兒冷眼看着,沒有說過一句話發表過任何意見,唯有随着事态發展,她眼眸之中透露出來的嘲諷漸漸明顯。
她大概已經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于是她看向沈仲文的眼神也在無形中更多了些譏诮。
沈仲文被她這麽一看,只覺得渾身不舒服,不禁眼中有什麽浮動了下,然後邁着方步走近過來,問道:“你這幾日都跑哪裏去了?身為千金閨秀,豈能幾日夜不歸宿的,真是越來越沒規矩!”
沈思曼将視線從陳姨娘離去的方向收回,漠然看着他說道:“我在左相府後院十七年,也沒見你什麽時候關注過我,怎麽今日突然關心起來了?”
他面色一沉,随之又一緩,面對着她的神情有些無奈而歉疚,道:“你這是在責怪爹不夠關心你嗎?”
“怎麽會?你都幫我将當日害我的人給揪了出來,怎麽會不關心我呢?”
沈仲文忽然被噎住,面對着沈思曼那漠然冷峭的目光以及這一句意有所指的話,他不禁神色微閃,卻依然說道:“關于那件事,我已經查清,是倩兒暗中指使了她的丫鬟偷偷在你的點心裏下了蒙汗藥,意圖陷害你之後再陷害瑜兒,又與你院中那晚當值的丫鬟串通放了那男子進去,才會有了之後的事情,讓你受辱受了委屈。”
“哦?”
“我也沒想到倩兒竟會做出這種膽大妄為的事情來,現已将她關了起來,等候之後的審問,定要還你一個清白。”
沈思曼冷眼看着這自說自話的左相大人,忽然冷笑,道:“這些話,你信?”
“思曼……”
她的眼神越發譏諷,冷笑着說道:“還我清白?父親大人,你以為當我被捉奸在床之後,還能有什麽所謂的清白可言?不管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又是否真發生了什麽或者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當一個男人衣衫不整的被從我的閨房裏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代表了我的清白不在。”
“我知你委屈……”
“不,我倒是并不覺得委屈,不過你的處事方法卻真叫我不屑。你就那麽喜歡沈思瑜,以至于為了保她而不惜視嫡女被辱而無動于衷,不惜将無辜的小女兒牽扯進來代其受罪?”
“我說了,當日之事與你四妹并無關系,她也是受害者,是你五妹指使丫鬟暗中在你四妹送給你的點心裏下了蒙汗藥!”
沈思曼忽然伸手,食指毫不客氣的直指向了他的鼻子,在沈仲文霍然變色時,冷然說道:“你可以颠倒黑白指鹿為馬,漠然無情的陷無辜小女于不義,但別當我是傻瓜!你想保你的四女兒,也別到我面前來唧唧歪歪說這些自以為是的話,你不覺得可笑我還以為無恥呢!”
此刻的她,目光清冷神情冷冽,足夠兇悍的氣場讓沈仲文都感覺到了深沉壓力,随之便是惱怒。
他堂堂一國左相,竟被自己的女兒指着鼻子大罵?而且這個女兒在過去的十七年裏都是性子軟弱任他捏扁搓圓的。
他大怒,沈思曼卻用力一甩手,然後帶着春兒從他身旁繞過往後院去了,期間再沒有看他一眼。
沈仲文的臉色頃刻間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轉身死死盯着沈思曼的背影,目光冰涼森冷,然後聽他忽然怒喝一聲:“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