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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有吃完解藥不久就在帝渚的懷裏閉眼睡了過去。
他睡得很香,帝渚抱着他坐了良久,一時間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直到殿外天色黑盡,她才嘆着氣的把人送回床上,看了一陣見床上的小團棉花沒有變化,便轉身回到了外殿去處理這幾日因為被小何有鬧着要她相陪而沒法批閱,堆積成了小山丘的奏折。
批閱到後半夜才是處理完畢,她喚人給她簡單梳洗後回到內殿再看,床上拱成一團的小棉花仍是沒有多少變化,看着就和平常他睡着的時候一模一樣。
想着這藥效發揮怕要段時間,暫且急不來,帝渚脫了外衣便上床抱着軟軟的小棉花沉沉睡去。
待到翌日天明三竿,垂帳外傳來宮人小聲的禀報張禦醫在外等了好一陣兒,帝渚辛苦大半夜才睡下不久,混糊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卻仍是習慣的很快恢複了神志,讓宮人去喚人進來,她穿好衣立馬便來。
待宮人諾聲退下,帝渚閉上眼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後頸,足足過了小半刻她才察覺到什麽不同,低頭一看,果然在她懷裏的欣長身體已經不是昨夜摟入懷裏的小棉花。
全身赤裸的男子閉眼沉睡的深沉,俊雅陰柔的側臉壓着潑墨的長發,好似一顆剛剝好的光滑白嫩的雞蛋。
帝渚摟着這顆嫩生生的白雞蛋發怔好久,直到她耳尖聽到了殿外傳來的響動,方是收斂紊亂的心緒,一點一點的抽出與男子交纏的手腳。
她唯恐一點響動會吵醒了床上的人,默不作聲的起身扯過衣物一一穿好,打理完畢後就輕聲出了內殿往外殿去也。
衣冠楚楚的天子剛一出現,久侯許久的張禦醫便急不可耐的沖上去追問道:“陛下,如何了?”
“恢複了,還在睡。”帝渚的聲音特意壓得輕淡,就怕擾着了殿內那人的好眠。
張禦醫聞言大松一口氣,笑眯眯道:“老臣就說這解藥不能出錯,九千歲也恢複了正常身體,陛下這便能安心了吧?”
“恩。”帝渚亦是眉目輕松的颔首,又道,“他體內的毒全部清了麽?”
“唔,大致是出不了錯的。”張禦醫沉吟道,“就算有,最多不過是留了點餘毒,過個兩日便自己散了。”
“餘毒?那還會不會有其他症……”
話未說完,帝渚便聽見身後有細微放輕的腳步聲,而對面的張禦醫也露出奇異的神色,她便意料到了什麽。
剛起身要回頭往後看,忽有重物從後一下沖了上來,劈頭蓋腦的就把她連腰帶手臂的死死抱在了懷裏!
這力道用的十足十,好似她長了雙翅膀,萬一沒有緊緊抓住她,便會轉眼之間振翅飛了似得,因此竟連她都不能立刻睜開!
同時一道極其熟悉的低細柔音在耳邊響起,帶着滿滿的驚喜與激動:“我抓住你了,神鳥!”
帝渚:“……”
張禦醫則是一臉懵逼的看着面前的二人,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而死死抱着帝渚不肯松手的何有正是又喜又驚,擡頭看見張禦醫傻呆鵝的愣愣站着,立刻極其不滿的對他大呼小叫道:“你還站在這裏傻看什麽,快去把門關上啊,不然神鳥飛了怎麽辦?!”
帝渚:“……”
張禦醫被仿佛精神錯亂的何有吓到了,老臉驚慌的看向帝渚:“陛,陛……”
“畢什麽畢啊,我知道這畢竟是神鳥不能粗魯對待!”何有不耐煩的打斷他,“但是我要不死死抓住它,被它飛了可再也尋不回來了!”
說着,他急不可耐的對張禦醫再催促道:“你快去關上門啊,不然萬一神鳥掙紮起來我就抓不住它了!”
“但,但這不是,她是陛……”
張禦醫顫抖着手還想勸他什麽,何有就急了:“你還在廢話什麽,還不快去關門!”他急的眼睛都紅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它,要是被它飛了,你拿什麽賠我?!”
終于沉靜下來的帝渚瞥了眼緊抱自己不敢松手的何有,又看向對面老眼亂顫的張禦醫,微微嘆息後,最終萬般無奈的妥協般朝他輕輕颔首,示意他依言去關門。
天子都下令了,張禦醫哪能不應,轉身踉跄的把兩扇殿門關上,再疾步趕了回來,見何有還是死抱着帝渚不松手,連眼睛都死死盯着身前的人,唯恐一眨眼人便會從他懷裏不見了似得。
而全程沒有反抗,始終順從的被他抱住的帝渚正皺着眉,面色沉靜看不出喜怒。
這幕看的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天子雖說神功蓋世,是世間少有巾帼不讓須眉的英雄人物,但畢竟是金枝貴體,卻被神志不清的何有沒輕沒重的桎梏在懷,他一顆心險些摔碎成了渣滓!
“九千,九千歲,你看門,門也關上了,咱們先松手好不好?她乃是國體,萬萬傷不得呀……”被吓壞的張禦醫嘗試着和何有講道理。
何有想也不想的搖頭拒絕:“不行,這屋子這麽大,我不放心放開它,萬一它飛上屋梁躲着不肯下來怎麽辦?”
他注意張禦醫說的某個特殊字眼,便蹙起秀氣的眉頭,奇怪的問道:“什麽九千歲?我只是一名掌香太監,九千歲這名頭可不是我這種普通太監能頂上的,再說我鳳歌千百年裏就沒有九千歲這號人,你個老公公老的眼睛昏花了吧?!”
鳳歌以前當然沒有,是你坐到了天子的左右臂後掌權無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才得九千歲這個尊名!而且我才不是公公!
雖想這麽說,但張禦醫在帝渚瞥來的眼神下便收了回去,轉而改口道:“是是是,我說錯了,那你,那你……”
他正為難不知該怎麽勸時,對面的帝渚又遞來個眼神,他恍然大悟,忙道:“就這麽抱着也不是個法子,你不如快去找根繩子把她綁住,她就飛不了了!”
果然何有的眼睛大亮,把懷裏一直溫順乖巧的帝渚‘交’到了張禦醫手上,再三囑咐他一定要看好別讓她飛了,這才轉頭風風火火的跑到了內殿到處翻找繩子。
他一進內殿,張禦醫立馬收回了自己虛虛抓着帝渚手臂的手,正要躬身請罪時就見帝渚眼神複雜的看他:“你為什麽教他用繩子?”
“啊,這不是陛下的意思嗎?”張禦醫大為錯愕。
“……朕的意思是讓你出去,朕自己來處理。”帝渚再次嘆氣,同時暗自感嘆自己怕是前世壞事做盡,殺人無數,否則不至于這輩子遇到的人個個皆是讓她心累無比,如同還債。
誤解天子意思,還害的天子要被綁,這罪名足以把他抄家充公了,張禦醫羞愧的連連咳嗽,還在思考怎麽賠罪,恢複平靜的天子又問他道:“他現在這樣是為何?”
何有的古怪行為張禦醫亦是大奇,他苦苦思索一會兒,猛然捶手道:“應該是老臣的禦青丹還有餘效,九千歲雖然身體複原,神志還有點錯亂!”
“這又要多久?”帝渚的耐心在這幾日被磋磨的更上一層樓。
張禦醫掐指一算,便歡喜答道:“陛下放心,這餘效維持最短一日,最長不過兩日!”
帝渚頓時輕松許多。
至多一兩日罷了,她還是陪得起。
這時,在內殿四處摸索的何有終于找到了繩子,興沖沖的拿着跑了出來就欲往她手上綁,帝渚低眼一看,看見他手裏那根‘繩子’竟然原該是他衣上的腰帶!
大概是在內殿裏沒找到合适的繩子,何有一時急迫便幹脆抽出自己的腰帶當做繩子。
頭次抓到‘神鳥’,他激動的不得了,竟顧不及再找根腰帶束身,他原本随便往身上套的衣服又簡單輕薄,沒了腰帶束衣的前襟領口便往外散開了一些,露出小片白皙的胸膛。
帝渚看的眼皮一緊,在何有拿着腰帶捆她時,她便一聲不吭的伸出手腕配合他綁,趁他低頭綁的專心,她便側身站到了他身前擋住了對面的張禦醫,免得他看見些不該看的東西。
還是頭次綁神鳥,手法不免有點笨拙,何有激動的臉頰緋紅,綁到一半時擡頭小心的看她,滿是緊張:“神鳥,我綁的你疼麽?”
“……不疼,你還可以綁緊點。”
“哦!”何有聽後就放心了很多,埋下頭繼續捯饬綁鳥大業,只是半刻之後他又猛然擡頭,瞪大了眼睛看住帝渚,震驚喊道,“神鳥怎麽會說話?!”
“……”
帝渚無言看他片響,想了想還是安撫似得答他:“你都說了我是神鳥,我自然是會說話的。”
何有這才大松一口氣,一副猶有後怕的模樣:“吓死我了,還以為我是綁成了人呢!”
旁邊張禦醫的表情似哭似笑,微妙的很。
可不是咋地,不僅綁的人,還綁的是堂堂天子,古來今往就你這獨一號啊!
“不過我也不可能綁錯,你就是神鳥啊!”何有滿足又歡喜的看着帝渚笑,桃花眼裏生了光的璀璨,一字一句的定定道,“你就是我的神鳥,會說話,長得像人,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神鳥!”
聽完,帝渚意味不明的挑目一笑,接着淡淡答道:“是啊,你的。”
沒想到會被此刻這仿佛是在情定終生的二人當場喂了大大的狗糧,張禦醫的老臉抽搐,白眼一個勁的狂翻。
聽完這話,何有更是滿足異常,一邊看着帝渚傻兮兮的笑,一邊馬不停蹄的繼續綁帝渚。
此情此景,顯得十足可笑。
只是那腰帶終究長短有限,綁了兩三圈後就到了盡頭,而且質量輕細,看着一掙就斷,令他怎能安心靠着這個輕易便會扯碎的小東西把高貴漂亮的‘神鳥’困在身邊。
“神鳥,我記得之前有鎖鏈鎖着你的呀。”何有似乎是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什麽,目光疑惑的看向帝渚空蕩蕩的手腳。
他睜着純淨的目光,一如年幼天真的小何有,直言不諱的問她:“原本綁着你手和腳的銀鏈呢?是被取掉了麽?”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周圍,目光更奇:“對了,你不是應該住在那座巨大的金籠子裏麽?為什麽你會在皇帝的寝宮啊?”
帝渚的眼神一下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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