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管是那顏還是那年都不想拖着,那顏是怕拖來拖去拖出事,那年是想要在自己歸隊之前把家裏安排好,免得自己走了三個妹妹出岔子。雖然那莳肯定是能去鋼鐵廠上班的,但是鋼鐵廠坐辦公室和鋼鐵廠燒鍋爐可是兩種不同的境地,但真被安排進去燒鍋爐,那你也不能說鋼鐵廠沒給安排工作。
傍晚的時候那年就帶着那莳回來了,兩個人手裏都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筒子樓裏有人問怎麽置辦了那麽多的東西,那年也沒瞞着,跟大家說了那顏那玥要下鄉支持農村建設的事情。
且不說大家心裏是怎麽想的,覺得那顏那玥傻也好,嘀咕那顏都不怕死在鄉下也好,面上還得誇那顏和那玥是個有志青年,敢于奉獻,有一顆赤誠的心。
那莳還把兩個人的積極分子獎狀拿出來給圍觀的人看了幾眼,然後才抱着自己從鋼鐵廠領來的東西跟着那年一起回了家。
他們一走,背後的人群開始嘀嘀咕咕。
最先開口的是住在一樓的姚老太太,她的長相略微有些刻薄,一雙吊梢眼看起來讓人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只見她嘴角一笑笑的特別的幸災樂禍:“還以為廠裏會給她們仨都安排工作呢,再不行就算是出錢買看在曹英的面子上也會給安排,沒想到三姐妹兩個去下鄉,去的還不是那個病秧子。”
她早看那家不順眼了,一家就三個人在還住着那麽大的房子,她們家十個人還住着一個三十平的房子每天都擠擠當當的。她早就想要跟那家換房子了,可惜自己兒子級別不夠廠裏不給換,她去找曹英,曹英那|賤|人也不同意。幸好蒼天有眼,讓曹英去見了閻王。
等着吧,曹英家那幾個小賤蹄子也不會落着好,沒了爹媽的崽子,還能仗着那早死的爹媽作威作福?
筒子樓裏的人也知道姚老太太對那家很有意見,只是沒想到她能刻薄到這個程度。那家大姑娘雖然身體不好,但誰也不會這樣大肆宣傳還直接說她病秧子,這要是傳出去了還不得是戳別人肺管子嗎?
當下有和那家關系的好的人家就反駁:“姚大娘,說話也不用那麽刻薄,顏顏身體是不好,但你話也沒必要說的那麽難聽。而且顏顏玥玥懂事不給廠裏添麻煩,還主動下鄉去建設農村,組織上都是表揚她們給她們發獎狀的。”
“對啊姚大媽,你可別亂說話給你兒子添麻煩,你家可都靠着你兒子兒媳婦養家呢。”
都是一個廠裏的,誰不知道家屬院的極品姚老太太呢。這姚家老太太以前是鋼鐵廠附近一個村子裏的,後來她大兒子在鋼鐵廠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遇到了她大兒媳。她大兒媳出息啊,一家都是鋼鐵廠的員工,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爹走的早就留下她這麽一根苗苗,她娘也沒有改嫁,就拉扯着她長大。
後來這姑娘跟姚老大結婚後之後憑着她爹留下來的那點兒香火拉拔着姚老大讓他轉了正,兩口子生了兩兒兩女,一家人也算是過的和和美美。
壞就壞在後來這姑娘媽沒了,姚老大的媽媽頓時就飄了起來,拖家帶口的帶着家裏人來投奔自己大兒子大兒媳。帶來的人裏不僅包括二兒子二兒媳小女兒,還包括二兒子二兒媳的一對雙胞胎孩子。那會兒姚家還不住在這棟樓,不過也是天天鬧的雞飛狗跳,家屬院的人都看足了熱鬧。後來還是因為姚老二的兒子打破了姚老大小女兒的腦袋,姚家大兒媳發了狠才把姚老二一家和姚家小女兒趕了出去,還放話說她爸媽的工作是留給自己孩子的,想要讓姚老二和姚家小女兒頂她爸媽的崗,吃屁去吧。
也是因為這樣家屬院的人才知道姚家老太太是打的什麽主意,當下對她們格外的不恥,同時也更加同情姚老大一家,平時對她們也挺寬容的。
畢竟可憐到這個程度,适當的憐憫一下也是可以的。
姚老太太越讨厭,就襯的姚老大一家越可憐越造孽。
“呸,他們能給我幾個子兒。”姚老太太啐了一口,腰一扭轉身回屋了,還把門摔的震天響。
門一關,筒子樓裏的人又開始指責姚老太太,同情姚老大一家。二樓窗戶邊那顏看着這一幕,表情看不出什麽,那年就站在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去理那些,只要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那顏嘴角翹了翹,笑的一臉乖巧:“我知道的,大哥。”
看着乖乖巧巧的妹妹,那年心裏一片柔軟。三個妹妹中其實他相處的最少的就是那顏,因為那顏平時都待在道觀裏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回來。但哪怕見的不多,他也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身體不好的妹妹,長得可漂亮了,跟個瓷娃娃一樣需要好好呵護才能長大呢。
那顏那玥那莳雖然是三胞胎,但長得卻各有不同。那莳看着就是活潑開朗的,性子也比較潑辣。那玥性格相對來說要更軟一些,長得也像是以前舊社會的正妻宗婦,長相就很溫柔。那顏是三姐妹個頭最小的那個,雖然是姐姐,但個頭看起來更像是妹妹,同樣也是長得最好看的那個。
其實那年不太想她去鄉下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女孩子太好看去外面其實不安全。但……仔細想想,那顏的身體也确實是要在鄉下修養,再說了,她身體不好,可能也沒人會打她的主意。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別人戳她一下她就往地上倒,問就是別人打的,沒有個百八十塊的是起不來的。
想到這裏那年嘴角抽了抽,特別想知道那顏在道觀裏都學了些什麽。
“到了鄉下有事兒給我拍電報打電話。”那年揉揉那顏的腦袋,他擡手的時候手腕上的石頭也跟着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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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顏那玥報名下鄉之後那年又在家裏待了兩天才歸隊,這兩天他一直忙進忙出的,一直帶着那玥那莳出去置辦下鄉要用的東西,上到衣服被褥鞋子,小到針頭線腦,紅糖奶粉麥乳精是有票就買。但是糖票奶粉票這些家裏也不多,現在這些都是稀罕東西,那年覺得自己回到部隊之後得找自己N省的戰友多換一些奶粉奶疙瘩,多換一些三個妹妹都可以吃。
現在的票據并不是全國通用的,全國通用的票也有,但一般人用不上,所以那家沒有。那年廢了點功夫也不過就換到了三十斤的全國細糧票和五斤全國肉票,五斤全國油票。其實那顏那玥是覺得夠了,但架不住那年覺得不夠,在他出發前還給湊了二十斤軍用糧票,也不知道是怎麽湊到的。
“等你們到了鄉下一定要給我拍電報,有缺的東西就給我寫信。莳莳也是,有事兒就給我拍電報打電話,咱家姑娘不受委屈,知道嗎?”
那玥那莳一左一右把那顏護在中間,聽到那年的話就點頭:“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們能照顧好自己。你在部隊也要好好訓練,平時多流汗,在戰場上才能少流血。”
“我給你的小石頭你貼身揣着,要記得。”
那年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應下來表示自己記住了。
那顏怕那年跟書裏一樣直接落了個重傷死在手術臺上的下鄉,又說道:“大哥,你真的要注意安全,你是我們的支柱是我們的依靠。”
“知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那年說完又跟那玥和那莳說話,叮囑她們要注意身體,該吃吃該喝喝,不要委屈自己。
兄妹四個隔着火車的車窗絮絮叨叨的說着分別的話,直到火車‘嗚嗚’開始‘況且況且’向前方行駛,不少送行的人都跟着火車一起往前跑。那顏姐妹仨不敢跟着跑,不僅不敢跟着跑,那玥和那莳還把那顏護在中間怕人撞到她。
姐妹仨朝火車揮手,視線一直跟着那年所在的車廂,直到車子遠去再也看不見才作罷。
“行了,我們也回去吧,明天那莳就得去上班了,我們也還得把東西收拾收拾呢。”
姐妹仨也跟着送行的人流一起出了火車站,慢慢的身後的首都站也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只是依舊有不少的人在朝那小黑點的方向去,也有不少的人從那個小黑點裏出來。
來來往往,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