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點頭,笑得妖孽一般,手摟得緊了些,“她雖然忘記了許多事,但她的記憶裏仍殘留着雷雨交加那日飛機失事、父母慘死的痛楚與恐懼,雖然只是零星一點的,對她的刺激也是挺大的,所以才會潛意識裏那麽懼黑與雷電,只要把它全部消除……”
“飛機失事,她還記得?”行之天有些恍神,飄忽向小家夥的眼神有些怪異,“可她卻從沒跟我提起。”
行之天,若一切都在你掌控中,那還有什麽意思。妖之垂眼,濃長的睫毛遮了眼底一閃而逝興致,唇角上翹,神情頗有些幸災樂禍。
“聽好,她可是受到了刺激再加上輕微腦震蕩,才會間歇性失憶。”妖之抱着小家夥站起身,莞爾笑着,對上行之天猜疑的眸子,“不要懷疑我為什麽知道這麽多……我只是看了醫生給她下的診斷書,不過……”他纖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撫順和服的褶皺,撫過脖頸,碧眸笑得頗含深意,“間歇性失憶不比永久失憶,總會有恢複的那一日。”
當然,你妹妹那時候怕也只有三歲,三歲的小孩你能指望她記住什麽呢。
只是,行之天你的表情卻讓我倍感興趣,難道你以前真對她做過什麽……你那時也只有十歲吧,能做什麽呢?
就算恢複記憶,三歲的小孩能憶起什麽。
你是想讓她忘記還是……永遠的記住。
怕是,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我可在等你的答複,我是心理醫生沒錯,催眠術卻也是一流的。你會需要我的……”
妖之嘴角勾起引人深思的笑意。
行之天身子僵住了。
妖之傲氣地挺直背,與他擦肩而過,聲音不大卻故意神秘地說,“你的寶貝記憶能恢複幾成,我們暫且不說,可小家夥的腦子裏秘密确實裝了不少,對你這個做哥哥的,她可是防備得很,你……真是失敗。”
行之天嘴唇緊抿,不做任何響應。
妖之搖頭,笑得頗無語。
行之天啊,行之天,你辭退了所有礙眼的仆人,獨自養着你的妹妹,不讓她接觸外頭的世界,你就真以為她的世界就以你為中心了麽……她可不是你的童養媳,她是你的親妹妹。
十一歲的女孩可不傻,她只是裝傻。
如今妹妹千方百計脫離你掌控的感覺如何?
若是不知道,我會讓你知道的。
如此的兄妹二人,可真是有趣得打緊。
城堡裏隐藏的事情可真不少……
對了,還有一人。
妖之逗弄着懷裏異常安靜的小家夥,回眸笑望着行之天,那一眼望得別有深意,他舒展着一只胳膊,緩緩拉開了門,卻極不小心的撞上了一個人。
啞伯身形不穩,站直了,畢恭畢敬地鞠躬,手上捧了一盤小點心。看這情形似乎是準備拿來給小家夥作午間甜點。
妖之小心地摟着小家夥,小家夥乖乖的,眼睛毫無神采。
啞伯擡眼,似乎發現了不對勁,比劃着手要來抱小姐。
“她很好,不會有事兒的。”妖之斜乜一眼,湊近了身子,随後在其耳邊輕聲絮語,“倒是你,把身體放松。抛開一切煩惱……”他聲音緩了,柔柔得似水一般,像極了池面蕩起地水的波紋,稍停頓了片刻,妖之突然高喊,“一,二,三,倒!”
随着“倒”字的斷喝,啞伯雙腳一軟,渾身猶如稀泥一般癱軟在地上。
“妖之,你這又是在做什麽。”行之天聲音裏壓抑着不滿,他站着,俯望着倒地的老管家,似乎是想扶,但皺皺眉卻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別急,好戲來了。”妖之抱了小家夥,松開了原本一直捂着她的耳朵,小心翼翼怕驚擾她似的,眼神溫柔,繼而望向老管家
“啞伯,告訴我,你來這兒幾年了。”
老管家安詳地閉目,像是睡着了,卻努力地擡着手比劃着,動作遲緩。
“為什麽不親口告訴我呢。”妖之話裏帶着軟軟的語調,催眠的意味顯而易見。
“過分了,別忘了他是個啞巴。”
妖之蹲下身子,目光專注地望着他,“睜開眼,望着我……開口……告訴我,你來這兒幾年了。”
老管家聞言,睜開渾濁的眼,像是受了蠱惑般身子一顫,他眼神無焦距地的望着妖之,神情呆滞,喉嚨裏卻發出“咕咕”的聲響,半晌……沙啞的聲音像破空撕扯,緩緩說着殘缺不堪地三個字,
雖然嗓子啞了點,吐字也含糊,不過那四個字卻清晰極了,那就是“一輩子了。”
啞巴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開口了就絕對不會是啞巴。
行之天的表情那叫一個震驚,他眼神複雜的望着老管家。
老管家眼神渙散,卻還在一個勁兒地說着什麽,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照顧老爺,少爺夫人,然後就是小少爺,小姐……我要照顧他們一輩子。”
“為何要裝作啞巴?”
“老爺說得不假,言多必禍……這些年來不能說話便是福氣,少惹事端,我要一直呆在城堡裏照顧小少爺,小姐。”
“城堡裏有什麽事卻是外人不能說的麽?”
“當初……”老管家眉緊蹙,像是極力在隐忍什麽,但終究是敵不過催眠,他絮叨着,聲音壓低不急不緩,“少爺夫人與老爺吵了一架,其實他們不會死的,若不是搭了那趟飛機……他們帶着小姐不是去旅游,而是想逃。”
“他們為什麽要逃?”
“因為……因……小姐三歲那年,”老管家喉嚨裏含糊不清,“小少……”
“夠了!”行之天喝到,一聲斥責像是把老管家吓醒了一番,老人渾渾噩噩的睜開眼,身子一軟,翻着白眼,卻又昏睡了。
妖之勾嘴笑着,繼而又抱進小家夥,站起了身,“別吓壞了這個……”
小家夥歪頭倒在他懷裏,倒是挺安靜。
行之天忍着,沉着臉,喚來仆人把老管家擡出去,聲音極冷地說一聲,“管家身子有恙,一輩子伺候行氏老老小小也不容易,給他贍養費,讓他回老家去修養。”
一輩子,
想要一輩子呆在行氏,怕是不行了。
言多必失,好一個言多必失。
妖之嘴角勾着,臉色從容卻若有所思的行之天,再望向癱倒在地早已無知覺的啞伯,碧眸裏笑意盈盈,
城堡裏一個一本正經;一個裝模作樣;一個裝聾作啞。
真正是好玩兒極了。
妖之低頭,勾起手指,輕輕逗弄着,“小家夥,我知道你瞞着事兒不讓你哥哥知道,卻瞞不住我……我可對你很有興趣。”
小家夥側着身子,乖乖的将頭枕在他的肩上,眸子如一潭死水,安靜極了,像是沉靜在自己的記憶裏。她攥着妖之和服的手卻隐隐用力,指尖蒼白。
妖之碧瞳一緊,嘴角勾笑,小家夥在試圖抗拒啊……真可愛。
他不緊不緩地走着,寂靜的走廊上,木屐踏地之聲,清脆極了。
小家夥像是被吵到了,秀眉緊蹙,眼緊緊閉着。
妖之低頭望一眼懷裏的家夥,回眸間忍不住掃一眼行之天,規律的聲響卻也讓行之天頭腦昏沉了起來,行之天好不容易斂神,不贊同地瞪了他一眼,妖之勾起嘴角,眼中笑意更甚,緩緩踱了幾步,腳下的木屐聲伴随着一聲刺耳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他止了步,繼而低頭極專注的盯着懷裏的小人兒。
緊抱在懷裏的家夥身子一顫,她揉揉眼,擡了頭,眼神渙散迷蒙慢慢聚焦,像是才睡醒似的,傻傻的,煞是可愛。
妖之伸了手指,點了點她的小巧的鼻子,笑得頗禍害,“認識我麽?”
“……”小家夥眯着眼睛。
“可要記住了,我叫妖之。”
小家夥還是無語。
“無論你藏了多少,我都能将它揪出來,別忘了,我可是催眠術師。”
小家夥眉毛蹙着,撇頭,哼了一聲,像是不買賬。
行之天,遠遠地望着她的表情,神情愈發的嚴肅。
妖之回眸望着行之天,碧眸曉有興致,波光潋潋。
行之天,我可從未見你這麽認真過。
你若與你妹妹真是血緣,怕是更好玩了。
小家夥,小小年紀卻學會了僞裝,她在學着做你的乖乖妹妹。
許久沒碰上這麽有趣的事情了,
我若是也有這樣的妹妹,一定像你這般“疼”她。
行之天……
我若告訴你,我所窺探到的內心……我所知道的一切。
你這哥哥會怎麽做呢?
真是拭目以待啊。
ACT16
也寶寶記事簿
12月14日雷雨
這幾天陰雨綿綿,總是打雷,天黑黑的……很讓人害怕……
不喜歡這個季節,不想一個人睡。
每當夜深打雷下雨的時候,哥哥都會默默地守在我的床畔。
怎麽會這樣……
他怎麽進來的。
自從十歲那年之若和哥哥玩摸摸後,啞伯每次送完夜宵後都會細心的将我的房門鎖上。他比劃地說,小姐長大了,不能不忌諱男女之別了,夜裏睡覺要記得将房門上鎖。
可是……
之天,是我的親哥哥啊。
不過雖然如此,哥哥每當之若害怕的時候都會陪我。
時間掐得那麽好,多一分嫌早,少一分嫌晚。
雖然,我總是蜷縮在被子裏,發抖。
可是,我知道哥哥就在我的房間裏,我聽到他細微平穩的呼吸聲,和壓抑的腳步。外面電閃雷鳴,哥哥會把窗戶關了,把落地簾拉上了……
屋裏很黑,
也很安靜。
他卻不開燈,偶爾也會縮進被子裏,抱着我陪我睡,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床邊,一聲不吭地望着我。
天亮,仆人進來送早點的時候,哥哥總是會不見蹤影。
但我卻能摸到被子裏,屬于他的體溫,還有淡淡的清爽的味道。
後來,我終于發現了他的秘密。
只屬于……我們兄妹兩個的秘密。
那就是,哥哥的房間與我的卧室之間有暗閣可以相互通連。
最近城堡裏又多了一位私人醫生,專攻心理方面。
哥哥專門從美國請來,他是混血兒,瞳孔碧綠,卻有着深海湛藍的氣息。他木屐踏地很響,我不太喜歡他……
因為,他的眼睛和……木屐。
他總是讓我望着他的眼睛,我承認它雖然很漂亮……可卻讓人犯困,想打瞌睡。
醒來後卻什麽也忘了,額頭上的淡淡疤痕就隐隐犯疼。
哥哥說請他來,是為我治療的。
可是,我沒有病……只是怕黑,怕雷電……
為什麽要治病。
莫非,哥哥是發現了什麽。
其實,
城堡裏有很多秘密……
每個人都那麽小心地去維護它,不去捅破……比如城堡裏被鎖了的靠西南側的房間;比如啞伯刻意教我用的複雜的手勢,它們如此繁瑣,就連哥哥也看不懂,可是啞伯卻只用它給我講故事,那些故事……
算了,不說也罷。
最近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楚了,
我怕我會忘記……
我也記日記的,可是那些都是寫給哥哥看的。那個粉色甜甜圈的日記本,怕是哥哥每晚都會翻來看吧。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偷看我的日記的?
頁間夾着的面包屑撒了不少,我的一根小毛發也不見蹤影了。
他今天定是又看了。
不過,由着他了,
原本寫來就是讓他看的,不然我也犯不着用一個本子、一個簿子記日記。
只是,他幾年幾年堅持不懈地偷看,也不累麽?
媽咪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留一手總是好的。
她說我親身父母飛機失事死得蹊跷,然後在爺爺死後第一天,親哥哥便找到我,要接我回城堡。
時機掐得太準了,不早不晚湊巧是該繼承遺産的時候。
誰會在繼承遺産的時候,接一個失蹤多年的小繼承人來與自己搶奪遺産?
就算是親妹妹,失蹤那年,我才三歲,而哥哥也只有十歲,小時候在城堡裏一起生活也只有三年而已,按理說并不該有多大強烈的兄妹情深。
媽咪還說,誰會用一個啞巴做管家。
養尊處優的小少爺,為何單單接了親妹妹回家後,卻把仆人全遣散而只留下一個啞巴管家照顧兩人的起居生活。
媽咪說的很在理,
可是我卻不想相信媽咪所說的,哥哥對我居心叵測。
哥哥是疼我的……
我一直試着去忽略他束縛我的自由,不讓我出城堡……不讓我去學校上學……不讓我與媽咪大小爹地們團聚……
如今就連我和媽咪小小的聯系,都是通過啞伯偷偷遞信才勉強維持。
啞伯打着複雜的手勢告訴我,等我十八歲的時候,律師便會宣告第二份遺囑,那是爺爺親手寫給我的……
可是我還能等到那一天麽?
啞伯不見了,城堡裏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可我卻不敢問哥哥,那個碧瞳私人醫生看着我笑,卻讓我沒來由的害怕,他的眼神那麽犀利,像是能看穿一切事情一樣。
哥哥卻每周都要那個心理醫生給我檢查……
每次例檢後,我的頭都很暈,腦子裏昏昏沉沉,記的事情愈發少,忘掉的卻更多了。
我怕那個時候我會忘記更多的……
忘記最重要的事。
這本幼年記事簿……怕是遲早也會被哥哥找到,就像日記本一樣,被他翻閱。
不能再寫了,我要将它藏好。
若是以後忘了一切,起碼還有它能提醒我,找回那些被遺忘的事情。
藏好它,
我該又是哥哥那個又乖巧,總也長不大,嗜好甜食,卻總也吃不飽的小家夥了。
哥哥,我也喜歡你。
只是……哥哥,別過來。
別碰我……
—
第三卷 走遍了全世界找到你
ACT1
四年後。
被褥裏軟軟的,溫熱得讓人禁不住嘆息,清新的味道,帶着爽氣薄荷的香味又有男性的麝氣息……這感覺……
||
如此的熟悉。
行之若驀然睜開眼,一只赤裸裸的胳膊橫在她眼前,正占有欲極強地将她摟着,那麽的緊……
落地窗簾被風吹拂着,白紗輕蕩,陽光傾灑下暖暖地鋪了一床。
一張英俊的臉,輪廓分明,
一個男子睡得安穩,嘴角勾起蕩着笑。眼簾合着,睫毛很長,卻止不住輕輕的顫着。
居然,
又是他……
“哥!你居然又半夜跑到我床上了。”行之若吓得一個激靈,坐起身子,望着那個眼目合着,睡得極安穩的美男子。
若是他睫毛不要顫得那麽厲害,或許可信度會高一點。
“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那人繼續紋絲不動,橫豎地卧在床上。
行之若幽幽的說了一聲,“我……要……換……睡……衣了!”
“換吧。”
呃……?!
“換吧。”行之天懶懶撐手,翻了身子,側躺着,眼神極其專注的望着她,“反正你身子也沒長什麽,這麽大了也不見發育……”
罕見的帥臉迎上了一個軟軟的枕頭。
鵝毛放肆的飛舞,毛絮亂飄。
士可忍孰不可忍。
對付這種人,不要客氣,不要心軟!
行之若平穩了氣息,斜他一眼,氣呼呼地盤膝坐在軟床上,抓起床頭的梳子胡亂的整理着蓬松的發。
睡衣也懶得換了,別便宜了這個家夥。
這個毛啊……
還真亂,一覺睡下來,就豎了一頭,亂糟糟的。
疼……
梳得這叫一個龇牙咧嘴。
一只手妥當的接了大梳,溫熱的手按住了她的頭,細致極其溫柔的打理着。
“總是這麽沒耐心,自己的頭發哪是別人的,就這麽胡亂梳扯,沒了我你以後可怎麽是好。”
“這不還有仆人麽,何況以後還有老公。哥,甭操心!”
哎……疼疼疼,行之若蹙眉,感嘆,還說我梳頭技術差,他怕是也好不到哪兒去,就這一兩下,明目張膽的謀殺。
“……”
手勁兒總算是緩了下來。
一聲嘆息,頗有些別的什麽意味,卻一下又叫人嘗不出來,“你倒是身子好的時候和沒好的時候都一樣,尋着法子氣我。”
氣他?
也是,他也将近二十二了,卻還沒見帶回來女朋友。
現在我說要找老公,确實是人都會受不了。
不過行之天,相貌俊朗,家底也豐厚,怎麽就找不到女朋友……會不會是,他……什麽方面有問題?
行之若偷斜他一眼,掩了嘴,獨自笑得樂哉。
若是把心裏話說出來,落在他手中的頭發怕是該又被他弄斷幾個根了。
可不想變成一美女禿兒。
“知道麽,你昨晚又做惡夢了,折騰了好半晌。”他緩緩梳着,将柔軟的發握着手中,似乎有些猶豫,“你真的沒了感覺,不知道麽?”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溜進來,抱了我睡一晚?!
行之若掩了眼中的神采,答得頗老實,“沒印象了,不過這些天确實睡得不大安穩,像是要想起了什麽……卻……頭很疼。”
臉頰被捧住了,強制得固定着動彈不得,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的眼,“有些事忘了便忘了,不要再去刻意尋它,四年了,你還想記得什麽。”
話裏是一個作為哥哥的人,很少的嚴肅語氣。
可……
行之天捧着她的臉,卻手中拿着梳子,這麽一本正經的說着話,還真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我還是有些不甘,你們說我這四年患了一場大病,昏昏沉沉的躺了好久,可是為何我卻沒了記憶,連四年間的事……也忘了。我甚至都不記得我有患過一場病。”
“我告訴你就行了。”
“……”
還真是辛苦你了,這種事都勞煩你告訴我。
行之若忍了嘴角的抽動,眼神飄忽着往床前那面大鏡子裏望去。
一個女孩有些不情願的癟嘴,坐在軟軟的床上。
她的背後一個英俊的男子,背挺得筆直,這姿勢似乎是膝跪在床上,指間撩着她一縷發絲,他眉目舒展,神情溫柔,動作那麽細致,
這般細致溫柔的梳理着,像是對待一個病人。
她突然覺得很急躁,撇開眼,徑自低頭望着垂向胸前的一縷發梢。
烏發果然順了不少,沒那麽毛躁不堪了。
她嘴角噙笑,說得不留意,卻撒嬌意味濃烈,“哥哥,還是你能打理它們,平日裏仆人們動手要弄好一陣子,麻煩死了。”
“那是。”他輕笑着,手緩緩下滑,來到她的腰間,順勢将她的身子摟緊,親昵地說,“再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你是我的……妹妹。”
他那聲妹妹,喚得極輕,像是被吞進急促的呼吸中。
行之若愣住了。
他狂熱的呼吸繼續貼着那軟且涼的發,輕喃道,“你的發是世上最柔順的,那麽的伏貼……我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照顧,打理它。”
他身子湊近了。
他,他他他他他想幹什麽。
—
ACT2
行之若身子僵住了,幾乎是反射性的想掙脫,可他的擁抱很緊,像是用盡力氣也掙不開……他溫熱的呼吸拂來,摟着她腰間的那只手傳來的溫度是那麽的炙熱,強勁的力道。
“之若,別躲我好麽……”
急促的呼吸拂過耳畔,令人心悸的同時卻感到無望的冷。
一瞬間,逼人的感覺,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怎麽會這樣,
很熟悉的感覺,撕心裂肺的恐懼……神經繃得很緊,像是一根快繃斷的弦,心跳得很快,心緒慌亂極了,很窒息……四周的牆像是壓迫過來,眼前一黑,就似籠罩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與恐懼。
她耳朵裏嗡嗡作響,身子軟得不是自己的,背頂着牆,身子下疲乏無力地滑倒在床上,蜷縮着,抱成一團。
“之若,你怎麽……不要吓唬我。”行之天的聲音急得有些顫,卻不敢觸碰她,動作慌亂。
哥,別碰我,
別碰我……
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
不知從哪兒湧出的力氣,行之若使勁兒的想推開眼前的男子。
卻,推不開……
總有一只手牢牢的拽着她,有點倔強,誓死不松。
她的身子止不住的抖。
腦子裏像是有什麽要躍出來,卻有個聲音再說,不要……不要……想起它。
不想……
不要想起那些日子。
行之天眸子裏有些凄楚,最終是松了手再也不敢動彈她,笑着說,“還騙我說昨夜沒做惡夢,今早起來就不大正常了,不逗你,咱們不開玩笑了。”
他的笑有些勉強,那眼神分明是心疼和萬分的懊惱。
行之天的手似乎想安撫地摸上她的發,
卻最終硬生生地停在半空,讪讪地收回了。
她頭埋在膝裏,蜷縮在一團,幾乎是離他遠遠的……
行之天眸子暗淡,悄然撚起被子撫在她身上,指攥得緊緊地,小心得不去碰觸到她。
心裏有個聲音在默念着,
不碰她……
說好不該碰她的,怎麽卻又吓了她。
半晌,
行之天一人坐在床畔,回頭望着縮在被子的妹妹,眼神複雜糾結。
他松開撫弄被子的手,輕嘆一口氣,“好好的又犯病了……看來我得把妖之從美國喚回來了。”
被子裏動彈了一下,怯怯地聲音從被褥裏傳出來,輕微得像是貓叫一般。
“不……”她緊蹙着眉,蜷縮在被子裏,像是在低聲抵抗,“別叫他。”
那倔強的神情分明将慌亂刻在臉上。
無言的指控,句句泣血,
那就是……
那個碧妖瞳,
向來就沒安過好心。
行之天一愣,細細的看她一眼,犀利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不一會兒俊臉緩色,徒然失笑。
她一縮,委屈的瞥他一眼。
行之天斂神,嘴角微翹,像是舒了心,神色溫柔,輕拍她一下,“還給我裝,起來,今天答應好要送你去上學了。”
那原本鑽在被褥裏的人,身子一僵,将耳朵豎起來。
上學?!
她眼睛眯眯的,這模樣哪兒像剛才恐懼萬分的被吓壞了的人。
“快些洗臉漱口。”
他起身将幹淨的衣服疊好,放在床邊,
行之天站起身,手抵在門上背對着她,在合上門的那一剎那,他沒有回頭,卻輕輕地添一句,“我以為你真的又病了,以後……別再吓我了。”
衛生間裏
一支沾好牙膏的粉色牙刷擺放在漱口杯上。
洗臉的熱水也放好了。
“謝謝哥。”
行之天颔首,算是搭理她了。
行之若有些讪讪的,似乎是早晨的玩笑兒開大了,不過那個時候确實有一段時間身子止不住地抖……如此強烈的恐懼,就像是切身體驗一般。現在想起來還有一些心有餘悸,可能……這就是他們口中說的“病”吧。
行之若摸摸鼻子,龇牙咧嘴刷着牙,泡沫塗抹了一嘴。
另一端,行之天垂眼忙活着,他做事情總是這般慢條斯理,不急不躁,就連卷袖子,洗漱的動作都能這般的優雅。
她斜乜一眼,
真是……
人比人氣死了。
“哥,為啥現在想通了,讓我去學校?”呸……嗆了一嘴的泡沫。
“原本早就答應你的,只是你身子弱,又病了一場把事情都忘了,所以就納下了這麽久。”行之天笑得有些無語,捧着她的臉,用指擦拭着她嘴角的牙膏泡沫,“快些讓仆人給你打點一下,第一天上學可得漂亮一些。”
“嗯!”
穿得漂亮,那是當然的。
只是別讓他們拿豪華車隊護送就行了,這麽多人……鬧得慌。
還有……
她皺臉,半晌才擠出幾個字“哥……那陳嬸做的東西甜得慌,特別是甜甜圈。”
行之天揚眉,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你不是小時候很喜歡吃的麽。不過她做得确實不地道,那時候啞伯……”
他把剩下的話咽進了喉,眸子若有似無的瞥她一眼,神情有些複雜,“那時候,他是我們這兒的管家,你……記得麽?”
啞伯……
似乎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氣,笑着拿毛巾擦着她的臉,“那是許久的事了,當時你很喜歡吃他弄的東西,可惜辭職得早。”
他拍拍她的背,目光寵溺極了,“司機就在下面候着,讓仆人給你收拾了這一身,吃了早餐,我們便去學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
我和你……
一個學校?
行之若的神情這叫一個詭異。
那不是……
皇家學院?!
可這……我們的年齡差太多了啊,一定跟不上課的……不行不行。
她手揮得這個氣勢,像是要把手揮斷了才肯罷休。
行之天失笑,“我知道你的斤兩……我上大學部,你……”他的眼神這叫一個不屑,“頂多就一高中部。”
怒……
摔了毛巾走人。
門碰的一聲關緊了。
行之天斂笑,攥着那摔在他身上的毛巾,輕輕的将臉湊上去……瞬間肅嚴的表情頃刻瓦解,目光如流水般,神情溫柔,像個陷入情癡的男子。
末了,他用冷水沖臉。
拿起牙刷漱洗着,
鏡中的男子,約摸二十來歲,俊雅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
可他嘴裏含着的那支牙刷,通體泛着粉澤的光暈,分明是親愛妹妹的。
—
走遍了全世界找到你 [三卷]ACT3
[上]
“之若,到了學校莫胡亂與人交談,不認識的人莫說話……對了,”行之天擡眼,将她的手撚在腿間,一本正經的說,“若是男生找你說話,一概不要理會。”
“……為什麽?”行之若頗有些興奮的望着窗外,車子開得很穩,路上的風景也好,心怦怦直跳,馬上就要上學了,天這個藍,空氣這叫一個新鮮。
猛然一驚,溫熱的觸感,讓她回了神,……她的臉被捧住頭被固定了,被迫的望向了行之天的明眸,他修長白皙的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緩緩的說,“哥哥這麽教你,你便記住。咱們行氏家世雄厚就怕一些人鑽了空子,你又這般單純。”
單純……
嗯。
行之若低了頭,賊賊的笑着,跟那偷腥的貓兒似的。
行之天神情複雜的望了她一眼,頓了一下,似乎在沉思,眉蹙着,擡手朝司機的肩輕輕拍了一下,“還是把車開回去,小姐今天不去學校了。”
啊
啊啊啊啊啊啊?
行之若一個機靈,倒是清醒了,摟着哥哥的臂膀撒嬌,“哥……這都出來了,你答應要讓人家去學校的。”
“可是我怕你被騙。”特別是……被男生騙,辛苦養了這麽多年被人男人拐走了,可不得了。
被騙……
不可能,除非我騙人。
行之若低頭眼神閃爍,看着車子當真左拐着打道回府了,一下子愈發慌了。
“哥哥……”身子黏上去,下巴枕着他的肩,視線與他熾熱的視線相對。
“你妹妹我一沒姿色,二沒身材,就哥哥你這麽點錢,不會不會啦。”行之若倚着他撒嬌,身子蹭着蹭着,虛斜着眼一邊打量哥哥的表情,手也放棄了他的臂膀,改摟他的脖子了,抱得這叫一個緊,“哥哥……”
一沒姿色,
二沒身材……
行之天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頗有些無語,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少了點自知之明。
行之天呼吸急促的将她拉開,打理她亂蹭弄褶皺的裙擺,寵溺的揉散了她的發,“知道了,若是被欺負了,記得來找我。呃……對了,或許我應該和校董事長通個電話。”
“哥……”
“嗯?”行之天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的望着她。
“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是你妹妹,行之若。”
“做我的妹妹不好麽……”行之天挑眉,神色未變,只是原本與她十指交叉的手攥着愈發緊了。
“疼……”行之若輕喚了一聲,委屈極了放軟了身子倚了上去,懶懶的靠着他的肩,“行氏集團財産繼承人兄妹二人一起就讀于皇家學院,又該引起多少轟動啊……哥,你不一樣你生來便該繼承這個的,我什麽都不懂……只是想去哥哥的學校讀書,我不想被別人認出來,第一天上學,我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少惹一些麻煩。”
“你說……你只是想來哥哥的學校讀書?”
呃?
他怎麽聽話不聽重點啊。
“我是說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讓你幫我瞞着他們……”
他的手輕輕的執着她的,溫情的注視着,雖是打斷了她的話但語氣頗柔和,“但你剛說只是想來哥哥的學校讀書,是麽。”
“嗯。”
頭發又被揉亂了。
只是這次手法更是溫柔得讓人心顫。
“好的,聽你的。”行之天嘴角勾笑。
啊?
就這麽簡單?!
不可能,他的性子可不會這麽容易就答應一件事。
“那個……”行之天擡了頭,朝司機喚了一聲,“等會兒把車停在前面,把小姐送下去。”
送下去?!
這個這個……為什麽不能一起進去,人家還是第一次上學!
“之若,”行之天眼神溫柔,語氣也輕柔,一字一句的說,“若是不想成為全校關注的焦點的話,若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行之若,是我的妹妹……你就必須下車。”
為什麽。
“你有見過哥哥帶女朋友回家或是上學麽?”
壓根就沒女朋友。
“行家的東西處處标着行氏徽章,你與我同坐一部車,不是女朋友便是行家人。所以……”
所以就算我要你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