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在宮裏,又是做些什麽呢?
江昀傑來這一趟,倒是省了江幸玖再回去。
臨走,他低聲交代江幸玖,“安心呆着,有什麽消息,我第一時間親自過來知會你。”
江幸玖點頭應下,将他送出勁松院。
她在院門下目送他離開,直到再也瞧不見他的身影,才滿腹心思的折返。
這日午後,江幸玖呆在內書房看書,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不知過了多久,明春領着小孔大夫進來,江幸玖聞聲擡眼,想起今日是該請平安脈了。
“夫人……”
小孔大夫依然做男兒裝扮,她對着江幸玖明媚一笑,熟門熟路的自己搬了個繡凳,擱在軟榻前坐好。
江幸玖莞爾一笑,配合着她将手腕搭在軟枕上,口中柔聲道:
“而今外頭風聲嚴謹,春晖堂去看病的人,怕是也少了吧?”
小孔大夫一手搭在她腕上,聞言淺笑點頭:“醫館,本該是病患越少越好的。”
這話有些诙諧,江幸玖眨了眨眼,笑了一聲,就聽小孔大夫接着說道:
“何況将軍安排了那位住在醫館後院裏,我和父親行事小心又小心,如今醫館生意清減一些,也是好的。”
江幸玖怔了怔,方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誰。
之前簫平笙在簫夫人面前提了一嘴,可這些日也沒瞧見那位入府來住,院子倒是提前準備好了的。
合着,簫平笙把人先安排在了春晖堂裏。
想着,她低聲問道,“怎麽送去了春晖堂,可是因着他得了病?”
小孔大夫收回手,随口回道:“娘胎裏的病,得用珍材妙藥吊命的,将軍的意思,長途跋涉,先安排在春晖堂裏将養一陣。
不過除了費些銀子費些藥材,倒也無需我們做什麽,他身邊跟着常年用的大夫,醫術也是了得的。”
江幸玖眼睫低垂,輕輕颔首。
齊國公世子,竟然還是個病秧子……
世家大族,怎麽就這麽多病秧子。
“夫人的脈象平穩有力,只是瞧神貌,可是昨晚沒歇好?我聽明春姐姐說,您昨晚吐過。”
明春連忙點頭,“吐得好厲害,折騰小半個時辰呢。”
小孔大夫唔了一聲,面露笑意,“夫人身懷六甲,心态情緒便十分敏感,這份敏感也會反映在身子上,偶爾吐一回,倒也不是壞事,目前來看是夫人憂思不寧心生顧慮所致,夫人放寬心,自然會好的。”
江幸玖月眸淺彎,“我知道了,多謝你。”
“夫人嚴重。”小孔大夫笑了笑,站起身看向明春,“日後夫人若有任何不适,可即刻派人到春晖堂尋我,最近不忙,我和父親一直都在醫館的,姐姐不必怕尋不到人。”
明春捏着手點頭「唉」了一聲。
小孔大夫便拱了拱手告辭。
明春送她出府,與進門的清夏擦肩而過。
清夏掀了內書房的紫晶珠簾,走到近前低聲傳話:
“泰竹院方才來了人,說秦家送了帖子來,秦家與忠勤伯府陳家的喜日提前了,定在三日後。
簫夫人的意思時,外頭形勢緊張,秦家将喜事提前,也是怕宮裏那位突然……到時再耽擱了。夫人您如今懷着身子,到日子就不必去了,簫夫人獨自去走一趟便成。”
江幸玖點點頭,“這個時節,能去的人恐怕也不多,心意到了就成,應當也沒人會怪罪。你替我從小庫裏挑個禮品,送去泰竹院,就勞母親替我帶過去吧。”
清夏應了聲,轉身要走,似又想起什麽,滿眼擔憂的望着她:
“夫人身子不适,今晚奴婢就不回江府去了,跟明春一同守着您。”
江幸玖怔了怔,知她是不放心自己,心下熨帖,不由淺淺一笑:
“你一個月統共才回去兩趟,就不怕如松不悅?”
清夏腼腆一笑,捏着手搖了搖頭:“不會的,将軍不在府中,夫人身邊也只明春和奴婢兩個親近的。這時候,奴婢自然得陪着您,如松不會這點道理都不明白。”
江幸玖心頭柔軟,月眸裏的笑意也十分柔潤。
“将軍是不在,但這将軍府裏,這勁松院中,都是他留下的人,你只兩晚不在,能出什麽亂子,快收拾收拾回去吧。”
“夫人……”
清夏還想說什麽,江幸玖擺了擺手打斷她,視線已經落在書頁上: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大不了你明日白日裏再過來,夜裏再回去便是,去吧。”
清夏咬了咬唇,在原地站了片刻,磨磨蹭蹭不願意走。
屋裏靜了半晌,直到明春回來,江幸玖才無奈的嘆了一聲,再次擡眼看向清夏。
“你而今成親了,不止是我身邊貼心的人,也得顧及自己的小家。”
“你比我成親早,明明離得近,卻還是因聚少離多,至今肚子沒個喜訊,你是有婆婆的,我知道你的難處。若非我手邊的人實在使喚不開,我本該多放你假,讓你們小夫妻團聚才是。”
“快去辦事,辦完了就回去吧,別讓我再心裏難受。”
清夏紅了眼眶,垂着眼點了點頭,這才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屋裏再次靜下來,明春站了一會兒,眼珠滴溜溜一轉,小聲道:
“奴婢給夫人端杯杏仁酪來。”
江幸玖素手托腮點了點頭,眼睛還盯在書頁上。
明春抿了抿唇,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她一走,江幸玖低垂的眼睫動了動,瞳珠流轉,看向手邊的窗沿。
窗楞半支起,午後的暖陽自縫隙裏灑進來,跳躍在竹榻上,映亮了書本,在她眼底撒下幾分迷蒙怔色。
清夏和如松鄰府相隔,她這個主子尚且算開明。饒是如此,他們夫妻一月裏相守的日子,也不過屈指可數。
她是該準備往身邊添些人手了,不能總可着明春和清夏。
明春也老大不小,說話就要嫁人的年紀了。
等簫平笙回來,她得跟他商量着此事,孩子生下來,身邊定然要添人的,添的人,自然還是他來挑的好。
他那麽有本事,手底下可信的能用之人,定然不會少。
只是……
他何時才能回來?
他如今在宮裏,又是做些什麽呢?
彼時,永延宮殿門外,神武衛重兵把守,三步一崗。
簫平笙和朔王親自守門,兩人站在白玉圍欄前,遙望臺階下,被神武衛層層圍着的空曠平臺,低聲交談着。
“我方才進去,梁安德說,聖上今日咳了三次血,有一次甚至是噴了滿榻,要不要找秦院判再問問?”
“你随意。”簫平笙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
他腰背筆直,眉眼冷峻,眸光清冽無波,像是心無旁骛地一心在好好站崗。
朔王聞言「啧」了一聲,眼尾掃了他一眼。
“你就不想見聖上一面?”
簫平笙修眉一挑,似是意外的側目看他。
“無話可說,見不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