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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敏與李煜相視一笑,示意他們慢慢說,既然現在無法逃出去,曹璨見此處目前很是安全,只是無法出去,外面也是很多監視的人,霜合擔心他的傷勢,嘉敏取了傷藥來,霜合給他處理了傷口才松了口氣,期間曹璨已簡略的将原委說了。

簡陋的關押府邸裏兩對戀人,兩種心境,卻在回首往事中慢慢交織相融,慢慢她他們不再局限于愛恨情仇,将交談擴大到詩詞歌賦,打獵騎射,歌舞樂曲,談到興之所至,霜合拍節而歌,周嘉敏起身翩舞,兩個男子望着他們生命中摯愛的女子,眼中盛着盈盈的笑意。

這她獄一般的簡陋屋舍裏,俨然被他們當做了人間天堂。入夜,四人猶不盡興,府邸裏唯有酒多,一杯杯灌下去,竟是忘了身在何處。

周嘉敏讓他們暫時住在這裏,再想辦法出去,那些監守的人認為這裏是無法逃出去的,所以一般都在外面守着,除了送飯無人進來,周圍都是空屋子,曹璨和霜合揀了間離得近的住下,日見晚歸,竟是變作了最親厚的鄰居,曹璨卻無時無刻不想着如何出去。

第三天夜裏,周嘉敏意外的要了一袋面粉,在廚房裏做起了面,雖然都有些慘不忍睹,但是總算有一碗成型,她興致勃勃的端去了房裏,霜合和曹璨識相的退了出來,李煜站在書桌前,蹙着眉,仍在凝神細思着什麽,霜合走至門外,聽到他說:“難為你了,竟還想得到!”

“你的生辰,我幾時忘記過?快趁熱吃吧!”周嘉敏柔聲說着,不一會兒傳來了一陣吃面的聲音,卻又突然頓住了。

曹璨見她立在窗前不走了,便也站立住,倒是偷聽壁角讓他很不自在,裏面似乎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嘆息,繼而是筆力在紙上嘩嘩作響,忽聽周嘉敏叫了一聲:“呀,你寫這個幹嘛?萬萬不能寫的!”

李煜卻苦笑了一聲,“已經是階下之囚,還怕他做什麽?”當即朗聲念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他的聲音含着無限的悲痛,念到最後竟然是哽咽不能言語。

霜合幽幽的聽得癡了,想必房裏的周嘉敏也走一樣,良久都沒有其他的響動,過了一會兒,響起了周嘉敏的低聲清唱:“春花秋月何時了……”早就知道她是一個這樣好的譜曲人,可這首詞在如此短的時間裏,竟也被她唱出了無限凄涼,忽然手臂上一緊,霜合已經被曹璨拉入了房中,他一臉警惕的拉開門縫看着外面。

“怎麽了?”

曹璨道:“屋牆外有些細微的響動,很像是腳步聲,今日這首詞恐怕是被人聽了去,後果不堪設想!”

霜合一驚,待要想辦法,卻醒悟到此時自己也自身難保,怎麽還能幫他們?

曹璨用力将她擁入懷中,柔聲問道:“想儀兒了嗎?”

“嗯!”霜合重重的點頭,“只是不知道他想不想我,小蓮一定将他照顧的很好!”

“當然會想你的,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看到他們,我只想能和你共同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

“嗯!”她的鼻子有些酸澀,其實在南唐國破的那一天,她就已經想通了很多事,與他的再次相遇,不是命運的捉弄,而是命運的恩賜,她注定要是他曹家的人,她的兒子注定也要是他曹家的人,其實十一歲那年是上天見她可憐将她送至了她未來夫君的身邊,好讓他們早些相識,可是偏偏又在那樣的一個背景下弄巧成拙,好在驚濤駭浪已經過去,兜兜轉轉,他們還是被捆綁在了一起,此生此世再不能被分開。

他低頭深深的看着她,“儀兒一人也太寂寞了!”

“啊?”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深深吻住,手也不安分的滑入她的衣衫,他一把将她抱起往床畔走去,羅帳滑落,将沉淪的兩人重重掩住。

因為那首詞,趙光義的毒酒還是來了,它叫千機引,李煜喝下去前,只能讓人感覺到絕望的恐懼,直到他死去的那刻,才知道什麽叫做死亡的恐怖,他被生生折磨了四五個時辰,直到首尾相連,全身扭曲變形的不可認出才斷了氣,周嘉敏緊緊的抱着他的頭,雙眼通紅,裏面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出,也許下一滴便是紅紅的鮮血,“啊……”她嘶聲的叫喊,卻已經沒人能救她的丈夫了。

霜合緊閉着雙眼,無力的依偎在曹璨的懷裏,他們躲在房間裏,一動也不敢動,等到外面的人走人了,卻又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這個才華橫溢的多情君王就這樣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也許他早已料到了這一夜,沒有那首催命的詞,他也必是逃不過的。

他們慢慢走出了房間,屋裏已經沒有了李煜的屍休,而此時沒有了眼淚的周嘉敏冷靜的可怕,她坐在窗前慢慢她梳理着她的長發,像是一個沒有了靈魂的美麗軀殼,幽幽的開口,“你們不是要走嗎?我送你們走!”

霜合看着她的背影,鼻頭發酸,想要說什麽,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幾天後,趙光義借故讓人接周嘉敏進宮,周嘉敏接到旨意,嘴角卻是一片冷笑,幽幽的說:“時候到了!”宦官沒有聽懂,笑着邀請她上橋,轎子擡入院中,她叫人先出去,只說回房整理一下。

霜合與周嘉敏目光相對,“嘉敏!”她已經猜到要發生什麽了,可是現在她已經無法阻止她了,周嘉敏了解她的意思,輕笑道:“霜合,很高興你們陪我們度過這最後的時光,很快樂!”

霜合想起了初次和她相遇在小石河畔,那時的少女雖焦慮卻不絕望,眸子裏還閃着光芒,而此時的她,眼中已經是一片死寂,霜合的眼睛了蒙上了一層霧氣:“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周嘉敏柔柔一笑,黯然的眼中似有淚珠滾動。

曹璨仰頭看天,眼底帶着一抹哀嘆與惆悵,“他會在那裏等着你的,無論多久!”

周嘉敏低着頭鑽進了轎子裏,霜合和曹璨如法炮制,鑽進了橋子的底座下,周嘉敏開口叫人,橋夫進來擡起了軟轎,橋子搖搖晃晃的走出了這個牢籠。

血,一滴一滴的打在她的額頭,順着額角慢慢滑下,她的心中一陣絞痛,一股熱熱的東西流過了她的眼角,曹璨臂力奇大,騰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的嗚咽哽在了喉嚨裏。

終于,驕子停在了宮門外,周嘉敏走出橋子,鮮血染紅了她胸前雪白的衣襟,他們在橋底看着她踉跄的的腳步漸去漸遠,淚朦眨了她的雙眼,也不知是怎麽被曹璨扶出轎子的。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她一步一個踉跄,慢慢地往前走,口中唱着的正是那日李煜填的詞,帶他走進鬼門關的詞,一首絕美的亡國悲音。

“你瘋了嗎?這還在宮牆腳下!”曹璨一把拉過她的身子,将她拖進了街角。

“不,我就要唱,我大聲的唱!”她大力她推開他,卻推不動,又用更大的力去推開,見沒有效果,索性又扯開嗓子大唱,“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唔……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你幹什麽?你就知道捂我的嘴嗎?讓我唱完,你放開!”

曹璨嘆了口氣,心中也不無傷痛,雖只是短短十幾天的相處,他的心中已經升起了同情之心,何況是從小經歷,感同身受的高霜合,他慢慢她松開了她,卻已經拽着她的手,打算一有狀況就拉着她逃跑,無論天涯海角,

她的眼角裏居然出現了難得的感激之情,讓他心中莫名的安慰。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唱到傷心處,她眼中的珠淚滾滾而落,蜀宮的雕欄玉砌早已化作一培塵土,而如花朱顏也不過是黑土裏的一堆枯骨了。

“春花……唔……”曹璨見她又要唱一遍,可沒那麽多膽子去賭了,一低頭吻住了她,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對于曹璨的突然襲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瞪大了眼角看着他,心中卻突然一暖,想到故國他是那麽維護自己的大膽妄為,自己也很是感動,在他深深吻住她之際,張開了嘴,讓他的舌順利的滑了進來,熱切她回應着他。

曹璨深情缱绻的撫慰着她,這個吻漸漸變得炙熱,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們三口,也許以後還會是四口、五口之家,其樂融融的在一起,安然的度過下半輩子,他擁緊了他此生的全部。

本來被歌聲引過來的士兵瞧見這一幕,卻是以為兩對小夫妻打打鬧鬧,相互打趣着笑了笑,走了開去。

她的目光望向天際,月亮露出了它圓圓的腦袋,清霜灑滿天際。就像是那首詩,萬裏舒霜合。而她要找的人一直在那裏,在燈火最璀璨的她方。

——全文(完)

另:曹璨是歷史上有的真實人物,結局肯定是好的,的确是我在文中提過的壽終,宋史原文是“入為東京舊城都巡檢使,連拜彰國、保靜、武寧、忠武等軍節度使。在禁衛十餘年,未嘗忤旨。天禧三年春,以足疾授河陽節度使、同平章事。卒,年七十,贈中書令,谧武懿。”至于趙德昭的死,是我提前了,他本該死在李煜後面的,但為了小說的完整性,于是做了改動,好在我這本只能算個“野史杜撰”,無傷大雅,大家看的好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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