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她一直心神不寧,徐光溥那裏也沒有絲毫消息,她知道徐光溥已經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找尋,要是他沒有消息,自己也是無法可施。現在,就像是這兩個人從來沒有踏足汴京,但是她知道他們一定是來了的,只是不知道身在何處。
隔壁又在吹吹打打,霜合第一次聽的滿心煩躁,就想一個花盆砸過牆去,碎了那熱鬧非凡的排練。
無計可施的滋味第一次讓她感到那麽無助,走到汴京就像是被鳥兒被折掉翅膀,一籌莫展,不知道是真的自己那麽沒用還是心理的恐懼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沒用絲毫辦法。
從早上坐到天黑,不但彭子謙和伊璧如的消息沒有,就連曹璨的消息也沒有一個,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出去游走,走到大街上,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去問人,像是行屍走肉般游蕩,走了一會兒便又打道回府了。
可是曹璨那邊也沒有絲毫消息,她覺得自己無法再坐等下去了,就算暴露身份,就算是被秦王大卸八塊,就算是曹璨終于想起她時連屍體都找不到一個,她也不想再坐下去了,失去彭子謙的日子她真的無法想象,也無法再一次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丫頭!你幹什麽?”徐光溥一上來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沖動絕沒好處,一把将她推進了房去。
“我……我不想再這麽坐等下去了!”霜合祈求的看着徐光溥。
徐光溥安撫着她,“你知道怎麽去找嗎?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嗎?”
霜合道:“總有幾個讓我懷疑的地方,我一個個去!”
徐光溥道:“我怕你啊去了一個就已經一命嗚呼,哪有命一個一個去找!你昨天還在勸我要冷靜,現在自己卻變得這麽不冷靜!你真是要氣死我啊!彭子謙要是回來看到我沒拉好你,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他的語氣軟了下來,“丫頭,沒有消息不一定就是壞消息,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門,吓了兩人一跳。
霜合先回過神來,鎮定了下心神,問道:“誰?”
門外的人回道:“老板!是我李榮!隔壁戲班的欺人太甚,你快下來看看!”
霜合打開門,見李榮指着樓下道:“這群人,你說他們,明明有場地表演,偏要來租用我們的客棧,你說過不過分!”
霜合走到護欄邊,朝樓下望去,不知何時,樓下大廳裏坐了一群服裝怪異的人,原先的客人都已經走得七七八八,留下的一兩個也不過是在看熱鬧。
霜合看得心頭冒火,本來心裏就不順,這些人是來給她發洩的麽?一挽袖子往樓下奔去,“看來本小姐久不發威,他們就以為我‘福滿樓’真是養貓的地方,看我怎麽把他們趕出去!”
李榮跟在霜合身後,一面佩服着她的豪言壯行,一面擔憂着她單槍匹馬怎麽鬥得過那群玩雜耍的人。這時要想對策已經晚了,一擡頭,霜合已霸氣外露地站在了大廳平時用作表演的高臺上,并且俯視着底下的一群人。
李榮有些擔憂的抹了一把汗,以為一場戰火一觸即發,底下的人看着都不是那麽好惹,更何況被霜合這樣一個嬌嫩的小姑娘那樣盯着。
結果是,不僅李榮光看掉了下巴,霜合也驚掉了下巴,準備好的尖牙利嘴都被生生咽了下去。
臺下僅僅站起了一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看着油頭粉面的樣子,應該是唱戲裏扮演女子角色的一類人,他恭恭敬敬的朝着霜合行了個禮,很有禮貌地開口道:“這位一定是‘福滿樓’當家的,在下宋許,乃戲班中人,由于班主在進汴京前染病去世,所以大家推舉我來向姑娘商議。可否将‘福滿樓’租借給我們戲班幾日?租金方面都不成問題的!”
雖然他很有禮貌,雖然他們看起來并不仗勢欺人,但是霜合絕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她冷冷的掃視了一圈衆人,冷淡的開口:“你們有場地可用,卻要來打我的‘福滿樓’的主意,不知是你們其中哪位的意思?而且,還帶着這麽多人來看場地,難道不是給我個下馬威,以多欺少嗎?對不起!我‘福滿樓’不賣也不租,看在你們尚算有禮貌的份上,我可以請你們吃頓飯再走!”
“姑娘,租借‘福滿樓’是我的主意!”一聲清脆的聲音忽然響起,緊接着一道麗影進入福滿樓。
霜合全身一震,目不轉睛地盯着剛剛走進來的女子,“你……”,修長的身形,俏麗的容貌,精明的眼神,不是一別數月的伊璧如是誰?可事出突然,霜合雖想沖上去緊緊的抱住她,向她詢問所有的事情,但還是忍住了,只能用疑惑欣喜的眼神看着她。
伊璧如腳步輕緩的走了過來,沿路戲班的人都給她讓出道,她給了霜合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繼續說道:“一來,我們租用表演的場地離京城中心熱鬧場所太遠,二來,你這‘福滿樓’我觀察了幾日發現生意慘淡,但是卻處于繁華地段,我們正需要這樣的一個場所。三來,你将‘福滿樓’租用給我們戲班對你我雙方都有好處,我們可以順利演出,多賺賞錢,你可以接着戲班的演出帶動客人光臨,即使日後我們走了,你的生意一如往常,但至少現在可以賺,你并不虧!”
伊璧如就是伊璧如,總是條理清晰,利弊得失都通通羅列出來,不得不讓人信服,霜合雖然疑惑,但還是做出恍然大悟點頭贊許的模樣,那宋許見霜合動搖,連忙問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霜合随機應變的功夫自然也不差,随口說了幾個問題,宋許都一一解答,并拍胸口保證,客棧裏的物品都絕不會損壞,房間安排,人員調動房門都聽霜合的主意,最後雙方将價格談好,這事就算這麽定了,為了方便,戲班的人立即動身回隔壁客棧将行李妝奁等物都搬到這邊來。
過程中,霜合都一直忍耐着焦慮,面色鎮定的商量事宜,待戲班人搬運東西的檔兒,找了個理由留下伊璧如詢問具體事宜,宋許看來很敬佩伊璧如沒有絲毫懷疑的留下了伊璧如,自己轉身去幫衆人搬運東西。
李榮見霜合将伊璧如帶上了樓去,雖然有疑惑為什麽霜合态度轉變這麽快,但是什麽也沒問,自去料理房間安排的事情。
徐光溥自從霜合下樓,就一直站在二樓看着樓下的一切,看見伊璧如的一剎那心中也是激動外分,難怪他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原來她一直躲在這麽顯眼的地方,有誰能想到她會藏在衆人矚目的地方呢?待霜合上樓,他先一步走進了房間。
鎮定剛強,與商界元老談判面不改色的伊璧如,此時坐在桌前盡顯蕭索,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霜合楞楞地瞧着她杯中茶水微蕩,憋了那麽久的話卻忽然不敢問出。
“徐叔叔,霜合!子謙出事了!”伊璧如聲音顫抖,臉色蒼白。
“哐當”一聲,霜合手中的茶杯傾倒在桌上,茶水順着桌沿滴打在她的裙上,她卻恍然未覺。徐光溥伸手握住霜合的手,帶給她一絲鎮定:“霜合!這個時候你不能亂,在子謙心中,你也是他的支柱!”
“徐叔叔……”霜合雙眼泛着淚光,擡頭看向伊璧如,“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的從長計議呢?我們的安身立命呢?為什麽要這麽沖動?為什麽……一點也不讓我知道?”
伊璧如努力的喝下一口茶水,咬了咬微濕的下唇,道:“自從小白出了事,子謙便察覺到了我們的事情已有人察覺,但我們将魚岩幫上上下下調查了一遍,發現秘密絕無洩露的可能,就在這時,徐叔叔的信來了,我們才知道是你這邊出了問題!那天,子謙一個人在院子裏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與南唐國主辭行,趕赴汴京。路上,我反複問他為什麽要這麽急,他只說是擔憂你的安危,可自從在途中遇到戲班并混入其中後,我才知道他的目的并不簡單,掩藏行蹤,刺殺秦王,就是我們這幾日做的事!”
“刺殺秦王?”霜合低聲驚呼,“子謙哥哥現在身在何處?”
伊璧如盯着霜合的眼睛,露出了一絲悲憫,卻不知是因霜合流露的,還是為了自己,“應該在秦王府的監牢裏,依秦王的手腕,還不至于……要子謙的命!”
徐光溥嘆了口氣,看着兩邊雙雙垂首靜默不語的女子:“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做法,我這老人家已經趕不上了,可現在也不是自怨自怪的時候,我們得想辦法救出子謙!”
伊璧如眼中已有淚意,仿若忍耐很久,可還要繼續強忍下去:“這事也該怪我,我明知道這樣一去就兇險大于一切,可我還是讓他去了,若是我理智一點攔着他,也許如今也不會……”她這個樣子,是霜合從未見過的,在霜合心裏,伊璧如堅韌果敢,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好姐姐,從未想過她有一天也會脆弱無錯。